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二月,与家人逛黔城老街,那将是件美事。自环城路通,我一直想掀起黔城的真面纱。
上午,天灰蒙蒙的,地上很干燥,簌簌冷风直往脖颈钻。妻兴致甚浓,脸色凝重,风趣道:“料峭春风,给黔城增添了几分寒意,但不影响黔城这块风水宝地,气候宜人。”这里没有洪灾,没有泥石流,更没有冰冻雪灾。是啊,就是下点小雪,那也叫瑞雪。可惜今年鹅毛大雪没有飘临黔城,老天仅掉了几粒眼屎般大小的冰雹,给我的父老乡亲留下点小小遗憾。
从墨香雅苑启程,按妻指定的路线,绕环城路走老街。过雪峰大道红绿灯,左拐朝水厂驰。路是崭新的,那宽阔的马路,一道道交通标识线,锃亮光鲜,让人心灵澄澈。道旁还没建筑,露些新翻的红泥。
远山,村庄,静默在冷冽的寒风中。偶遇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哇,河边!”妻惊喜道。我立刻停车,携老爸与妻观之。在我脑海里,舞水不经此,今日见它,突觉眼前一亮,终于看清了黔城的庐山真面。原来它是个洲洲,三面环水。靠岸观之,水碧如处子,波澜不惊。岸边落木参差,扑棱棱成群黑斑鸠飞过岸,栖于高枝上。对岸田垄,绿油油的,仿佛告诉我,春早已来临。那民宅,几乎都是簇新的洋房别墅。有村级公路,蜿蜒逆流而上,隐于葱绿的海洋。乌龟似的小车,不时飞奔在田间地头,那简直是一幅流动的极品早春图。
车朝老街走,三三两两的行人,在环城路慢悠悠踏春。有的是家人,扶老携幼;有的是情侣,牵手缠绵;有的是亲朋,畅谈友情。中心市场的红灯提醒我,进入黔城老街了。过红绿灯,汽车摆着长蛇阵,我连塞缝的机会都没有。越往老街走,人流越湍急,寻一泊车位,与妻下车,融入人流中。招呼熟人,没了新春的祝福,蓦然发现已过正月。
黔城老街,我逛过多次,但就是逛不厌,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我喜欢它古朴,是座原汁原味的老城,如清水芙蓉,不加雕饰。你随处可见,脚底那青石板,青中泛白,说明它年事已高。尤其是那中山街,石板下飘出“臭豆腐”味,让你感到它古朴醇厚,窖藏千年。再瞧瞧,街之墙体,表皮斑驳,青涩泛白,偶尔红晕涂鸦,足见其惨淡经历。高墙上的皂叶枯草,垢面蓬松,增添了老城的萧瑟。歪斜,靠木桩支撑的老屋,那板壁,涩涩蜡棕,透出岁月的沧桑。木屋里的翁妪,有坐门口,观街景的;也有在木屋蹒跚,不时瞅瞅游客的;更有趣的一婆子,在门口烧明火,胸前系一条花围裙,腿脚有些僵硬,在向火……他们与这木屋一样,历经了岁月的磨难。
“磬磬哐哐,磬磬哐哐……”美食街锣鼓喧天。龙在店前舞,狮在店内耍。那灵活的飞龙,如敖广显圣;那轻盈的猛狮,稳健飞身于桌椅间;还有鸣罗开道,吆喝行人避让,举肃静类牌匾的衙役,簇拥着官服的县令(添旅游氛围)。唯感遗憾的,没了前些年鞭炮烟火(政府禁放),但观众的热情,仍不减当年。人们拍手叫好,不绝于耳。不愧为美食街,香味丝丝扑鼻,扯着白练(蒸汽),消散在老街。一切都是那么闹,店家很沉稳,没有吆喝叫卖的。三三两两围住小摊,也都是那么轻言细语,生怕惊扰了这座古城。那油炸春卷,金黄蓬松,妻特爱吃。尝尝,脆如行者吃金丹,嘎嘣嘎嘣响;酥如蟠桃会上,琼浆玉液,嫩滑细腻。瞧,妻又拿起油炸茄包,它更是黔城美味一绝。形似烧饼,没它那么圆。外金黄皮脆,内空而软绵,香葱点缀。而我最爱吃老街的小笼包,其外观与别地没有两样。去皮,那肉馅,鲜嫩橙红,煞如鲜肉泥,怕生!咬那么一口,油而不腻,酥而带甜,方知其熟。如连皮带咬,效果更佳。蓬松的皮,软而不腻,和之肉馅,让人飘飘然,飞仙于云端……
父亲年近八十,腿脚还蛮利索。近来轻微的“帕金森病”,手有些抖。吃那小笼包,战战巍巍,居然还夹得很稳。他喝着紫菜汤,夹着小龙包,蘸着特制的油发辣椒,连连称道:“好吃,人间珍馐!”我很惊讶,父亲能说出如此文绉绉的话。问之,说是从古典小说中学来的。他文化不高,家贫,高小未毕业。可他很勤奋,看了不少古典小说,在同辈中说书,很受大家欢迎。
出店门,我牵着父亲的手说:“还想吃什么吗?”他会心地笑了,那额上的皱纹,刀刻似的,越发分明清晰了,“吃饱了,老街的美食真好吃。下次我们再来。”
我笑着回答他:“只要你喜欢,我们随时可来。”
父亲脸上笑的更灿烂,如孩子般天真烂漫。此时,已过晌午,气温回升,寒风也不知跑哪去耍了。太阳像怕羞似的,时而露出头,时而又躲进云层。这老城似乎也增了些生气,比之前热闹了些。上车了,父亲还不时回望,也许他还真有几分不舍,看得出,他眼角还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