妻心里闷闷不乐,这些天内风湿让她苦不堪言。为了让她高兴,4月12日这天,雨过天晴,山林润泽,日光也很暖阳。我邀她去爬黔城盘龙山,她欣然应允。
也许她好久没上山了,心情特好,一路说个不停。我俩从柳溪村,沿一陡峭柴路上的山。两旁细竹满坡,越往上爬,细竹越茂密。起初,零星的见到些出土四寸左右的笋,妻很是兴奋,又是拍照,又是视频。小笋也很逗,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故意与我俩捉迷藏似的。
好久没见妻这么高兴了,我内心很愉悦。我俩一路扯(笋),一路说着情话。这里的笋,咋就这么多,犹如我公溪河畔,竹林猗猗,笋儿尖尖。
一路也见到逆行的扯笋人。他们在竹林深处,扯的比我俩的肥而长,甚是羡慕。妻也试着往竹林深处走,走不了两米,就退了回来。竹林实在太密,日光暴晒,连斑驳的日影都未露下,荫荫清凉。像我这个子,高大肥胖,钻进去,挤的很吃力。妻温柔的说:“你就在路边扯吧!”累了,就与扯笋人在竹林里聊家常。聊着,聊着,妻还聊出了熟人,攀起了“亲”。饿了,我俩就把煎好的糍粑,拿出来充饥。
翻过了一座山,又爬上了一座岭。于山顶,我俩坐下来休息,环顾左右,皆是些六七寸长的笋。妻高兴坏了,叫我坐路边去笋壳,她自去竹林。
我也曾是竹林长大的,剥笋,是我拿手好戏。一根笋,我只需两个动作,就能把白嫩嫩的笋肉,放入袋内。第一个动作,用右手食指、拇指,扭着笋尖往下缴,笋就露出一线槽,看的见笋肉了,然后再用食指,从笋尖往下一绕,笋壳自然全脱落。一根白白圈红,或青白的笋肉,就呈现于眼前。虽然我剥笋的速度快,还是没妻扯笋的动作麻利。每隔十几分钟,她就搂着一捆,高高兴兴的朝我走来,嘴里不时喊拍照。看着她两靥红润,额头是汗,年轻了二十岁,我心里乐坏了。我加快了剥笋速度,还是不能有片刻休息。她扯笋速度,似乎更快,笋个头更大更肥。
听她说要出竹林了,我索性放下手中的活,拿起手机给她摄影。
一次,我事先举着手机,见她从岩石后一露头,我的视频就开始录制了。瞧,她额头汗涔涔,两颊红润,全然不像快退休的人。她搂着一捆笋,故意做出很吃力的样子,显得很神气,放下时,发出叹息声“嗨”。就在她弯腰放笋的刹那间,我说:“别动!”我发现有草和细细棍棍,别在她的头发里。妻还真乖,弯着腰,还真不动。我小心翼翼从她头发里,把那些细细棍棍和枯草,用手一一拿掉。
猛然我心一惊,“好多白头发了”,心里不是滋味。咱俩一起生活,一晃30年了。想起她当年嫁到公溪河畔,仿佛是昨日的事。没想到岁月是如此匆匆,让我还来不及回味,就愀然逝去。
“怎么啦,发什么呆?头发里难免会有些草啊,棍棍呀,说不定还有小虫子呢,别大惊小怪的!”
我笑了笑,思绪回到了眼前,拿出餐巾,给她揩额头、脖颈和脊背上的汗,说:“草啊,棍棍啊,虫子啊,钻到我妻头发里,我有些酸,非得把它们揪出来。”妻笑了,说:“还酸溜溜的,吃醋了!”妻站了起来,转身说:“我还去扯几捆。”望着她入了细竹林,瞬间不见了,时间稍长,我就担心,吆喝几声,喊她的名字。听到她的回音,我心方安。有时,没听到她应答,我会停下剥笋的活,站起来,朝妻扯笋的方向,边走边喊。听到回音,原来就在不远处。我故作嗔怪,“咋不回音呢?”她告诉我,自己太投入了,笋太多了。
“咋哪,还怕你老婆被老虫(虎)叼了去?”
“我才不怕老虫把你吃了,怕熊罴蜜娘(地方传说)把你弄去做女儿呢!”
回到剥笋处,我继续手头上的活,不时向妻子吆喝。看着她一捆一捆把笋子,撒在我身边。眼看一个旅行包,笋肉撑的鼓鼓的,实在快装不下了,就说:“别去扯了,够了!”她说,扯笋有隐,越扯越有味。真的,像这样扯笋,已好几十年没扯过了。想想,还是少年时期扯过的。
那时,在我公溪河畔,也有很多细竹林,但没这盘龙山多,一湾湾,一岭岭的。有时遇上一湾,或一岭,几个孩童扯,每人都能扯上一大捆。现在想起,那时还是蛮有生活情趣的。饿了,就吃笋肉,清香,带一点甜味,但吃多了,会流清口水的。
一次,我与小伙伴一边看牛,一边扯笋,后来发现牛不见了。大家心急火燎的,把笋往路边一丢,寻着牛脚印去追。追上它们时,已上了另一山岭。那时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叫累,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劲。暮色降临,我们这些牧童,扛着笋,赶着牛,还哼着那时的流行曲“啪啪的响啊,哎嗨嗨约……”要搁平时,两手空空,大家喜笑颜开,还会捡起石头往草蓬里丢,唱“啪啪(方言谐音‘草蓬’)里响啊……”
“哗”,一捆笋散落在面前。妻说:“看你手头功夫慢了下来,在想什么?”
“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莫不是在想过去的情人?”
“说鬼话了,不是!我哪曾有什么情人?要有,也就你了。”妻红扑扑的脸蛋,笑容可鞠。她知道,我是深爱着她。她也坐下来,与我一起剥笋。周围静悄悄的,山风吹佛,带来凉爽,心情格外快意。与妻说着情话,手上剥笋的活,却没停。说着,说着,咋就说到中国抗击新冠病毒,可知中国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我俩一边剥笋,一边盛赞中国共产党,还有习总书记。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武汉抗疫英雄,他们中有个叫张静静的,她凯旋而归,隔离十四天后,却因病去世。我俩悲痛不已,也让无数被她医治过的人为之落泪。
妻见最后一根笋,抢着说:“这根笋,我来剥!”我没有拒绝,把最后一根递给了她。她拿在手里,想耍花样,结果给演砸了。她笑了,我也笑了……
旅行袋鼓鼓囊囊的,下山有些陡,每遇危险,我就在前面,扎好马步,牵着她白皙的小手,往下挪。至宽敞处,她就跑我前面,摆酷弄姿,露出笑容。我心领神会,拿出手机“咔嚓”。一张张靓丽的人物风景照,存入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