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乡有一条公溪河,两岸长满青翠的楠竹。
一条乡级公路,沿公溪河蜿蜒蛇状延伸。如果你坐车穿行在我家乡的竹海,你会闻到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味,那就是我家乡的竹味。
楠竹四时青葱,枝杆挺拔、修长,亭亭玉立。如遇山风来袭,竹林像大海,波涛起伏有致,甚为壮观。它一身铁骨铮铮,凌霜傲雪。哪怕是大雪封山,压弯了腰,它们也不会乖乖地趴下。宁可站着腰折,甚至开膛剖肚,也不向冰雪屈服。
楠竹,可以说浑身是宝,倍受乡亲们的喜爱。
记得小时候,每逢秋冬之际,我与小伙伴们放晚学之后,就会扛着锄头,背着菜刀去竹林。别说笋子好吃,其实真正要挖出来,就不像现在电视里挖得那么轻松。我家乡的竹林几乎都在溪边的山坡上,其中还间杂着杉树等植物,它们的根系错综盘结,因此挖笋特别费力。我与小伙伴们往往两三个小时,能挖上四五个,那是算走运的;空手而归,也不在少数。现在想来,那时家长也仅仅是想让我们活动活动筋骨。
且不说笋子难挖,就说竹林的蚊虫,就能让你够呛。那长足蚊,如美国的“F16”,浑身白色花纹,如斑马状。嗡嗡地在你的耳畔叫个不停,一旦叮上,让你疼痛难忍。你会条件反射,“啪”的一声,把“饿死鬼”打在皮肤上,还会留下白色的花纹,甚至是你的鲜血。
更可怕的是蜂子和蛇,它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不过我与小伙伴都很幸运,没有谁死在它们身上。不过,被蜂子蜇得皮青眼肿的事,常常出现,谁也不能保证没被蜇过。有时,看到小伙伴鼻青眼肿,大家戏谑地说:“你啦好,这几天肿(方言谐音,是“吃”意,含贬义)得好。”小伙伴如果是内向腼腆的,就会羞赧地笑笑。如果是外向暴躁的,他会追着你打,其实追上,也只是轻轻地拍拍,然后相视而笑。
但到了春季,我们家乡的竹林就会封山,不允许上山挖笋。此时笋子已经开始露出尖尖角。不是有副对联说“嘴尖皮厚腹中空”吗?说的就是此时的竹笋。如果进山,你一不小心就会踩(踢)到笋,再环顾四周,笋子都露出可爱的小脑袋,头上还扎着绿蝴蝶结。也许有的结还未翻开,呈炮弹状。这时你也许会后悔,当初为何不在这里挖?其实,你也别后悔,一根成年楠竹是一个笋子价格的好几倍。
楠竹孕育在秋冬之季,在土壤里怕冷,裹着厚厚的黄金甲(笋壳)。一旦出土,它的金甲会被风侵蚀,变成麻黑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温的升高,它会把春装从脚下一层层脱掉,露出绿的肌肤,直到崭露头角,枝条舒展。如果幼年逝去,乡亲们会把它捡回做麻造纸。
一根成年的竹,一般要三年才能砍伐。一般身材高挑、匀称的,乡亲们都用来外销。那些丑陋的,歪脚歪眼(方言,指有缺陷的)的,乡亲们留着自用。自制篓子、扁担、撮箕、凉席、凉床等,用来换几个钱。竹制物品,其实很廉价。老乡仅得成本,没有工钱。硬要说能兼到什么,那我就把这商业秘密告诉你吧:有些黄篾、竹筒用来做柴火,同时挑起去卖时轻巧些。
我也经常听城里的人说,现如今农村好啊!尤其是竹木多的地方,农民砍一次竹子就有好几千块。我常常反驳他们说:“你们站着讲话不腰痛!你要知道,农民要两三年才能砍一次。就是年年有砍的,也仅仅是成本钱。如果不去计较工钱,那还是可观的。现如今,农村有能力的,谁愿在农村做田!就是能力欠一点的,他们也宁肯在外打工,也比在家做田强。要不,现在农村留守的大多是爷爷奶奶,阿公阿婆!”
公溪河畔竹枝青青,空气清新,这是我的乡亲所拥有的,是城里人享受不到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他们苦啊!喝口竹筒里的甘泉,绝不会在人前倾诉;他们累啊!摆一张凉席在花前月下,美美躺下休息。等到第二天,他们又以饱满的精神,迎着朝阳,开始新的一天。
看着公溪河岸清幽的楠竹林,让我产生了无限的遐想,仿佛看到了中国农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