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溪河畔,桐叶片片凋零。清霜粘在枯叶上,如洒了层精盐。河水冒着热气,澹澹生烟。水鸟吱一声飞之河对岸。农夫牵着水牛,腰间别着柴刀,朝山林走去。山林竹树颇多,夹枯黄“柴木”,其间鸣声上下,雌雄相向和鸣。
农夫把牛放入山中,自去砍柴。牛儿在牛道上,瞅着道道坎,足印清晰而垢深。露着的新鲜竹鞭,结节寸许,硬朗而呈米黄色,表皮光滑。那旧竹鞭,结节依旧硬朗,黑而霉变。牛儿嗅嗅,粪泥清香,想起了小时候,跟妈妈上山的情景。那时还小,沿着母亲的足印,艰难地走在柴路上。有时跑到母亲身边蹭蹭;有时跑到前面撒欢,回眸瞅瞅母亲。秋冬之际,层林斑驳青黄,疏朗而空寂。枯叶铺满了一地,踩在上面“廓落”“廓落”(拟声词)响。牛儿不知外面世界,早出晚归,仿佛天地就公溪河畔大。
毛毛虫,肥绒绒,黑不溜秋,横在牛道上。牛儿瞅着它,怜悯它说:“我的朋友,冬天来了,寒风冻雨要来了,还不赶快藏起来。”毛毛虫瞪着牛儿,庞然大物,它伸伸脚,踩在自己身上,马上就化作冬泥。它没有害怕,他们是好朋友。毛毛虫亲热地爬上牛脚,那蹄硬而光涩。牛儿用鼻子给它吹吹暖气,说:“我的朋友,还不赶快去搭房,否则要被冷死的。”毛毛虫揶揄道:“我的牛哥,我没你好福气,有主人给你建廉租房。虽说房间小了些,但天晴下雨,还是能遮阳挡雨。我们有啥,深居山林,人类见了我,恨不得掐死我。”
牛儿见毛毛虫很悲观,就安慰道:“朋友,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到了春耕,雨水泥泞,我在水田里日夜耕种,那辛酸谁能理解?好在如今,政策好,主人懒死吃低保,常放我的假。”
毛毛虫也同情一番又高兴地说:“牛哥啊,我们要知足。在山林啊,如今我们是老大,谁能奈何了我!听我爷爷的爷爷说:‘过去,公溪河畔,山木阴阴,古木森森,豹子老虎出没其间,你们牛族啊,常常被咬死吃掉。’现如今,老虎豹子都进了城,连苍蝇都进了城,你还怕谁?就像我毛毛虫家族,过去最怕鸟,可现在我们怕谁?什么也不用怕,鸟儿也都被当作珍奇动物养在笼里,或山珍吃在肚里。牛哥,你说这世界多好啊!我们没了天敌,过得多自由自在啊!虽说我毛氏家族生命短暂,但还可以说是寿终正寝。”
牛儿看着毛毛虫蹬鼻子上了脸,亲热地蹭蹭它说:“是啊,老虎真是祸害,苍蝇也不是好东西。过去我爷爷的爷爷,他们的兄弟姐妹是常被它们吃。蚊虫也坏得很,整天的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嗡嗡的叫,花言巧语说,给我唱歌。冷不丁吸了我的血,还冠冕堂皇说这是给我打针治病。”树叶簌簌翻滚,西风来了,寒气逼牛,毛毛虫跟牛儿说:“我的朋友,你冷吗?冻死我了,我知道我的生命即将结束,但我还想活啊!暂时能让我躲进你的耳朵,陪你说说话,好吗?”
“虫之将死其言也善。”牛儿见毛氏兄弟,如此悲伤,就说:“毛氏兄弟啊,我们一生,要活的有意义,千万别做寄生虫,也不做吃人的大虫(老虎)。虽说我们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平平淡淡也是真啊!像老虎到哪里都是祸害,啸聚山林,他们祸害山林。移居城市,他们又祸害百姓。最近听我主人说,中央也在打老虎,也在拍苍蝇,是吗?”
毛氏兄弟听的云里雾里,说:“啥中央?我没听说过。我整天与山林打交道,听到的是落叶的沙沙声,鸟友的欢鸣声;还有你牛哥,哞哞的叹息声……”“哦,毛氏兄弟,这不能怪你,你也许好几天,或好几月,见不到人影。不像我,天天与主人打交道,有时也听得懂人话。他们说什么大老虎,坐在什么中央的虎皮椅上,吃人不吐骨头。”
毛毛虫惊讶发愣,瑟瑟地说:“太恐怖了,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好在我穿着绒衣,要不我会两股战战。牛兄,你见识广,晓的好多好多新闻,要不以后上山,常给我讲讲!”牛兄边吃那枯黄间杂的青草,认真地聆听它说,听其不语才说:“毛毛虫,也许我不能给你讲新闻了。”
“为什么啊,牛哥!你不要吓我呀!没了你,我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出了啥事?说给你亲爱的朋友我听。”毛毛虫把头伸出耳朵,忧伤地追问道。
牛哥伤感地答道:“我的毛氏兄弟,这次见面,也许就是永别!我听我主人说,把我卖给了什么屠宰场。说一星期后来要牛。”“牛哥,你别伤心了。也许主人把你卖给新主人,说不定是福音。”
“兄弟,也许是吧!听主人说起,新主人姓屠,名宰场,出价很高。主人很高兴。之后,屠宰场走后,主人抚摸着我的头,眼泪簌簌地流。我看得出,他是动了真感情。我还是很高兴,知道了自己的身价。我的毛氏兄弟,何不趁着我在公溪河还能呆一星期,陪我玩玩呗!”毛氏听了牛儿的话,心里很高兴,竟飘飘然起来,仿佛牛兄找到了好主人,自己也跟着沾光似的。可毛毛虫心里又很矛盾: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又舍不得家人。于是说:“牛兄啊,我得问问我的家人,如何?”“没事的,我的毛氏兄弟。要不我带你去问问?”
“那好,我的牛兄,就在前面山湾里。如果凭我的速度,至少也要一天的功夫。感谢你如此热情,那我就跟你交个底,我已经决定跟你去主人家看看山外的世界。”
牛儿顺着毛毛虫指的方向,叫毛氏兄弟坐稳了,踏步朝山湾走去。须臾,牛儿见到了毛氏的家人,它们都倒挂在小毛竹上。毛氏兄弟与之招呼,说:“我亲爱的家人,我想跟着牛大哥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特来向你们辞行。”家人甚是惋惜,知道留也留不住它,于是交代牛儿说:“我的牛兄啊,我这兄弟平时任性贪玩,但为虫甚是忠厚,又有些胆小,希望你带着它,别让它跑出你的视线。”
牛儿见毛氏家人,难分难舍,就拍着胸脯说:“毛氏兄弟姐妹,你们别伤心,我保证把它安全送回。”毛氏见牛兄言辞恳切,也就放心了。离开时,毛竹微微颤抖,毛氏兄弟姐妹顺势摆手目送。牛儿驮着毛氏,沿着山路前行。毛氏躺在牛耳朵里,仿佛入了空调室,铺上了毛茸茸的皮草地毯。牛儿平常耳朵摇晃频繁,见毛氏在耳,尽量不摇也不晃,让他舒坦些。说着说着,毛氏就睡着了。
天色幽冥,农夫找到了牛。“啪”的一声,牛鞭打在牛屁股上,惊醒了毛氏。毛氏睁开惺忪的眼,向外张望。四围像蒙了层青纱,朦朦胧胧呈黛色,公溪河也瞅不见碧水。唯河谷山湾,似深深的伤疤,嵌在朦胧的夜色中。毛氏问牛儿:“牛兄,天黑了。还能看得见路么?”“毛氏兄弟,别害怕,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了,闭着眼都能走回去。”不久,牛儿进了屋,与主人拜拜。其实主人家与牛屋,也仅一墙之隔。农夫走后,毛氏胆大了,可以高声囔囔了。向外面一瞧,牛屋黑黢黢的。黑灯瞎火,静的能听到蛐蛐的弹唱,公溪河的潺潺流水声。牛儿对毛氏说:“毛氏兄弟,既然来了,这次就多住几天。等你玩腻了,我就送你回去。”“牛兄,感谢您的盛情相邀,那我就多住几天。”牛儿说:“毛氏啊,你说这世间怪不怪。前些年,我吃了邻家一口嫩油油的油菜,主人就骂我:‘你这畜生,你以为你是乡干部,走到哪,吃到哪。’可现在他不那么骂我了。”
“那他现在怎么骂呢?”毛氏心有些急切,想知道他主人怎么骂,追问道。牛儿见其心急,故意卖关子不说。毛氏越发想知道,牛儿绕不过它,说:“你这畜生,净‘造祸’(闯祸),小心老子把你杀尕尕(gaga,吃肉)吃。”毛氏似懂非懂,牛儿知其乃山野村虫,岔开话题说:“尕尕,不是新鲜词。儿时我就听他们说,想吃肉,就叫吃尕尕。”“莫不现在您很危险?”“毛氏兄弟,别担心,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司空见惯了。”
毛氏听说,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它俩说着说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天亮时,毛氏醒过来,见牛儿正睡得香,于是摇摇牛耳,牛儿没有反应,因为力气太小了。爬出耳朵,山间绿树成荫,袅袅炊烟从田间地头升腾。牛儿被主人拿柴的声音惊醒,见毛氏爬到了牛角上,告诫它抓稳,千万别摔下来。毛氏吹着大话说:“牛兄,别担心!我是竹林爬树小混混,多高的竹枝,我都荡过秋千。”“那好,你坐稳了。我要站起来了。”牛儿站起来那瞬间,毛氏吓出了冷汗,因其摇晃的幅度太大。
炊烟渐渐地淡了,农夫走到牛屋,嘴里还打着嗝,像是吃饱喝足的样。毛氏赶紧躲进牛耳朵里,怕牛兄主人看见了,不掐死我才怪呢!躲耳朵里,又安全又舒适,与牛兄说话,也不须高声。
牛儿虽说声大,主人是听不见的。正在主人欲放牛之际,主人电话铃响了。原来是工作小组的要来慰问。主人对牛说:“畜生,你还得忍一忍,站我身后不动。我的‘父母’来了,我得去迎接!”还未等他走出荷塘,山湾那边就已经有人声。须臾,住村乡干部笑嘻嘻地朝主人走来。只见他扛着一袋米,手里提着一大瓶鲁花花生油。主人见状,立马迎了上去,接过他肩上的米,顺手提起他手中的油,说:“我的好干部,要来也得事先知会一声,我好去接你啥!”“没事,这点活,累不死我!哦,还有一个红包,请笑纳!”此时,主人脸上的笑容,可掬一脸盆,接过红包,忙让座于住村干部说:“还没有吃饭吧!我去弄些吃。”住村干部连忙摆手道:“我吃过了,在下面路边的小面馆吃的。”这一切都被毛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搔搔牛兄的耳朵,悄悄地对它说:“住村干部,是乡干部吗?”“兄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此话怎讲?”“说他是,是因为他们与乡干部平级;说他不是,是因为他们是从城里来支农的。”“哦,原来如此!”
住村干部与农夫聊了会家常,见其牛还在荷塘边,牛绳系在柿子树上,就说:“兄弟,您还要放牛,我就不打搅您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会尽自己所能帮助您。”两人客气了会儿,握手告别。住村干部走后,主人说:“想不到,我这个孤寡老人,老也有所养,这社会实在太好了!”牵着牛朝山林走去。毛氏见主人不在牛儿身边,就说:“牛兄啊,我看到了你家主人的田好少啊!你也太舒服了吧!”“是啊,毛氏兄弟!我年轻时,他家的田累得我够呛的。现如今,人老了,许多田荒芜了。好像是响应什么退耕还林的号召!我说毛氏啊,越是这样,我的处境就越危险!”毛氏似有所悟,同情安慰道:“生死由命,关键是过好每一天。”牛儿没有沮丧,对未来充满希望说:“也不知那姓屠的,家里田产如何?从名字上看,田产还不薄,窄长(宰场),也许地狭窄,很长罢了。”毛氏高高兴兴地附和。
天黑了又亮,毛氏数了数,大约有一礼拜了。吵着要牛兄送它回去,因它想家了,想它的亲人了。牛兄答应它,明天一定送它回家。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动物也有旦夕祸福!天刚蒙蒙亮,它俩就听见有脚步声,朝主人家来。原来是屠氏,来牵牛了。毛氏听他们嘀咕一番,似乎是谈什么买卖。当屠氏牵着它的缰绳那一瞬间,牛儿留下了后悔的泪,它要食言了,无法送走毛氏兄弟了,一再向毛氏道歉。毛氏安慰牛兄道:“天无绝虫之道,你也别太伤心,我陪你去新主人家。”牛兄没再说什么,事已如此,只好听天由命!
牛儿随着屠氏,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了大山。毛氏在耳朵里,如同乘坐飞机,遇上了气旋,忽上忽下,颠簸得厉害。毛氏感觉好像平稳了许多,往外瞧,一条白练呈于眼前。牛儿哞哞地告诉它:这是村级公路,纯水泥路面。“哇!牛兄,看那边好漂亮的房子。”“毛氏兄弟,那是村民的屋,一般都是三四层楼的‘小洋楼’,像别墅。”毛氏看着看着,好羡慕啊,如能在这样的房间住上一天,哪怕晚上死去也愿意啊。“廓落”,“廓落”(象声词),毛氏好奇问道:“怎么这么响?什么声音?”
“这是我的足音,水泥路面,响声较大。我之蹄,如小脚女人高跟鞋,在水泥路上,‘廓落’,‘廓落’的响。”牛儿忙解释道,“毛氏兄弟,我家旧主人,是村里五保户,房屋破旧。我也与你一样,曾感叹羡慕那些高楼大厦的主。可后来一想,那里哪有我的立足之地。只好企盼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说。”
毛氏似乎认同,点点头。突然,头有烟窗的拖拉机横在面前,屠氏用跳板让牛儿上了车。毛氏很奇怪,问牛儿道:“我们坐的是你过去跟我讲的拖拉机吗?”“是啊!喜欢吗?”“哇!我好高兴,开眼界了。遗憾的是,我那些家人,一辈子都不知有拖拉机,还有别墅。”突突突,突突突,一长串黑烟向林间散去。
“哇!牛兄,你看!好宽的马路啊!黑黑的路面,又直又宽。哇,好大的乌龟(小车)!啊!跑得那么快,如今兔子决跑不过它。我的妈呀,牛兄!蚂蚱(货车)也都那么大,负载那么强。还有马陆(油罐车),蜈蚣(挂车),好长啊,脚(车轮)好多啊!我今天见大世面了!”毛氏把头伸出耳朵,死紧抓着耳框,吹风看着外面道。牛儿一再提醒,别把自己摔出去。毛氏紧紧抓着耳框,说:“我知道,兄弟!谢谢你关心!”一路突突突,突突突,乌龟蚂蚱马陆蜈蚣之属,大大小小,风驰电掣般从身边驰过。进城了,毛氏眼前一亮,对牛儿说:“兄弟,这城市怎么房子那么高!我欲仰视,又恐一不留心被风吹走。”“是啊,毛氏兄弟,你观风景,还得注意安全哦!”
毛氏很惊讶,对牛儿说:“兄弟,这里好闹热啊,比我家乡热闹!我曾听竹鸡说:‘公溪河畔春天,可以说是莺歌燕舞,鸟语花香。’怎么这城里,到了秋冬之际,还是一片歌舞升平。那歌声,比百灵鸟唱得还好听。”“哦,毛氏兄弟,你说的是刚才听到的《甜蜜蜜》吗?”“对,对,对!我可不知它叫‘甜蜜蜜’,总觉得很好听,好像是青年男女爱恋的歌。”“毛氏啊,你还是蛮有情商的。那可是台湾歌手邓丽君唱的,经典情歌。”
正说着,一阵急刹车,把毛氏摔倒在耳朵里。牛儿说:“叫你小心点,这不摔痛了吗?好在我的耳毛把你缠住,否则,你也不知摔倒哪里去了。”毛氏再也不敢乱动,趴在耳朵里,死紧拽着耳毛。牛儿回头看乌龟马陆之物,排成了长蛇阵。毛氏此时见到了红红的太阳,兴奋地说:“兄弟,太阳还有那么小的,挂在前面的横杆上,奇了怪啦!”
牛儿回过头,瞅了眼前面的“太阳”说:“我的好兄弟,那不是太阳,是信号灯。是指挥乌龟蚂蚱侪停走的交通信号灯。如今是红灯,车辆就得停下。”“哦!原来如此。我的妈呀,我真的成了地地道道的一个乡巴佬。牛兄,今天我可算见大世面了。过去你跟我说过,牛奶奶进大观园,恐怕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毛氏兄弟,可以这么说你。但不是牛奶奶进大观园,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牛兄,你也太死板了。牛刘不是一家吗?难道你不希望有这样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亲戚?”
牛儿见毛氏有些火气,想起它,孤陋寡闻,笑嘻嘻道:“哦!是是是,是我亲戚。”拖拉机突突突,突突突,嘎的停下。毛氏往外张望:“这不是城里啊,这是哪里呀?”只见屠氏很忙碌,招呼牛儿小心翼翼下了车。毛氏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问牛儿道:“兄弟,你牛鼻子大,听到啥味了吗?”“毛氏兄弟,老远我就闻到了这恶心的臭味。下车后,感觉这味越来越浓。”屠氏用竹枝,轻轻地打了一下牛儿。毛氏说:“兄弟,疼吗?我看这屠氏不是什么善茬。”
牛儿忍着疼,进了牛屋,被眼前之景吓呆了。栏里有好多族兄,被牵着鼻子。栏外面挂着好几个血糊糊的牛头,地上还有族牛的皮。牛儿浑身颤抖,毛孔冒汗。毛氏因此也湿淋淋的,没看到牛兄的泪水,关心地问道:“牛兄,怎么了?生病了吗?”牛儿自知,此番命已休矣。但还是强忍住恐惧,镇定地对毛氏说:“我热,浑身燥热。出了汗就好了。”
一夜相安无事,凌晨4点许,屠氏来了。毛氏瞅着屠氏,把牛兄牵出了栏。然后见几人用绳把牛兄撂倒,牛兄没有说一句话,长长的叹了口气。毛氏在牛兄倒地的一瞬间,感到牛儿在抽搐,颇感事情不妙!问牛儿,牛儿哞哞地叫了几声。毛氏听懂了,这是叫它赶快跑。倔强的毛氏,偏偏就不逃。因为它知道,逃去是对朋友的背叛。须臾,毛毛虫见屠氏拿起高压水枪,使劲往牛兄嘴里塞,此时牛兄,只能出粗气。“哇,牛兄肚子越来越大。啊,耳朵里都流水了,如潺潺的溪流,汩汩的流淌。牛兄的肚子越来越大,一起一伏。毛氏知道大难临头,欲跑,已不可能。四围已是水漫金山。耳朵里,也如瓢泼春雨,横流山岭。毛氏吊在耳朵里,揪着耳毛,生怕被水冲走。想到老牛,一辈子为人民服务,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啊!想想自己,恐怕也无生还的可能,不免也暗自落泪。
一柱香的功夫,毛氏亲眼见牛兄皮肉分离。就在这时,屠氏手起刀落,斩下了牛兄的头。毛氏也深知命已休矣。“哐当”一声,毛氏浑身一麻,马上失去知觉,最后眼睛的灰光,隐约见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流出了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