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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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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发财的悲剧

H市江口镇,处雪峰山麓。有溪曰小江,潺湲而过肖家湾。肖家湾因肖氏家族而名,属山间盆地,四围巉然峭拔,岩崿皆苍石。方圆5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是块风水宝地。房屋多傍麓而建,自成院落。
肖家湾有老妪,姓覃,龙船塘瑶族乡人,年近八旬。三天前的傍晚,她心爱的黑狗没了,心里堵得慌,整天于门口张望,希奇迹出现:黑狗晃尾于跟前。至今,整整三天吃饭不香,也不怎搭理老伴,脑海里一直浮现黑狗的影子。
且说这黑狗,还是几年前,一次机缘巧合,在市场买的。幼狗黑不溜秋,瘦骨嶙峋,老伴瞅不上眼,嫌其枯瘦如柴。还是老妪有眼力,说服老伴:“这黑狗,瞧上去有些瘦,却是良种狗,只要细心喂养,定能长得雄势。”
果不出其所料,三个月后,就长成与普通成年家狗一般大。从外观上看,还只是半大的狗。乡邻都说:这是条良种狼狗。由于老妪精心饲养,黑狗膘肥体胖,不到一年,就已是条高大雄势的成年狼狗。
刚买回家,这狗就带来一笔不菲的财。国家开始给60岁以上的农村老人,发放养老金。他俩当然符合政策。虽说不多,也够油盐酱醋的花费。于是覃氏与老伴商量,给黑狗取名“发财”。这发财,也着实通人性,对名字很满意。只要主人叫唤:“发财,吃饭了。”它就会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见着主人,尾巴不停地晃,然后在专用大铝盆前享用,发出快意的吃声。如发财嫌不够,把盆舔得干干净净,还瞅着老妪,老妪会给它添。如吃完之后,一溜烟地跑出,坐于家门口,老妪知其饱矣。
发财,是老妪家最忠实的朋友。每逢陌生人至,它会亮出粗犷的“男高音”,发出:“汪,汪,汪汪,汪汪汪......”如主人叫停,说:“发财,这是XXX,以后不许叫。”发财会记住,下次再来,它会很有礼貌的摆摆尾,以示友好。如果对方能叫声“发财”,它会发出嗡嗡的昵声,甚至做出亲近的动作,朝你的衣服、裤子嗅嗅。
有一天,女主人与姐妹们聊天于庭院,发财绕覃氏转悠,不时发出嗯,嗯嗯......让人费解之声,时而还拉拉覃氏之襟。与之聊天的姐妹,也颇感奇怪,说:“发财,今天肯定有事。”老妪被提醒了,瞧着黑狗齿牙咧嘴,心想:平日里,发财不是这样。低头看看它的嘴,发现有骨刺,刺着它的上颚。老妪用手把骨刺拔掉,黑狗哼哼谢了两声,又坐于大门口。聊天的姐妹见状,说:“这发财啊,虽说是畜生,通人性啊!就差不能说话了。”“是啊,我这发财,的确通人性。我们每逢外出,它会送我们很远,直到老伴说:‘发财,回去守屋!’它才摆摆尾,一颠一颠地往家里赶。可等我们到家时,它会跑出来迎接,围着我们嗅嗅,不时还拉拉裤腿或衣襟。很轻的,不用担心,拉坏衣服。”
“说起我这老伴,对发财有着深厚的感情。外面收狗的,几次跟我们说,把发财卖给他,她都不答应。我们怕盗狗者偷猎,也加强了警惕,时刻提防。晚上院门紧闭,听到狗叫声,我就会爬起床,出门看。见发财好好的,方回房休息,向老婆子汇报。”
“你俩口子,对发财照顾如崽牙子。”
“是啊,像我们这年纪,崽牙子都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的甚至给我们添了从孙,哪有时间照顾我们。他们一年到头忙于上班,回不了家,就算呆上,也没几天。可我这发财啊,最忠实,一天到晚,围着我俩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尤其是我那老婆子,一会儿不见发财,就到处找。有时发财跑到隔壁邻居家相‘女朋友’,她就会说:‘老头子,发财不见了,你去找找啊!’我会马上停下手中的活,到邻居家去找,并把它叫回来。发财也很听话,摇头摆尾地跟在我后面。”
“你看,发财躺于覃嫂脚下,慵懒地半闭着眼,仿佛在聆听大家夸奖。”它抬起头,用舌头舔舔前脚上的绒毛,有些不好意思,借此转移大家的视线。须臾,干脆跑到门口坐着,但它在听着老人们的谈话。
“姐妹们,你们不晓得,这黑狗对我有救命之恩呢?去年夏,我去菜地,突然身体不适,躺在菜地。黑狗见状,围着我转,嗯,嗯,嗯嗯,嗯嗯嗯地叫。我说:‘快去,叫老头子来。’我也不知它能否听懂人话,就这么一说。谁成想这畜生,很通人性,竟然把老头子拽了来,为我救命赢得了时间。”
“难怪嫂子你们如此看顾它,像待崽牙子一样。”黑狗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言,偶尔陌生人从门口过,也就叫两声,意思是说:别打扰他们夸我。
有一次,本家远房弟嫂生了病,覃氏与老伴商量,过去看看。那天,发财也跟了去。说起这弟嫂,也怪可怜的,是诸曾祖辈一支。诸曾祖父异爨,有一懒惰游手好闲者,娶妻生子,人丁不旺。到嫂嫂这辈,还是单传,好不容易嫂嫂有两儿。大儿准备娶亲那年,在岳父家喝订婚酒,不料岳父酒驾翻死了准女婿----弟嫂的大儿。肖家也曾去闹过,对方痛惜说:“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想爱婿死啊!要么这样,我家与你肖家继续结亲,把女儿许给亲家二儿子(二儿子,当时也符合结婚年龄)。”事情就这样了结了。
可弟嫂的二儿,从小娇生惯养,没有哥哥勤快。兴许是祖上阴德,整天只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起初,妻劝过他多次,总改不了。时间久了,自己被熏染了,干脆莫语。村上见其家收入微薄,让他家吃上了低保。
弟嫂二儿,貌似黑熊,五大三粗,人送绰号熊乌子。熊乌子,也奔6了,同龄人还有外出打工的,他却窝在家。身上只要有点钱,就去赌,妻也不知与他吵过多少回。更可恨的是,为人子,竟不知孝母(父亲早亡)。平日虽慵懒好闲,却手脚麻利着呢。邻居家,谁的东西没藏好,让他看上的,没有不弄到手的。如有人寻上门,没落下把柄,他会与你理论,且声气很大,也很熊势。一旦被你抓住了把柄,他也不会乖乖奉还,红了脸与你唱高腔。他儿子小泽,读初中那会,受他的影响,时常也把同学的笔啊,书啊等带回家。熊乌子偶尔也怂恿几句:“儿啊,不错!这东西本应大家共享,你用,我用,不都是用。只要物尽其材就行。”可气的是,熊乌子连他母亲养的鸡都不放过,曾遭其母责骂,四邻皆知。
话说覃氏与老伴、发财来到弟嫂家,碰巧熊乌子也在场。弟嫂热情地招呼,边让座,边沏茶,吩咐熊乌子搬凳。熊乌子此时也乖巧,也听话。弟嫂接过覃氏的礼,顺手放至火厢旁,见熊乌子不在侧,就与哥嫂说:“今天,乌子不知咋的,给我拿了12个蛋。瞧,还摆在火厢上。”覃氏见那12个蛋,眼圈红了,心想:可怜的弟嫂啊,这么多年可受苦了你!老伴见熊乌子拾掇板凳过来,坐下,也招呼熊乌子坐。熊乌子有些尴尬,母亲见状说:“乌子,伯父伯母特意来看我,也坐下来陪陪吧!”乌子不好意思坐在门槛上,听着他们谈话,眼睛却炯炯有神,骨碌碌直视黑狗。发财见之,反而朝乌子走去,尾巴不停地摆动。乌子见其温顺,用手去摸,突然发财叫了一声,吓得乌子赶忙收手。“发财,别叫,那是侄子乌子。乌子,它跟你不熟,见你摸之,才会如此。”覃氏对狗严肃地说。发财见主人训斥,突然温顺了,趴在覃氏脚下。熊乌子坐着有些不自在,跟母亲扯谎出去了。
熊乌子去后,覃氏妯娌说话更自由了。弟嫂倒出了苦衷,覃氏又是一番安慰。临走时,覃氏说:“弟妹啊,你要保重身体,是否考虑与他们一起吃饭?”“哥嫂啊,你们不知,他们过的,那叫啥日子啊!与他们吃,我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因为我想吃时,他们不在,他们吃时,我又没胃口,而且生活比我还差。”弟嫂送我们走出很远,临别时,再三嘱咐:“今天,熊乌子,看上了你家的狗,要多多提防啊!”覃氏答应着,见其转身拭泪,心里又酸楚了好一阵。
等到了家,老伴说:“我的手机落在弟嫂那。”覃氏嘀咕了几句,说:“我去嫂嫂家。”半道,遇见弟嫂送手机。见我,泪水禁不住往下流,说:“我那剁脑壳的熊乌子,刚转过背,把你们送的酒,就拿去了一瓶。”覃氏安慰了几句,陪着她又落了一回泪。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瞬三月有余。一天,熊乌子因赌而拮据。于是就想啊,如何解决囊中羞涩问题?去偷,四邻防范甚严,无从下手。突然脑门一亮,想起了伯母家的黑狗----发财,脸上露出了悦色。
旦日,熊乌子去伯母家踩点,恰巧伯母、伯父不在,发财坐于院,大门紧锁。发财见之,摇头晃脑,甚是亲热。乌子把手伸进铁栏杆,发财用舌头舔之。乌子摸摸其头,毛茸茸的。呆了会儿,转身就走了。乌子心中涌起难以掩饰的喜悦,会心地笑了。可那发财却不知大难临头,见乌子离开,还一个劲地摇头目送。
两天后,落日的余晖,把肖家湾映得通亮。乌子在家准备着“活结绳套”,一个忒大的蛇皮袋,外加三个肉丸子。夜色渐暗渐黑,笼罩着肖家湾。能见度越来越低,路还能隐约辨出。乌子带着作案工具,悄悄地挨近了伯母家。此时,伯母家厨房的灯还亮着,传来模糊的谈话声。发财依旧坐于门口,但还未上锁。乌子轻轻地接近大门,拉开一小口,发财一钻就出来了。乌子见状,喜不自襟。发财见乌子,格外亲热,吃了一肉团,与之走出了丈外。又一肉团,离大门已有3丈。再一肉团,发财已经背过了大门。乌子见时机成熟,把准备好,缠在树上的活结绳套,往发财颈项轻轻一套,绳的另一端,被乌子猛然拉起。发财突感颈部紧紧的,想叫也叫不出,四肢亡命地弹,好让主人听到,可为时已晚。发财心里想啊:“人与人,怎么区别那么大呢?老妪多善良,待我如崽牙子。这侄子,怎么这么狠毒。它知道,这时想什么也都晚了。”绳套越索越紧,气早已不出了,四肢也渐弹渐乏。屎啊,尿啊,撒了一地。唯一还能做的,就是眼睛可以瞪着乌子,泪水流出眼眶。俄尔,发财四肢下垂,眼皮合拢。乌子见状,迅速松开绳端,取出绳套,把发财装进蛇皮袋,消失在夜幕中......
老妪哭了好几天,老伴也不知安慰过多少回,可她就是放不下发财。突然有人说:“熊乌子,在镇上卖了条狗,得上千元钱,在镇上快活着呢。”
不知谁把这话,转到覃氏的耳朵里。覃氏气得昏厥,醒来邀上老伴,匆匆地去弟嫂家。弟嫂闻讯,心里也憋屈,一面安慰哥嫂,一面说:“这叫我怎么对得人住啊!”一面又对外大骂:“熊乌子,你这个砍脑壳的,剁颈颈(方言:jiangjiang)的,你这样做,不得好死啊!”媳妇听婆婆在骂,也过来劝慰,说:“我说这短命鬼,这两天也不知死哪里去了?打电话,他不接;发信息,他不回。”突然见母亲嘴唇抽搐,站立未稳,媳妇迅速扶起,慢慢地蹲下,喊:“妈妈,妈妈,这怎么得了?”哥嫂见状,也慌了神,说:“弟妹,弟妹,怎么了?”
很快左邻右舍的都围了过来,好在有一“赤脚医生”,卡住她的人中,渐渐地脸色由白转黄。有人提醒,赶快送镇卫生院。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送进了医院,哥嫂也去了,弟嫂苏醒过来,说:“我不住院,我没钱!这月我只有35块钱了。”
哥嫂一面交代侄媳,一面旁安慰弟嫂道:“弟妹,你别担心。钱,我们给了,你安心养病吧!”弟嫂拉着覃氏的手,泪水止不住往外流,声音有些哽咽。
从医院出来,天空灰蒙蒙的,覃氏对老伴说:“弟妹也怪可怜的!今天不该惊动她,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就怪你,为了发财,还去找她。”“现在说这话,未免有些晚。都是那该千刀剐的熊乌子惹的祸。”
老伴没有做声,不知不觉,抬头见到了家门。突然发现:门口左边的月桂,挂满了白色花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右边的紫金树,枯枝招展,有一两片黄叶,零星冒出了玫瑰色的花骨朵。定睛细瞧,还有不少呢!他俩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微笑,说:“这些天,走进走出,怎么就不发觉呢?”叹息之余,他俩仿佛看到了孩子们,身着红艳的服饰,带着家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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