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试取果神器
每逢有空,华子就去父母生前的老屋。老屋总是冷冰冰的,缄默无语,期待着主人归来。父母在,门全敞着,如今几乎全闭嘴,上锁。唯中堂(厅堂),门一直开着(习俗)。门柱、窗棂,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风车(去秕谷的),蜷于中堂一角,傻傻的,好几年没转动了。晒谷的竹垫,还是父母生前卷于堂樑上的,尘灰垢面的!
华子十分熟悉这里的一切,忍不住泪水盈眶。光溜溜的门槛,刻着自己童年、少年的印记。父母门上的锁挂子,黑不溜秋的,伴着华子推门,咿咿呀呀,摇晃着。床,还残存儿时的记忆。蚊帐,也是父母生前挂过的。摩挲着床单上的褶皱,涩涩,如刚浆洗过一样。
华子,一个人开车来的,瞧着火箱,忆起了母亲曾在灯下戴着老花眼,为自己缝缝补补。抽屉桌上的镜匣,还放着母亲用过的梳。他拿着凝视了一番,揩去蒙灰,中间一齿断了半截。火箱边,仰视天花板,横樑上,有许多铁钉。他清楚地记的,那是父亲当年为挂吹风肉而打的。如今钉子依旧,连一丁点肉丝都没有。钉子,黑漆漆的,也没锈。
华子怎么了,眼里一直含泪。“哐当”一声,是厨房传来的。他一惊,莫不有人?他迅速拉开门,什么也没有,也许是刁钻的老鼠过路。厨房,老式带烟窗的省柴灶,侧面未加装饰,还露着素颜。华子走近,锅还是当年的锅;缸、洗脸盆一应物品都在。忽然,中堂传来一个声音,“华子,华子!”华子听出来了,这是他大伯的声音。
退出厨房,跨过父母房间,见伯伯伯母喊道:“伯伯,伯母,你们来了!”急走,顺手从神龛八仙桌下,端出一根四脚高凳,擦净,放壁檐脚。坐凳上,伯伯不无遗憾地说:“华子啊,人啊,是犟不过命。我与你伯母先前盘算着,待我八十岁生日,把亲朋好友请来聚聚。谁曾想,一场病,又让我俩变成了‘空军’(手头拮据)。”
“伯伯,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生日,来年又有。”华子安慰伯伯说。伯母一直没说话,听着他爷俩话家常。伯母,看上去精致又精神,她比伯伯小两岁。华子每次来炕溪坪,都要给他们带些礼物,也常在他家吃饭。这不,还来不及去他们家,他们就过来了。
说起这华子,乐善好施,会摄影,会制作纪录片,在炕溪坪很受父老乡亲喜欢。这不,邻家老公公老婆婆,也都过来了。华子把神龛下的四根高脚板凳全端出来了。和尚叔,笑着对华子说:“你大伯,上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全得你的资助。”在场的都笑了,说华子是个好孩子,心善,有孝心。伯母笑过之后,脸上挂一丝儿阴云道:“可惜我弟弟、弟嫂,去的早了点。”几个在场的女客,叹息一回附和着。华子一听,说到父母,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立马浮现他们生前的影像……
邻居顺子叔,眼神里有一种期盼。华子立马想起了摘柿子的神器,说:“顺子叔,你稍等。”说完去后备箱,拿出从网上买来的摘果神器。这神器,有刀有钩有袋子,能伸能缩,很随人愿!
上次华子回,顺子叔与他聊天,无意间说,人老了,柿子树爬不上去了,只能眼睁睁瞅着柿子被鸟啄。华子瞧了瞧他家的柿子树,小时候自己也曾偷爬上去过,如今也只能望柿兴叹了。突然,他想起,拼多多里有一款摘果神奇,能轻松摘到高处的果实,就对顺子叔说:“我去网上买一款摘果神奇,下次回来帮您摘。”
华子拿出摘果神奇,满怀信心,移步柿树。伸缩调节着杆子,不用锋利的刀,也不用曲亮的钩,只用结实的袋。华子,把袋装上,伸缩高度调之适当处。须臾,只见华子,手握杆子,也许是树太高,杆子伸得太长,颤颤巍巍,颤颤巍巍。这哪里是在摘柿子啊,更像是缘木求鱼。华子已很用心了,咋就是套不住柿子。近了,不是袋子反了,就是偏离了果实。大家仰着脖子,盯着袋子,一次次靠近红彤彤的柿子。也许华子太想表现了,慌张,袋子越发抖得厉害。
和尚手指着柿子,指挥着华子说:“手别抖,慢慢靠近,迅速拉一下。”在他的指挥下,华子果断一拉,一个红彤彤的柿子掉进了袋里。
总算有了收获,大家把目光聚焦袋子。华子缩着伸缩杆,拿出柿子说:“啊,这是个浓泡柿(熟透的)。”华子递给顺子,顺子又递给伯母说:“这是华子孝敬您的。今天有了华子这款神器,大家都有份。”
华子连摘两,手臂酸酸麻麻,脖颈僵硬生痛。顺子叔接过,比华子稳准,大家很快就一人一个。伯伯刚夸华子的神器了得,话音未落,意外发生了。杆子因伸得太长,用力拉时,袋子与杆分离了。华子见了,遗憾道:“这东西实在是太娇气了!”
和尚叔见了,袋子挂枝上,寻来一根长篙,把袋扑了下来。华子捡起,重新装了上去,完好如初,没有损伤,但心里有了阴影。好在大家都吃到了柿子,剩余的,顺子叔叫华子拿去。
华子上锁,跟伯伯伯母去了。村东头,有栋房特扎眼,是个简易工棚。华子低头进屋,很黑。伯母把灯拉亮,墙壁是盒子砖砌的,高约2米5.。里面还是很宽敞的,有一间卧室,一个餐厅,还有洗浴室和厕所。地板是黑泥地,很平整。天花板,只有房间铺一块塑料薄膜。华子太熟悉这了。父母在时,常叮嘱他,要常去伯伯伯母家走动。
二单身艳遇园艺场
华子伯伯,从小反应迟钝,呆头呆脑的,有些傻气。爷爷奶奶在时,也没成个家。后来爷爷奶奶去世,就一直与华子父母一起住。直到华子有了伯母,伯伯才离开。
伯母肖青梅,嫁到坑溪坪,俊俏贤惠,还是个高中生。丈夫危佳亮,前几年父母已去,青梅嫁过来,才从悲痛中走出。当时,他虽说家境贫寒,但毕竟当过兵,英俊洒脱,媒人都快踏破他家的门槛了。他吃的苦,能说会道,也是个高中生,后来被大伙选为大队干部。
几年下来,漂亮的新媳妇,活脱脱变成了三孩的老妈子。夫妻俩一直很恩爱,两不相猜。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次山洪暴发,佳亮为了群众安危,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牺牲时,年仅32岁。
青梅闻到噩耗,当场昏厥。在众人帮助下,她半晌才缓过气来。她没有呼天抢地,痴呆叹息,整日以泪洗面。当时,最小的孩子,才两岁。一副巨大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到了她柔弱的肩上。大队部为照顾她,让她去了园艺场。华子的伯伯,那时已在园艺场好几个年头了。你别小瞧他傻不拉几的,干起活来,却是一个标准的男劳力。
华子的伯伯魏清平,一直寄居哥嫂家,也不是话。大队部为照顾他,进了园艺场的。从此,他就以园艺场为家。青梅为照顾孩子,也在园艺场安了新家。刚好,青梅就住他隔壁。
清平知道她是危佳亮的遗孀,大队部为照顾她,进的园艺场。想不到,她竟成了自己的邻居。每见她,拖儿带女的,怪可怜!清平对她甚有礼貌,称呼她妹子。见她一家四口,小的才两岁多,大的也不过七八岁光景,总觉得自己应该帮她一把。他们一起上工,起初言语很少。一日,青梅找上清平说:“大哥,能把你家的火柴借我用一下吗?”
清平一怔,马上堆出笑脸说:“妹子,我这里买有几盒,你拿一盒去吧!”
青梅显出难为情的样子,笑的有点苦涩道:“大哥,真不好意思。我一直脱不开身,没时间去买。谢谢了!”
青梅要照看孩子,哪有时间去供销社。而伯伯魏清平,单身,毫无牵挂,时间自然充裕。见她带娃实不容易,就说:“妹子,以后你缺什么,提前跟我招呼一声。”青梅自是腼腆地感谢一番。平时,出早工前,清平就把水挑好了。为了多跑两趟,把青梅的水缸盛满,他天不亮就去了。
青梅见清平大哥憨厚,人傻傻的,却天天帮自己,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也许是自己想歪了,欲拒绝,人家又是一番好意,也不见他有什么别的企图。上工时,他俩谁也不提挑水的事。只是青梅便偷偷地观察起他来。一次,青梅实在憋不住了,趁他人不在,眸子里放着绿光对清平说:“大哥,谢谢您,天天给我挑水。”木讷的清平,脸瞬间红到耳根说:“妹子,这点小事,没什么,你也不必记在心上。你带着三个娃,实不容易!”
从此,青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是喊清平,两人胜似亲兄妹。清平有啥好吃的,自然少不了她的娃。孩子都喜欢叫他伯伯,和他亲着呢,常去他家玩。青梅,见清平和孩子亲,怕过度打扰他,就叫孩子没事不要去伯伯家。清平见孩子不来了,也不知发生了啥事,怀疑自己对孩子做错了什么?
一日,见妹陀(昵称,最小的)在门口玩,就拿水果糖给她,说:“伯伯,给糖吃。”孩子见了糖,自然就过来了。清平见她一边吃糖,一边就问她:“你和两个哥哥,咋不来我家玩了。”
妹陀边嚼着糖,边毫无遮掩地说:“妈妈不让我们来你家。”
旦日,清平见青梅,嗫嚅地说:“你咋不让孩子到我家来玩,是我哪里做的不好?”青梅尴尬地辩护:“大哥,您别多心!我是怕孩子顽皮,扰着了你。没别的意思。”
“妹子,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邻居了,我喜欢孩子,尤其是你的这几个孩子。他们懂事,在我面前伯伯长的,伯伯短的,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哪来打扰一说。以后,就叫孩子过来,权当与伯伯说说话,我也不至于寂寞。”
“大哥,难得您如此看得起我的孩子。那以后就叫他们过去,闹着你,你不说烦就是了。”青梅见清平如此说,笑了笑道,“我可说好了,他们以后烦着你了,你可别怪我。”
“这哪能呢!”清平涩涩地笑着,又似包票地说。
那晚,大宝、小宝,还有妹陀,又去了清平家。清平开心的,拿出水果糖,哄孩子。伯伯长,伯伯短,又在屋子里闹起来。青梅见了,眉宇间舒展开来,想不到平日里不喜欢言语的他,还这么喜欢孩子。脑海里忽闪,他要是成了孩子他爹,又会怎样呢?她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过去,心里曾有个坎,都说清平傻,会把自己的孩子带傻。与他邻居这么久,没见他把孩子带傻,反而个个机灵聪明。也曾听人说,他不懂男女私情,曾有媒婆给他介绍对象,他吓的躲起来。从此再也没人给介绍对象了。
青梅寻思,一段时间与他交往,发现他不傻,做事比一般男劳力强。说话倒有点木讷,遇上生人一紧张,口就有点结巴。但与孩子在一起,就没心没肺,宛如一个大顽童。
一天天的,青梅在园艺场养的鸡长大了。好久没开荤,孩子吵着要吃肉。青梅杀了一只公鸡。那晚,叫妹陀把伯伯也喊了过去,一起打打牙祭。清平也养了几只鸡,都是些生蛋鸡,平日里可舍不得杀。见青梅叫妹陀来喊,也不好驳面,硬着头皮去了。青梅还围着围裙,见清平进屋,就叫大宝给伯伯让座,同时对清平深情地一笑道:“大哥,你请随意!”
须臾,菜肴上桌了。一大钵鸡肉,用一只大菜碗罩着;秋辣椒炒小咸鱼,喷喷香,带着辣味;一盘小白菜,还冒着热气。孩子见了,还没等母亲坐下,已开始动筷,母亲边喊边揭开大菜碗说:“大宝、小宝,有客人在,你们不能没规矩。”妹陀坐在那,没有像哥哥一样,拿起筷子就夹菜。这一喊,大宝、小宝,把筷子从咸鱼碗里缩了回去。清平见了,赶紧说:“孩子,伯伯不是客,你们想吃啥就吃啥!”
大小宝拿起筷子瞅着母亲,妹陀也看着母亲。母亲坐下说:“以后来了客人,你们不能没规矩。还好,今天是你伯伯。”说着对清平笑了笑,含情地说:“孩子们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这是哪里话,让孩子们随意,我喜欢。”清平有点羞涩,发自内心地说。
青梅见说,也就不再约束孩子。孩子一旦开吃,也就全没了规矩,毕竟好久没吃肉了。清平还把好吃的,棒腿,夹给大小宝,把翅膀夹给妹陀,自己却吃的很少。青梅看在眼里,发现,眼前这男人,全不是大家口中的傻子。她再次打量着这男子,脑袋比较大,有点国字相;眉宇间,藏着一颗黑痣;颧骨有些凸;脖颈有些短;身形是坑溪坪正常男人的样。这男人,就是说话有些木讷,书读少,不善表达感情,也许是不知如何表达。为了让孩子多吃点,他只夹白菜,和着咸鱼辣子,吃的津津有味。这一切,又怎能逃过青梅的眼睛。清平看着孩子吃的香,就对青梅说:“孩子们,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点。下次,我杀只大母鸡,让孩子补补。到时,你帮我煲鸡?”
孩子听伯伯说,要杀老母鸡给他们吃,开心极了。青梅抿嘴笑笑道:“母鸡留着生蛋吃。孩子,不少吃你的鸡蛋。”清平认真地说:“不碍事的,杀一只给他们补补。我还有好几只生蛋鸡。”青梅还是含着笑,含情不说话,点点头。清平心领神会,笑着跟孩子说:“过几天,伯伯有空,杀鸡犒劳你们。”大小宝不懂事说:“好啊,伯伯请吃鸡喽!”妹陀没说出来,眼睛看着清平,看样子很开心。青梅听清平说犒劳,还文绉绉的,肯定是从场长哪里学的,于是趁机对孩子说:“伯伯,对你们怎么样?”大小宝不加思考道:“伯伯好!”
青梅见鸡头还在钵里,就夹给清平说:“大哥,您把鸡头吃了。喊您过来吃饭,喊的好听,您啥也没吃。”
“妹子,你这就说错了。你能喊我过来,心里十分感激。看着孩子们吃的喷喷香,心里特高心,比我自己吃,还开心!”青梅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傻大哥,不傻啊,心地可善良了。
青梅抬起头,右手持筷,左手轻触着碗,直视清平,眼里早已含情,放着光。清平从没被人如此含情电过,很快就把头低下,很是尴尬。见妹陀在吃鸡翅,打趣对青梅说:“鸡翅肯定好吃,瞧,咱妹陀吃的好香啊!”妹陀也没瞅伯伯,用稚嫩的语言,边吃边说:“好吃,真香!”
清平这时瞅了眼青梅。青梅听清平说咱妹陀,心里一热,脸上泛起了红霞,正好被清平看到了。清平心想,此时的青梅,一定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但他不敢说出口。
清平回了自己的窝,心久久不能平静。青梅的孩子,好可爱啊,就是苦了青梅。一人拉扯三孩,不容易啊!想起今晚的青梅,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如能与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生活,再苦再累也值了。
青梅见孩子睡了,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总浮现着清平今晚的模样,心想:“人人都说清平傻,其实啊,他不傻。人很憨厚,实在,就是不善言语。他内心很善良,尤其喜欢自己的孩子。如果能有他的帮衬,共同哺育孩子,未尝不是件美事。但她也不能说口,毕竟自己带着三娃,怕拖累人家。”
三哈儿伯伯结婚了
一日,园艺场放假半天,有家室的,都回家了。清平闲来无事,抓了只老母鸡,估摸有四五斤重,叫青梅来帮忙!青梅见清平抓了只老母鸡,客套地征求他意见说:“清平哥,不要把答应孩子的话放心上。这么大的母鸡,杀了太可惜!还是留着吧,生蛋吃。”
“妹子,留着干嘛,反正它也不长个了。再喂,也只是白白地浪费粮食。下次,再喂几只小鸡。”青梅见清平诚意十足,也不再说什么。宰鸡修整,开肠破肚,一气呵成。清平索性请青梅把鸡给炖了,说:“你炖的鸡,就是好吃,香喷喷的,合孩子胃口。”青梅知道,他是要给自己孩子打牙祭,没有理由拒绝。一下午,整个园艺场的平房,喷喷香。要搁平时,大家知清平杀鸡,都要来吃上一坨。
晚餐,是在清平家吃,妹陀闻了一下午的香味,吃饭时,一直说:“伯伯家的鸡,真香!”大小宝也幼稚,附和道:“伯伯家的鸡,香,真香!”
青梅见孩子吃的香,趁机说:“那你们还不谢谢伯伯?”大宝手里拿起一只棒腿,咬的满嘴是油,谁也不看,边咬边说:“谢谢伯伯!”小宝嘴里也是油,看了一眼清平说:“谢谢伯伯!”妹陀两只油乎乎的手拿起一块鸡翅,撕裂开了,用稚嫩嗓音说:“谢谢伯伯!”青梅见清平,看着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不动筷,深情地说:“大哥,您也吃。”
清平相视一笑,小声回道:“妹子,你自己也吃!”
那晚,孩子吃饱了,睡得早。青梅见孩子睡了,清平家还亮着灯,就去与他搭话,看能不能帮他收拾收拾一下碗筷。去时,清平已把碗筷清洗好了。见青梅,赶紧让她进屋,随口一说,“孩子都睡了?”青梅眼睛发亮,很快接上茬,瞅着清平说:“孩子都睡了。他们啊,吃饱了,睡得快。”
房间有点昏暗,清平用小小竹棍,挑动着灯芯,火苗窜起,亮堂了许多。青梅见了,知哈儿哥,与自己独处一室,有些紧张。她坐下,瞅着灯芯,开着一朵小花。小时候,她听外婆说,“灯儿开花,预示着喜事临门”。今晚,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向哈儿哥表白,自己喜欢他。
哈儿伯伯,一边和青梅说话,一边乜斜着她。发现她今晚,比什么时候都好看。脸蛋红扑扑的,一股不可抗拒的青春活力,在她脸上升腾。她盯着哈儿哥,眼神不同于往常,水汪汪的眸子里,亮闪闪放着绿光。哈儿知道,她眸子里放出的射电,传递着情爱。收到情爱,内心砰砰直跳,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愉悦。俄而,青梅说:“哈儿哥,与你为邻,可苦了你。我和我的儿女不少给你添麻烦。人人说你傻,喊你哈儿哥,我发现你,不傻。”
哈儿听青梅如此评价,这是他一生听到的最美、最动听的话,心里乐极了。本想说几句发自肺腑的感谢话,谁曾想,青梅站了起来。清平以为她要走,起身来送。突然,青梅一个转身,朝他扑来。哈儿的腰被青梅死死箍着,头埋在他的胸前。这突如其来的爱,让哈儿措手不及。一双手直直的,不知该不该抱?嗡嗡发热的脑袋,渐渐清醒过来,直直的手,用力弯过来,紧紧地抱住她。青梅,听到了他心脏的跳动,感受到了他的孔武有力。这力比前夫危佳亮还猛,让她感到呼吸急促。抬头,看着哈儿哥,娇气地说:“哈哥,你把我箍痛了。”
哈儿闻言,手松了一点,但还抱着。怀里,那两朵红霞,更是艳艳动人。她吐气如兰,眸子汪汪如一潭清水勾视着自己,说:“哈哥,你真好,我愿意做你的妻。”哈儿伯伯这回听清了,她喊自己“哈哥”,比别人少了一个“儿”字,听起来更亲切。当听到“愿意做自己妻子”时,一股暖流流遍周身。这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哈儿啊哈儿,再一次紧紧抱住她。这回她没说疼,闭着双眼,两朵红霞更是嫣红。哈儿,此时不傻了,俯视着红艳艳的云霞,把嘴撮小,吻了上去。青梅闭着双眼,渐渐地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太阳系的热流。她幸福地回吻着,这种感觉,她好久没有了。
哈儿,还真不傻,一只手腾出来了,抚摸着她。当触及柔软地带,她推了推,娇喘着说:“哈哥,一切等到结婚后,好吗?”哈儿今晚已满足了,不想再有非分之想。看着红霞,越来越绯红,点点头,以示同意。两人拉开了距离。青梅的眸子里亮闪闪满是情,清平的眼里反射着光亮,满是不舍。
旦日晨,清平园艺场的另一个邻居和尚(绰号)回来了,见清平门前残留着鸡血,调侃清平道:“哈儿哥(昵称),昨日杀鸡,也不吱一声。我也好留下,分一杯羹。”清平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临时起兴的,笑道:“你啊,一遇上场里放假,就拚了死命地往家赶,有老婆盼着你,有孩子望着你。我就是拿三珍海味,也留不住你。”和尚憨厚地笑笑,不反对。青梅听见了,给清平打了个圆场,扯谎道:“还不是我那几个好吃婆(昵称孩子),缠着他伯伯说想吃鸡。”和尚听说是孩子想吃,也就顺嘴说:“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补补。”和尚早就看出来了,青梅喜欢哈儿哥。和尚也不点破,平他也帮她不少,有好吃的,也忘不了她的娃。
和尚是有家室的,心善,乐善好施。见青梅带着娃不容易,同情她,出力也不少。平日里,在言语上常撩拨哈儿哥,说青梅喜欢上你了。而清平呢,是个愣头青,傻乎乎的,装聋作哑,口里总说:“别乱讲,没有的事,谁会看上我这哈儿。”
园艺场的,都看出来了,青梅喜欢清平。
和尚,一天和场长聊天,扯到哈儿说:“哈儿,单身,没娶婆娘;青梅,寡居,带娃不易。这些天,大家一直在议论,想撮合他俩。你这个做场长的,也该关心关心他们才是。”场长也早有此意,一拍即合,二话没说,就让和尚去撮合,成其美事。
青梅早已有心,没有拒绝,一口应承,只是有些难为情道:“我是拖家带口的,怕拖累了哈儿哥。”和尚见青梅已应允,信心满满地打包票说:“他的问题,我去说,你就等着佳音吧!”
清平与和尚一说,和尚却故作惊讶,已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激动,却还假意道:“人家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哈儿!”和尚一本正经,面部表情严肃道:“我就问你一句,喜不喜欢人家青梅!”清平脸此时,脸都涨红了,羞赧地说:“我一个哈儿,只要人家不嫌弃,我有啥不愿意的。她有孩子,我不怕,我喜欢孩子,尤其是她家的那几个孩子。”就这样,和尚一撮合,场长开出介绍信,他俩的婚事就成了。
婚事办的很简单,就请场里同事,吃了一顿,算是把婚给结了。原本两家,就隔一层板壁,这下好了,二合一,也不用搬家。
孩子一天天长大,青梅也曾想有个清平的娃。谁知,几年下来,青梅就是没怀上。同事猜,是清平不行,有病?清平每次跟大家解释:“哈哥说,我们已有三孩了,再添个娃,养不起!”
一次,青梅跟清平说:“我们还可以有咱俩的娃,否则,对你不公平。”清平安慰她说:“我们已有三孩了,再添一张嘴,三个孩子的生活质量会下降。我们只须把他们抚养成人,这辈子也就知足了。我这一生,有你青梅陪着,一辈子也足了!”他俩达成共识,避着孕,从此不再说要孩子的事。
孩子渐渐长大,上初高中了。一天,园艺场,说要解散了。农田,也分到各户了。清平是从弟弟家出来的,不想再回去,更何况已拖家带口。好在青梅前夫,有一栋陈旧木屋,于是他俩决定,把那老屋打理打理安身。老屋,与园艺场,没多大区别。有两间房,一间中堂,还有一个厨房。孩子渐渐大了,房间不够,清平就与青梅商量,修两间偏屋,与正屋形成曲尺状。
清平,朝出晚归,每次赶集,青梅都有应季蔬菜卖。日积月累,偏屋,也就两年建成了。青梅,看着清平,舍得死,霸得蛮,心里对这个男人十二分满意。
四和尚去了古庙
一日,和尚找清平,说他妻不行了,要清平帮忙,把她抬到医院去。青梅二话不说,叫清平赶快去。和尚甚是感激。和尚本身就一身蛮力,清平也一身力气,两人用竹椅,绑两根竹篙,一口气抬到了人民医院。
医生一查,胃癌晚期,目前没啥特效药,就善意对和尚说:“她的病,发现晚了。还是回去好好调养,她想吃啥,就给她弄啥。你千万别告诉她癌症晚期,否则徒然增加她心理负担,击垮她的精神。”和尚知道,这已是给妻判了死刑,开了些止痛药……
翌日,和尚含着泪,还是和清平,把妻抬了回去。和尚妻,一生几乎不生病,就是有过感冒,挺挺就过去了。昨日吊了一天盐水,自我感觉好多了,但纳闷丈夫为什么就这么匆匆出院。和尚告诉她,你这病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回去调理调理就好了。妻子一高兴,病又去了一半。她长相还出的客,不能说如何如何漂亮,也不能说如何如何丑。在生产队里,她也算得上一个女强人。最近病了,形容枯槁,脸上才有点寡黄。
清平回家,青梅就追问,和尚妻得了什么病?和尚开始支支吾吾,不愿说,是和尚有交代。最终还是扛不住青梅的一再追问,才告诉她。并一再告诫,不要跟人说,怕传到和尚妻耳朵里,加重她的病情。青梅一听是胃癌晚期,心凉了半截,心中凄然道:“和尚妻命苦啊!眼看二孩长大,任务完成,嫁的嫁了,娶妻的又生了子。抱上了孙子,日子刚刚好过,却得了这该死的病。”
“是啊,人呀,犟不过命!”清平长叹一口气说。
和尚像往常一样,在地里劳作。一到做饭的点,就回了家。最初,妻要去厨房,被他叫住,说:“医生说,叫我要好好照顾你,说你须静养。你的病,需好好调理,不要劳累才是。”妻想,做个饭,有什么劳累的,转而一想,一场病,让丈夫变得如此体贴,就是死也值了。她已很知足。有时见丈夫实在累得不行,硬是想去帮一把,但每次都被他叫停了。孩子也常来,她总是夸,你的父亲勤快又体贴。说什么,有你爸爸照顾,你们无需担心。
说起这和尚,年纪却比清平长两岁,有一男一女。女儿已出嫁,在隔壁村。儿子也娶妻了,去年生了个女娃,和尚夫妻俩蛮开心。不过心里还是有点遗憾,如能生个带把的,会更高兴。
一天,青梅买了些礼物,和清平一起去了和尚家。青梅见了和尚妻就说:“听清平说,这次你去看了一趟病,和尚变得勤快又体贴了。”
“青梅妹子,的确如清平所说,和尚像变了个人一样。我也不知道,我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真如和尚所说,仅仅是需要静养?”
“我的好姐姐,你也别担心。医生说没病就没病。难道医生还能说谎?”青梅说这话,心里有些阴翳,但话音还是琅琅的,不会引起怀疑的。就是说谎,和尚妻也喜欢听,顺手拿起个苹果,要给青梅削,被青梅抢了过去说:“姐姐,你歇着,我来削。”
他们两家,平常互有来往,今日一聊,清平也没生分,与和尚在一旁唠嗑,全然没像家里有病人一样。和尚的大儿子海波回来了,喊了声“叔”“婶”,说买了一些菜来。和尚趁机说:“清平老弟、青梅妹子,今天你俩来的好啊!孩子买了些菜,你们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餐。我要与清平喝一杯!”
和尚妻接下话茬,诚恳地说:“好久没在一起了,今天就一起吃个晚饭。你们和尚哥,厨艺大有长进,你俩也好好品尝品尝!”
清平笑道:“和尚哥,在园艺场,就是大厨。嫂子说,他厨艺大增,今晚我就要好好验收验收,陪他喝一杯。弄饭菜,不需和尚哥一人做,我可以给他打下手!”
青梅笑着嗔怪,指着清平说:“你啊,就喜欢好酒贪杯!不过,主动提出给和尚哥打下手,算你识趣!”
“嗨,妹子,你这说的哪里话,再说,就生分了。你和尚哥,不也常去你那里蹭酒吗。”和尚妻看了一眼青梅,又瞅着儿子海波说,“晚上叫你媳妇也过来,顺便把孙女也带过来。”海波自是应承而去。
晚餐,是和尚做的,清平当帮手。晚餐有鱼有肉。海波夫妻,带着孙女也过来了。小孙女胖墩墩的,很可爱。清平喝点酒,就上头,面红耳赤。和尚喝了酒,话就多。海波没喝酒,在清平的劝说下,喝了一小杯。青梅怕和尚喝多了,照顾不了嫂子,就劝清平说:“你不要喝醉了,适可而止。你把和尚哥喝醉了,嫂子谁管啊!”
“妹子,放心,我能自理。医生说,只是需要调理调理,没什么大碍!今日,他们兄弟俩高兴,多喝一杯无妨。”清平没醉,清醒的说:“和尚哥,今晚酒就喝到这,留着下次再喝。”和尚还想劝,青梅又说:“和尚哥,清平不禁劝的,你就别劝了。喝多了,伤身体。”清平夫妻回家,自不必说。
一晃就过年了。她也许是知道了病情,近半个月,疼痛厉害,完全靠着止痛药。大年三十晚,吃过年夜饭,推心置腹与和尚说了好多心里话,全然不像个病人。脸上,还有淡淡的霞光。和尚当晚很开心,谁知大年初一,早上起来,发现妻没动静,手脚有些冰凉,心里一紧:“坏了!”把灯扯亮,用手探了探妻的气息,再观其容颜,可知其去的很安详。他顿时嚎啕大哭,喊着妻的小名:“你咋就不陪我了!”很快,屋里就挤满了人。
左邻右舍的,都过来了。见此情景,有的眼红红的,也有的安慰和尚,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之类的话。此时的和尚,泪眼婆娑,看人都迷迷糊糊。海波也来了,哭着喊娘。有人劝他,你爸爸伤心过度,家里还有很多事要你做主。
海波抹干眼泪,赶紧与前来打探情况的清平夫妇商量。一切安排就绪,做事的,有序忙碌着。本地道士,也不知是谁通知的,带着行头,在中堂亡灵前,做法超度。道士的徒弟,裁剪了一些如对联般大小的条幅,师傅在上面鬼画。这些桃符上的符号,也只有他们圈内人知晓。
中堂,把那些条幅一挂,似乎给这清静的场面,平添了一些活力。只见师傅口中,念念有词,如老和尚念经,常人是不明其意的,如桃符上的字一样。
大年初一,坑溪坪鞭炮声时时响起。和尚家的鞭炮声,声音短促,频率颇高,与四邻拜年的是不一样的。道士的钵声,时不时飘到空中,与潮湿的空气,在空中四散飘逸。匆匆的过客,不时驻足,叹口气道:“大年三十死人,还真有啊!谁遇上了,都不想过好年。”
坑溪坪的乡邻,十分和睦。遇上这种事,他们都放弃了与家人团聚,过来帮忙。和尚,坐偏屋,与前来吊唁的亲戚在一起。说起妻的过往,和尚的眼泪水又来了。灵柩出殡那天,海波端着母亲的遗像,在前面开道。虽说是新年,那天,前来送行的还是蛮多的。
送走妻,和尚如失了魂魄一般,郁郁不乐。清平,见其如此精神消沉,叫他去青松脚古庙拜拜菩萨。
和尚还真去了。在田垄中间,一蔸青松乌青的,高大茂盛。其旁一栋黑白灰的建筑,看上去不是庵堂,就是古庙。庙里,供奉着大小不一的菩萨。大菩萨有名有姓,叫杨再兴。和尚去时,两个大龄女信士在聊天。见和尚,看上去年长的说:“大哥,你快来作作揖,求菩萨保佑保佑!”这位年长的,叫晴晴,已过花甲。她对和尚最近的事,了如指掌,因此,见和尚就叫他来求菩萨保佑保佑。那年纪稍轻的,看上去也五十好几,叫碧云。见和尚来到菩萨前,给他点好了三炷香。和尚接过香,自是谢了,跪在蒲团上,向杨再兴菩萨的金身三鞠躬。
五和尚真出家了
且说这晴晴和碧云,不是本地人,都是半路出家。来这古庙,也好几年了。和尚知道,这古庙曾有过尼姑和和尚,“一场文化运动”,差点被拆。不知啥原因,它终究还是熬了过来,但从此荒废了。晴晴来,是因为丈夫遇车祸死了,从此对生活心灰意冷。后来她的孩子,还来找过她。再后来,就没了下文,她就在这古庙长居了。古庙有人打理,菩萨开光了,香火就旺盛起来。听说,碧云是曾生了一场大病,痊愈后,说话疯疯癫癫,丈夫受不了,离婚了。后来他俩怎样,这里的人,谁见也没见过她丈夫。说来也怪,她来古庙后,菩萨很灵验,信徒来求,应验得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周边的人,都知道了。
碧云见和尚作揖打拱毕,把他请进厨房。厨房很大,长方形。吃饭炒菜的家伙什,一应俱全。晴晴,也跟了进来说:“和尚哥,这古庙等您好久了!”和尚诧异,咋就等我好久了。晴晴赶紧打趣道:“您叫和尚,对不对?”
“对啊,我叫和尚,不假啊!”
“这古庙,该居的是不是和尚?”和尚笑了,好久没这么愉快的笑过了,自嘲地说:“我和尚该居这古庙,该居!”三人愉快地聊着,晴晴突然说道:“和尚,您夫人刚去世,在家易睹物思人,何不来我古庙安身,帮我们打打杂。庙里,香火旺时,我俩常应接不暇。”和尚略加思考,愉快地接受了他们的邀请。正说着,外面有人来还原了,有红包,还有肉和鸡。和尚算是正式员工了。按照晴晴的吩咐,给香客服务。由于这是淡季,香客并不多,一天下来,和尚过得很开心。那晚和尚还是回去了,晴晴说:“哪天您心里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在庙里给您打理出一间房。明天您还是继续来哦。”和尚应承而去。
和尚天天去古庙,这件事很快就被左邻右舍的知道了。有人说,和尚新近丧偶,去庙里清静清静,调节一下心绪,这很好啊!也有人说,古庙里住着两老尼姑,和尚去了,有人可说说话,知冷暖,也自然是件好事!清平听说了,对青梅说了。青梅说:“和尚去古庙,也许这就是他最好的归宿!”来年,和尚添了孙子。和尚,却不像有孙女那会儿高兴,但还是抽空去看了。孙子嘴肥嘟嘟的,常哭。
和尚在古庙,渐渐地承揽了所有的杂事,与晴晴和碧云相处很和谐。一晃十几年,和尚不寂寞,日子过得倒也很舒心。孙女已进初中,孙子也入小学高年级了。儿子曾几次劝他回来帮助自己,但和尚终究没去。和尚脑海里总是想,各人的包袱各人背,儿孙自有儿孙福。
和尚已习惯了庙里生活,有晴晴和碧云为伴,这晚年也不寂寞。有时也牵挂着儿孙,心里想帮他们一把,但已力不从心。孙子读书很厉害,海波夫妇很开心。儿子高中时,海波突然发现自己的左臂有些酸疼,买了几贴风湿膏,贴了贴,觉得好了很多。海波为了给孩子赚钱,除了农活,还常去迁城打些零工。再苦再累,见孩子成绩好,心里总是乐呵呵的。
一天,海波回家,左臂痛得钻心,叫妻子娜英看看。不看则以,一看吓了一跳说:“海波,你这只手臂有点肿,还青着呢。”她找来红花油,揉了揉,心里默念:“菩萨保佑,我们全家靠着他呢。他无论如何不能有事啊!”
女儿巧巧,高中毕业就去了沿海城市,每月给弟弟寄些生活费。儿子冬青的学习费用,算是有了保障,但海波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手臂淤青渐渐扩大,除隐隐作痛,还能活动自如,这可急坏了娜英。在娜英一再催促下,海波去了医院。医生说,需尽快住院治疗,否则手臂要截肢。
海波背地里安慰娜英:“当下,儿子还在读书,女儿过几年要出嫁,什么都要花钱。医生的话,只能听一半,不可全信。”他没有选择住院治疗,儿子寒暑假回来知道了,要父亲去治,说他想办法勤工俭学。海波听了,坚决不同意,说:“你不能去兼职,把书读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我这病,已不是一天两天了,等你有了工作,有了钱,就去治。”冬青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当时,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说:“现在姐姐打工,寄些生活费,我省着用,够了。你就不要像过去那样,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孩子懂事,做父母的,心里很宽慰,应承着。
和尚在庙里,渐渐地不关心外面的事。孙女出嫁那天,他回了趟家。冬青在单位请了假,参加了姐姐的出阁宴。和尚见了,自是高兴。看着孙子辈有出息,心里委实高兴,但转念一想,儿子的手臂越来越肿,越来越青,甚为担忧。这次冬青回来,一是为姐姐出阁,二是来督促父亲尽快治疗。
冬青,这次特意多请了几天假,欲亲自陪父亲去检查治疗。看着父亲硕大淤青的手臂,冬青满含泪水。他知道,父亲的病早就该治疗了。这回医生说:“血管堵塞严重,须截肢,否则有生命危险。还是建议尽快手术。”冬青摸着父亲左臂,比自己大腿还粗,真是心痛。要是家里早有钱,也许父亲这只手臂就不用截肢了。手术费,很昂贵,对冬青这位刚参加工作的人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冬青找同事借了点,总算把父亲的住院费给付了。独臂的父亲,没有垮掉,还是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六清水龙王发威
话说清平这些年,渐渐老了;外孙外女,有的也结婚了。儿孙辈都在坑溪坪,也没读得书,出去打工,每次都像是旅游一样,钱没赚的一分。大孙子垚垚,很本分,在家里跟着父亲种菜种粮,已为人父。小孙子璇玑,也许是惯坏了,游手好闲,混的像个“二流子”。常和本村一个叫三癞子的,混在一起。
清江水,禁捕好几年了。河里,只许“一人一杆”。可这三癞子,偏偏就能从禁渔中看出商机。你可别小瞧这三癞子,胆儿大,头脑灵光,常做一些别人不敢为的事,赚了些昧心钱,还娶了一个漂亮老婆。
这些年,他一直做着二道鱼贩子,靠转手倒卖一些别人从河里偷摸来的鱼虾,攒了些财富。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销赃”。由于水警巡逻力度加强,那些偷捕者,不是进了监狱,就是被警察吓破了胆,已没人敢从河里大肆捕捞了。因此,他几乎已无生意可做。
一日,手机上,他刷到了一条抖音,用专业渔具,晚上诱捕。“富贵险中求”,他说干就干,在货多多买了潜水服,呼吸面罩,诱鱼蓝光灯……有了渔具,“何不邀一合伙人,一起发财”。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璇玑。璇玑听他一说,开始有些犹豫,这毕竟是犯法的事。再听他一忽悠,就抱有了侥幸心理,这的确是一种发财门路,很快就臭味相投了。
话说这坑溪坪,清水湾有一小渚。渚上栽种着白杨,春夏之交,郁郁青青。渚上,属冲击坪地,泥沙土质。三癞子与璇玑一谋划,就选这里晚上诱捕。这里属三角地,巡逻艇来了,灯光早就通风报信了,可迅速撤进白杨林。灯光一消失,他俩又可以迅速从容地从林子走出。
经过几番踩点,他俩很快就摸清了巡逻艇的巡逻规律。就算水警不按常理出牌,也能从巡逻艇的噪音和刺眼的强光,知道他们来了。经过几天的模拟操练,撤离,躲进白杨林,时间每次都是绰绰有余。
头一次,三癞子亲自下水,璇玑负责瞭望。癞子水性好,大热天的,水温而不凉。只见他穿着黑色的连体潜水服,戴着呼吸面罩,慢慢地潜入水中。诱鱼蓝灯,防水,在水中能看的很清晰。璇玑,在岸边,穿着长短裤,右手持一电筒,左手挽一保险绳。绳的一端,系在癞子身上。遇上紧急情况,璇玑只需拽绳,他就会上岸。如果癞子拉绳,在告诉璇玑,拖他上岸。
刚入水,癞子见水中有鱼,但个头儿不大。在水中,他耐着性子,弓着腰,看着蓝光所及的范围。鱼儿渐多,鱼贯地往地笼里钻。遗憾的是,大都是些两三指宽的翘壳(方言),不值啥钱。在水中,癞子如同欣赏一部水底世界的纪录片。这是活鲜鲜真实的,不是虚拟世界里的场景,一伸手,就能抓一条。他的左手拿起蓝光灯,右手戴着一只手套,能迅速地抓一条四指宽的翘壳。鱼儿,稍有反应,乱了一下,很快又聚在蓝光附近。
璇玑在岸边,不知水中鱼儿在上演精彩的一幕,感受不到癞子的视觉愉悦,同时又警觉着岸边,异常紧张。癞子估摸着,地笼装了不少,就把保险绳拽了拽,璇玑立马明白,使劲地把他往岸边拉。人与地笼,被拖至岸上,只听得鱼儿啪嗒啪嗒在地笼里垂死挣扎。璇玑一提,感觉很沉,喜形于色地对癞子说:“今晚旗开得胜,收获不少啊!”
癞子一听,取下呼吸面罩,脸上挂着水珠,露着笑容说:“可惜,大多是些两三指宽的翘壳,卖不起什么价钱。”璇玑,已很满足了,这是他长大以来,第一次见捕到这么多鱼。正说着,远远的就见到了光亮,两人马上意识到什么,抬着鱼儿慌不择路,往白杨林里钻。渐渐地,听到了摩托艇的轰鸣声。
璇玑他俩,匍匐着,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林子外的摩托艇。地笼里的鱼,还有蹦的,那点声响,巡警哪能听得见。探照灯在林子边扫视了几回,就嗡、嗡、嗡发出几声粗气,疾驰而去。璇玑他俩一动不动,沉住气,细细察看,瞅着摩托艇在水上疾驰而去。
探照灯渐渐远去,消失在夜幕里。
微风吹过,癞子打了个寒颤,拿起另一个地笼,渐渐地下水,说:“水中还暖和些!”蓝灯在水中亮起,蓝粼粼的一小庹水面上,格外打眼。四围一片漆黑,黢黑的,似有鬼魅潜伏,璇玑心里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夜虫啾啾,更显得寂静怕人。癞子在水中,又一次欣赏着水中鱼儿群舞,争先恐后地入地笼。这种感受,璇玑是无法欣赏到的。一条大的,两条大的,三条大的……都是些值钱的货,比上一次上演得更精彩。大鱼,不是鲤鱼,就是草鱼,还有一条青鱼。这二道贩子,在水中能熟练地抓住它们,塞进了地笼。也许太寂静了,璇玑在岸边感到有些害怕,生怕巡警突然出现在面前,手一抖,就拉动了保险绳。癞子本能反应,以为有水警,关掉蓝灯,马上撤离。
癞子浮出水面,被璇玑用电筒照着,说:“不要照我的头,刺眼,眼睛都花了。”电筒移开,癞子说:“有什么情况,还不把灯熄了。”上岸,把地笼一端递给璇玑。璇玑说:“没什么情况啊!”。
癞子嗔怪道:“那你拉什么绳?”
璇玑拉了拉地笼,提不起来说:“我拉了绳吗?可能是手抖了一下。这一笼,比上一笼沉多了。”
“也许是夜越深,大鱼就越容易被蓝光诱惑。这一笼,大鱼较多,但论条数没有上一笼多。”
趁着夜色的掩护,两人悄无声息地满载而归。
第二天,癞子与璇玑把鱼儿卖出去,自不在话下,因癞子原就是个二道贩子,有销路。连续几月,他俩不论刮风下雨,还是星光灿烂,夜夜观赏着水中鱼儿的精彩表演。时间一长,邻里都知道了,但谁也不举报。邻里去买鱼,便宜还外带送点小鱼小虾,因此没谁吃了操心饭,去报警。倒是清平知道了,找过孙子璇玑,说:“你和三癞子搞在一起,做的是违法的事,迟早要出事的。”璇玑在爷爷面前,还十分自信地说:“不怕,我们做的很隐秘。”
清平叹了口气说:“璇玑啊,你要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最好还是远离癞子,老老实实地跟着父亲做农活。”
“爷爷,干农活,没有出息。种一年下来,赚不了几个钱。”璇玑完全沉浸在这几月的收获里,对种地已不感兴趣道。
青梅见清平说服不了璇玑,对儿子儿媳说了此事。他们早就知道了,也说过璇玑,璇玑哪里能够听得进去。小宝叹了口气说:“母亲啊,孩儿大了,父母难当啊!”青梅想啊,也是这个理,自己的儿女也不是一样吗,也就不再说什么。
一天上午,清平遇上和尚,甚是羡慕,说:“你现在倒落得清静,躲在古庙里,有女尼姑陪伴!”
和尚紧走几步,拉住清平的手说:“清平老弟,你就别调侃我了。这些天,我老做噩梦。梦见清江水龙王,说你们这里有人大肆捕捉它的水族,已触犯了它的龙规。敬告我,作为古庙的和尚,有必要警告他们,让他们早日收手,否则……”
清平赶一听,急了,赶紧追问:“否则要怎么样?”
和尚见清平很在意,又顿了顿说:“每次梦做到这,就被吓醒了,总觉得有什么不详的事要发生。后来,我知道,你家孙子璇玑,好像在非法捕鱼,心里很是担心。我几次想找你说说,谁曾想,庙里这些天,琐事多,抽不开身。反正,你回去,一定要告诉璇玑,尽早收手。”
清平见说,满是皱纹的脸上,眼里很忧郁,对和尚说:“我这孙子,的确在与三癞子非法捕鱼,我们都说过他,但他哪里听得进。你梦里见的这些情景,说的我心里慌慌的,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和尚哥,你这些年,在古庙,与菩萨相依相伴,能不能为我家璇玑念念经,求求菩萨保佑,叫龙王别惩罚他。”
和尚知道璇玑游手好闲,干啥啥不行。见清平拿璇玑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俗话说得好,儿女大了,做父母的难当,更何况孙子辈。我只能在菩萨面前,给你家孙子诵诵经,保他平安无事。”清平看着和尚哥,心里感激地说:“还是老哥您好,这事就拜托您了!至于有没有用,那只能听命于老天爷了。”
一连又是月余,坑溪坪像往常一样,平安无事,清静。一日,清平心里又慌慌的,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跟青梅一说,青梅心里也慌慌的,去了儿子家。见璇玑在家,心里就放心了许多,还与他说:“你不要和三癞子去捕鱼了。这是犯法行为,被抓了,那是要坐牢的。”他没敢把和尚的话告诉他,怕他说,这是迷信,说自己老糊涂了。
那天,清平与璇玑一直聊到下午四五点钟。离开时,还叮嘱他,在家好好跟父亲干农活。璇玑应允得爽快,清平才离开。那晚,天很黑,连颗星星都没露头,三癞子一个电话,璇玑和母亲说了声,就去了。
清水湾小渚,黑黢黢的。璇玑二人头上的矿灯,闪闪亮起两庹。四围,死一般的寂静。灯光下,璇玑一惊,几月下来,这里已走出了一条茅草路。突然想起了鲁迅课文里的句子,路是走出来的,但终究因读书不用工,记不得完整的引句。
秋虫也不知去了哪,寒风却悄然而至,璇玑心里打了个寒颤说:“今晚,风儿吹着,还是有些冷。”癞子接下话茬:“岸上衣服穿少了,有点冷,但水里很温暖。要么今晚你先下水?”璇玑没推辞,爽快地答应了,这又不是他第一次下水。
清平一听青梅说,璇玑被癞子叫去,心里砰砰直跳,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老天保佑我孙子璇玑,平平安安!”夜很深了,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敢去寻。早早的上床,青梅很快就有了鼾声。清平,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似清醒,又朦胧做起梦来。
“清平,你这老东西,你怎么纵容你的孙子璇玑,无休无止捕杀我水族兄弟姐妹。”一个声音幽幽地从远方飘来。清平像被一种魔力吸引,朝那个声音源飘过去。怪事,今日咋在水中如履平地,轻飘飘的,须臾,就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大门红彤彤的,好气派。门坊上,有个大匾,匾书“清水湾龙宫”,字迹清晰了了,蓝底白字。清平看清了上面的字,是隶书体。
一位虾兵蟹将,舞着双钳子,挡住了他去路。清平一再解释,我是被一个声音吸引过来的,没有恶意。虾兵那长长的钳子,在清平面前挥了挥说:“没有我们大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蟹将已爬到了清平的脚上,那对钳子死死箍着清平的脚踝。清平本能地想退回去,无奈蟹将那身躯,还有那箍着脚踝的钳子,像有千斤力一样,让他进退两难。
“虾兵蟹将,你们让他进来。他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不得伤害他。”那个声音,又飘出了一句话。不仅虾兵蟹将听到了,清平也听到了。虾兵蟹将舞着钳子,做出很有礼貌的动作,让出一条路来。清平见了,对它俩说:“你们看,我是你们大王请来的尊贵客人。”
龙宫里,珠宝,亮闪闪的;奇花异草,散发着幽幽的清香;小鱼小虾,像在鱼缸里一样悠闲自在。两个美人鱼,舞着芭蕉扇,扇儿交叉立于龙王身后。她们那修长的身形,漂亮的,差点惊掉了清平的下巴。龙椅上,端正严肃地坐着龙王。只见它头上长角,不是狰狞可怖的那种,面目还是很清秀的。
清平轻飘飘、软绵绵的,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装出斯文,上前作揖道:“老龙王,叨扰叨扰!”
龙王叫鳖大臣,搬来把椅子,叫清平坐下来说话。清平哪敢坐,拱了拱手说:“老龙王,我还是站着吧,这样让我自在些。”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哪来的那么多繁文缛节。”鳖大臣有些不耐烦道。
清平也不好再客气,只好坐下。摸摸这椅子,软软的,坐着舒服。龙王见清平坐定,缓缓地说:“清平,你我本是邻居,没有利益冲突,但你的孙子璇玑,最近几月,和同一个叫癞子的,在我清水湾龙宫附近,捕杀我之子民。你知道吗?”
清平心里一惊,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索性就说开了。“龙王啊,你的子民,原本就是我们的盘中餐。捕杀它们,犯了那条法令。”龙王见清平顽固不化,语气强硬了些说:“清平,你这老糊涂,难怪你教不出好子孙。硬要让我说,就给你随意列举两条你孙子的罪状。老家伙,你听好了:‘第一条:清水湾一带,属禁捕区域,不容许大肆捕捉;第二条:不能诱捕,使用地笼,你孙孙璇玑,在使用捕杀。’就这两条,就可以定你孙子的死罪。”
清平也不知从哪里来了胆,挺直了腰说:“老龙王,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龙宫里何时有了禁捕的规矩?我打记事起,这清水湾水族,就是我们的美味佳肴!何来犯法一说。随着社会的发展,新的捕鱼工具,可以提高捕鱼效果,又有什么错。”
龙王一听急了,说话更是粗鄙:“老家伙,你还有理了,说你们社会发展了,做出的捕鱼工具先进,逮我子民有理了。老家伙,你要知道,你们那些工具,是要断我清水湾的子孙呢。你们那些工具,不论我水族是大是小,一律通捕。你要知道,你们的先人,尚且晓得,不用密网,打尽我水族。你说社会进步了,捕鱼工具先进了,就要打尽我的子子孙孙。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的子子孙孙绝种了,会给你们带来什么危害吗?”
清平觉得龙王说的在理,情不自禁地点着头,见龙王停顿下来就说:“老龙王,我也不怕出家丑。我这个孙子啊,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游手好闲的习惯。这次捕鱼啊,还算是他愿意做的。我也知道,你们龙宫有龙宫的规矩,和我们那里一样,有法律制度。滥捕,在我们那里也是违法的,我时刻为他干这违法的事,提心吊胆啊!”
“既然你明事理,但你管子孙无方,我就不为难你了。但你的这个孙子璇玑,必须要判处极刑,为你除掉后顾之忧。”龙王的话刚说完,清平急了,听到要判处极刑,赶忙求情说:“龙王,饶命,我孙孙罪不该死啊!”
“罪不该死?那我不管,今天他俩必须得死一个。你是选择破财消灾,还是给孙子璇玑收尸。”龙王语气很强硬道。清平心里一想,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于是对龙王说:“我选择破财消灾。”龙王笑了笑说:“这可是你选的,不要后悔哦!”
“不后悔,只要人活着就好。”清平口里喊着,把青梅吵醒了。她见丈夫含糊不清,却又清晰的说“不后悔!”知其在做噩梦,使劲地摇晃着他说:“清平,你说什么呀!什么不后悔?”
清平醒来,吓出一身冷汗。为了不让青梅担心,只是说,没事,就做了一个噩梦。此时,清水湾小渚上,见到了巡逻艇的灯光,癞子和璇玑快速地躲进了白杨林。巡逻艇上的探照灯,在白杨林四下照射。他俩连大气都不敢喘,匍匐着,眼睛注视着那发出轰鸣声的舰艇。一阵照射之后,巡逻艇带着轰鸣声往下游去了。
璇玑是从水出来,冷的瑟瑟发抖说:“癞子哥,我冷,受不了,这次你下去吧!”
癞子见其没出息的样,就答应了他说:“你可要警觉些,防止巡逻艇杀回马枪!”璇玑只是应承着。看着他渐渐地打着蓝光灯沉在水中。在蓝光那一庹范围内,鱼儿比以往多,个头大。看的他傻眼了,心里乐开了花。
且说清平,在青梅的安慰下,心情稳定了些,迷迷糊糊又睡着了。那个声音又传来一个消息说:“清平老东西,我看你一把年纪,答应放你孙孙璇玑一命,但你要破财免灾的。”突然,清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提着,在月色上,看着自己的璇玑,蹲在河边,注视着水中的蓝光。他清楚,那就是捕鱼高科技,诱鱼蓝灯。正想着,突然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摁在水中。怪了,和去龙宫一样,能正常呼吸,不用担心溺水。清水湾,在月色下,如同白昼,河水清澈见底。当然,也见到癞子在水中,戴着呼吸潜水罩,穿着潜水服,似在观赏群鱼的精彩表演。清平能看清楚他的面部表情,但他看不到清平。欲和他说说话,想告诉他危险,赶紧撤吧,但他丝毫没有动。只见他手法熟练,只抓大鱼儿,往地笼塞。一个声音又传来,“清平,你见了吗?他们就是这么贪婪。如果不给他们惩罚,我龙宫的禁渔规矩,怕是没人守了。”
平日里,璇玑还是很负责的,癞子的交代他都听,很警觉的。今天不知怎的,刚才那风一吹,喉咙发痒,喷嚏连连。为了把鼻涕擤了,他把拽在手里的保险绳系在一颗小树上。清平见水里的鱼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见贪婪的癞子还不停地抓。突然,鱼儿朝边上分开,龙王出现了。清平知道危险了,想通风报信,却又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龙王指挥着龟大臣,死死地钳住癞子的腿,往深水里拖。蟹兵虾将,一起朝癞子的脸部冲撞。两条大虾,硬是不要命,直接用身体去堵他防水面罩上的两个排气管。冒泡的排气管,渐渐地不冒泡了。癞子手脚乱蹬,鼻子咕噜噜冒泡。清平见了,急的想喊璇玑,赶紧把他拖上岸。谁曾想,璇玑此时,不在绳边。绳子拖动着小树,不停的摇晃着。清平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恨璇玑,太不知事了。小树的颤抖,渐渐地小了。等璇玑靠近绳,绳已经不抖了。水中的蓝灯,似乎比平时远些,绳已拉的笔直。他感到有些不对,把绳子拉了拉,好像比平时重。脑海里突然想到出事了,慌了,赶紧拽绳。
平时一拽,癞子会走动,很轻松。今日拽绳,却如同千斤重。越急越慌,越慌越乱了方寸。等拖到岸边,癞子是横着,躺在水里。喊,他哪里还听得见。害怕,死一样的寂静,四围像无数的鬼魅似,随时都可以把他吞噬。害怕,也没有用,把系癞子的绳,捆一颗大树上,慌忙回家去报信。
清平突然梦醒了,吓出了一身冷汗。把青梅叫醒,把梦复述了一遍说:“今晚孩子出事了,但不知是癞子还是璇玑?”青梅见说,慌了,梦常常是相反的,这回肯定是璇玑出了问题。泪水已经出了眼角,但她还安慰清平说:“这只是个噩梦,不会是真的。”但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心里很是着急。直到儿子儿媳来了,才知道晚上的梦是真的。因死的是癞子,心里稍稍安心了点,但毕竟癞子的死,与璇玑有关。安心之后,不免又担心起来,对青梅说:“他奶奶,这事不小啊!也许真如龙王所说,破财免灾。”
天亮了,清平青梅去了癞子的家,家里已聚集了几位至亲。癞子妻,已哭成了泪人。姣好的面容,如梨花带雨,戚戚然道:“这该如何是好,我的天都塌了!”璇玑也在场,有人问他,他也只是支支吾吾含混不清,也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清平在梦里见的,当然不能跟他们说,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癞子妻,知道,这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报警不得。更何况,自己也参合其中,负责销售。一旦警察知道了,弄不好,自己也得进班房。
清平的儿子儿媳没来,托他俩来看看,只要不报警,出点钱是可以的,但最多也只拿得出两万。
癞子妻泪眼婆娑,与清平青梅商量:“爷爷奶奶,谁愿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知该咋办啊!报警的话,璇玑肯定被抓,还要罚款的。”青梅听出了话音,安慰她说:“癞子媳妇,当初,我就反对璇玑与你家癞子去捕鱼。我们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既然发生了,我们也很伤心。此时,报警,对我们都没好处。不仅璇玑要罚款坐牢,你恐怕也脱不了干系。要么这样,屋里的都是家人,传出去也不是光彩的事,让警察知道了,大家都讨不了好,还不如……”
癞子的一位亲人说:“璇玑爷爷奶奶说的是,这事还真不能传出去,只能说癞子是生病而死的。但这事终究是和璇玑有关,璇玑也多少要出些丧葬费吧!”璇玑在一旁默不作声,仿佛犯了滔天大罪,头低垂着。清平脸上显得阴翳,硬着头皮说:“你们打算让璇玑出多少?”
“五万!”这已超出了璇玑家的承受范围。“你们也知道,璇玑家穷,这孩子又不争气,哪来那么多钱。”青梅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璇玑说,“实在不行,你小子就等着坐牢吧!”
“璇玑爷爷奶奶,有话好商量,你们能拿出多少?”这位亲友改口道。
青梅见这位亲友改口,就对他说:“大侄子,我也不怕出丑,璇玑家拿两万都是问题。我和璇玑爷爷商量了,人家把当家的死了,儿子家拿不出两万,我凑凑,也好安慰生者。”癞子妻曾听癞子说过,他家的确穷,璇玑又不争气,能拿出两万已是很不错了。于是说:“璇玑爷爷奶奶,碰上这样的事,谁也不愿看到。话已说到这份上,我感谢您俩。”
片刻后,清平说:“钱的事,我俩去凑。发丧的事,你们抓紧时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璇玑,你就在这里帮忙!”
清平青梅回到家,儿子儿媳就来了。青梅把去的情况说了一下,儿子儿媳没说多话,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作孽啊!答应去取钱,下午还请父母送过去。”
下午,清平青梅又去癞子家,但家里已在办丧事。对外宣布是癞子昨晚因病突然去世。癞子妻,单独见过清平青梅,把钱点了,还写了一张收条,含着泪,鞠了一躬说:“谢谢璇玑爷爷奶奶,我也没有办法!谢谢!”
清平青梅回到家,把收条给儿子说:“以后你们要好好管着璇玑,让他跟着你们种地种菜,总比在外做违法的事强!这次算是一个教训,破财消灾。如今这年头,要么有知识,要么有能力,要么吃得苦中苦,还是很容易生活的。”儿子自是允诺,要璇玑跟自己去种地种菜,拿着收条去了。
七和尚死里逃生
一日清平青梅,买了一个猪头,煮得半生半熟,拿了几柱香,去了村中古庙。和尚哥,见清平说:“老弟啊,璇玑的事,老哥放心上,日日上香时念念,这次总算逃过一劫。只可惜,免灾不免财!”
青梅知道和尚,对璇玑也是很上心了,就说:“老哥啊,这次他能逃过一劫,您老哥功不可没。”和尚面带愧色谦虚道:“老弟,你言重了!我也只是在菩萨面前,为他诵诵经。璇玑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青梅面带苦笑,对和尚说:“老兄啊,有没有后福,我不知道,但这次破财消灾,可能对他震动很大。这不,我俩特意买个猪头,来感谢感谢菩萨。”说完,拉着清平,老胳膊老腿的,慢慢地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向菩萨祷告,感谢菩萨保佑!
翌日,清平就闻一噩耗,说和尚住院了。人是昨晚救护车拉去的。青梅听说了,也很焦急,听说他的儿女都去了。清平青梅赶到医院,见到了他的儿女,客气话自不必说。只听他儿女说,在重症监护室,一日上万元,说这院咱住不起。青梅安慰道:“这不有农保吗?”其子女说,有农保,对农村家境不富裕的,还是承担不起。
又过了一天,有人告诉清平说:“和尚回家了。”清平开始一喜,以为痊愈了。但后来听说是,人还在重症室,儿女个个不愿交钱,都说爹这么大年纪,还脑溢血,没得救了,要求医生停药回家去。清平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一回家,不就是个死。他匆匆地回家,把这事跟青梅说了。
青梅说:“和尚这次真的遇上了大难。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和尚家,有人在准备后事了。棺材,都已从天花板弄到中堂里。青梅见了,好不伤心,悄悄地对清平说:“儿女不中用,没有钱,连住个院都住不起。我们的孩子,也是一样,说不定哪天,我们也与和尚哥一样。”和尚躺在床上,闭着眼,面色红润,全然不像个病人,睡得很安详。青梅见了,眼泪水都出来了。清平见了,前日两人还一起聊天,谈笑风生,今日一见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不免一酸,眼里充满了泪水。他走近和尚,轻轻地呼唤:“和尚哥,我们说好的,要争取活过九十,您没有忘吧!”和尚脸上抽搐了一下,好像听懂了,眼里有了泪水。旁人见了说:“和尚哥,有反应了。”
那天下午,清平青梅在和尚床前,说了好多话。和尚一下午的表情,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他的儿子说,爸中风以来,今天下午好像知道了什么,病情明显好转。
也许是上天保佑,和尚命不该绝,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一条缝。眼皮还不时动一动。青梅见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和尚哥好人有好报,会好起来的。那晚,他的儿女留清平青梅吃完饭。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我饿!”
大家吃着饭,当时就愣住了。有人说,这声音是从房里传来的。青梅肯定地说:“这是和尚哥的声音。”大家一窝蜂地朝房间里奔,扯开灯,发现和尚,呆呆地睁着眼,口里含混吃力地说:“我——饿,我——!”
青梅说:“和尚哥眼睛能睁开了,能说话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在场的都很开心,房间气氛瞬间温升。不知谁说,是不是回光返照。当场就有人“呸呸呸”,说他乌鸦嘴。也有人说,得这病不治疗了,奇迹般的能说话,这还是头一次见。还有人说,和尚这些年,在古庙里照看菩萨,是菩萨保佑。也有几个女客,声音很小,叽叽喳喳,“好人有好报!”“菩萨面前,和尚敬而近之,常擦其金身,这是福报啊!”“多行善事,这是菩萨保佑!”
和尚也听到了,口里直说:“我——饿……”
有人跟和尚儿子说:“已饿了几天,不能进食白米硬饭,须吃点粥。”有人去了厨房,还是那个人背地里说:“是不是回光返照!”清平听了,毛骨悚然,连说:“呸呸呸,乌鸦嘴!你盼着他死啊!”那人没趣地走了,清平坐床前,怕那乌鸦嘴说的是真话,就与和尚说着话,却叫和尚不要说。
和尚的意识,慢慢的越来越清晰了。听清平说,得了中风,去了医院。却一字不说子女硬是强行把他从重症监护室拉回来,不肯治疗的事。哄着他,说儿女都很孝顺,大家也都很牵挂。满屋子的,都是来看他的,也一字未提把棺材都摆在中堂了。
和尚眼神渐渐活了,欲说话,却被清平制止。稀饭来了,清平扶着,慢慢地进食。和尚还真想吃,吃了一点说,让我躺躺。丧事对外,停办了,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大家很诧异,得了这病的,活下来的,很少,而且是放弃治疗,奇迹般地活了下来的,还从未听说过。不少人叹息:“还是要多做善事啊!和尚,他就是个菩萨心肠的人。”
和尚真的活下来了,能拄拐下地走路了。后来又听说,不用拄拐了,走的还蛮快的,只是走起来脚有点盘。有人说,有点盘,这已是罪好的结果。和尚又回古庙去了。给菩萨擦身,更是殷勤;给信徒点香,尤为勤快。只要和尚能办到的,他会想尽办法去为信徒做。和尚这一病,可算是死里逃生,大家都认为是古庙里的菩萨显灵。从此,古庙里的香火,越来越旺,比过去更有了生气。
清平一次跟青梅说:“和尚哥的命硬啊,这种病不治能好的,我还是头一次见。”青梅笑了笑道:“你看看人家和尚哥,多善良啊!他为了我们的璇玑,日日上香祷告,保我璇玑平平安安。要不是他,那次溺水的,就不是癞子,而是我们的孙子。”
清平最清楚,的确如此,点头叹息:“是啊,人是犟不过命的,和尚命硬啊,菩萨还需要他,让他从阎王殿里走了回来。”
八伯伯大难不死
璇玑经过上次癞子溺水事件后,好像变了个人,已不再游手好闲了。与父母耕地种菜,变得勤快起来。也知道在手机上,搜一搜,进行科学种地。同样的菜地,他种出来的,就比别人的嫩,水灵,有卖相。清平见了,嘴里念念有词:“我孙子懂事了!他啊,经过了上次的挫折,成熟多了。”青梅说:“懂事了才对,能科学种地种菜,比一般人种的好,这就更对了。我们做爷爷奶奶的也就开心了。”
清平上次见和尚哥的儿女,硬生生放弃了对他的治疗,心里有了一丝阴影,久久挥之不去。也许是想得太多,疑心而产生幻觉。老是想起,生病进了重症监护室,自己的儿女与和尚的儿女,态度几乎是同出一辙。好在自己的不是亲生的,心里舒坦些。不过想想过去,他们虽不是亲生的,自己对他们却胜过亲生,心里还是有一点隐隐作痛。
八十岁了,老胳膊老腿的,还没“退休”,还在为生活奔波。八十了,在田间地头,种菜,别人都说,您老该休息了。青梅也想休息,想办一场寿宴,趁清平八十岁生日把儿女开心地接来,然后当着亲朋好友的面把养老的事说一说。她也没料到,正开始着手准备,清平真的病倒了。在家吃药,过去,一两天就好了,但这次算个例外,且病情越来越严重,不见好。
青梅知道,他身体很硬朗,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俩去了医院,谁知,才进医院,清平就倒地不省人事。这下青梅慌了,急喊医生。医生来了,检查了一下说:“须马上送重症监护室。”青梅无奈,只好听医生的。
两小时抢救,消息传来,已脱离危险期。
青梅总算是舒了一口气,但天已黑了。医生问了问青梅,最近吃过什么药没有?青梅如实地说了,医生很郑重地告诉她:“吃了头孢氨苄胶囊,是不能喝酒的。你们啊,就是个医盲。”青梅后悔也已晚了。
旦日,医生催缴费,青梅慌了,准备生日的钱,都已垫进去了。她只好打儿子的电话,两儿子都来了。他们问了一下父亲的情况,知已出了重症室,需转普通病房。青梅一再强调医生说,还需观察几天。这时她已不再像过去一样,什么事,都自己兜着,要让儿女出钱。两儿听说要出钱,个个沉着脸,老不高兴。
大儿率先说:“爸爸的身体好,既然已脱离了危险,就回家养着吧!”小儿子一听,哥哥说的在理,随声附和道:“是啊,哥说得对,这院,我们住不起。爸,既然已脱离危险,就回家慢慢治吧!”青梅很不高兴,本想叫他们来,出点钱,让清平在院再观察几天。青梅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啊!想起清平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了大半生。心里越想越气,带着叹息,去了医生办公室。医生开始还苦苦想劝,说观察几日保险些。但见青梅眼红红的,说的很可怜,最后说,那就带几天的药回去吃。
清平回了,儿子送他们到老屋,就回了自己的别墅。
清平这几天因生病,身体已被掏空。青梅知道,进补还需慢慢调理。那晚,青梅很抑郁,见清平平安回家,又有些许慰藉。清平见青梅脸上带着一丝阴云,宽慰她说:“老婆子,这次真的多亏了你陪着。我已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了。”
青梅想起儿子今日的态度,黯然神伤,感觉甚是对不起清平说:“这次住院,我把你过生日的钱都用了。过几天,你的八十岁生日,大办不成了。”
清平见其有些沮丧,安慰她说:“也许这就是老天爷,不让我大办生日,与亲朋好友乐呵乐呵。你也不用哭丧着脸,不就是个生日吗?不办,倒了落得个清静。钱花去了,我俩还能挣啊!只要身体不倒,钱还是能找的。”
青梅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想起儿子今日的举动,靠他们恐怕没指望了。看着清平,强颜欢笑道:“不办,也许是件好事啊!”她没敢把儿子今天的表现,说给他听,怕加重他的病情。
且说昨日黄昏,华子听人说,伯伯住院了。一打听住哪个医院,就急匆匆地去了一趟。医生告诉他,魏清平下午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就直接出院了。华子一听从重症监护室出了院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知道伯母没钱,才会做出这仓促的决定。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明天抽空去乡下看看。
旦日下午,华子来了。伯母见华子,在外屋流着泪和他说:“你伯伯这次可把我吓死了。还好当时是在医院,抢救很及时。伯伯原先跟你商量的,办个八十岁生日宴,现在已无能为力了。”
华子见状,安慰伯母说:“大生日不办,小的还是要办的。钱,我来出。”里屋的伯伯听见了,叫华子进来。华子见伯伯躺在床上,消瘦了许多。说话也没平时利索,就安慰他说:“伯伯,生病,像你们老年人,是常事。”
“华子,你是知道的,你伯伯很少生大病。一点感冒伤寒,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这次,也吃了不少药,就是不见好。前日,我就陪着你伯伯去医院检查,临出门,他说,外面风寒大,带点小酒,在外面喝几口可以御寒。我也没想到,路上喝了几口,还是后来听医生说,吃了头炮氨苄,是不能喝酒的。好险啊!”
华子安慰伯母说:“是好险啊,也许是伯伯命不该绝,阎王爷不收。”
清平笑着对青梅说:“华子说的对,阎王爷不收,说明我的阳寿未尽。八十岁生日不做,下次做九十岁生日。你想想啊,现在的生活多好啊!只要我能动,政府给了养老钱,再种点小菜,富余还能卖,日子好过的很。我也不需大鱼大肉,小菜便饭,我就很满足了。”
“华子,你瞧瞧,你伯伯还想做九十岁生日呢!但话又说回来,你伯伯说的都是真话。如今的日子,可以说是很好了,我俩已很满足。如果不生病,我们还是能自给自足的。”青梅脸上的阴云消失了,微笑着说。
华子知道,他俩很要强,都八十了,还没向儿子伸手要养老费。华子也知道,他们的儿子,日子也不好过。老大为了孩子读书,修别墅,拚命地赚钱,一只右手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期,已截肢。为了这只手臂,还是参加工作的孩子,硬拉着去医院的。为此,孩子还欠了一笔不菲的帐,心里甚是过意不去。那天,见父亲已脱离危险,出了重症监护室,急忙说,回家疗养,也是有苦难言。小儿子虽轻松一点,但女儿还在读书,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离开时,华子拿出一千元,叫伯母给伯伯买点营养品,把伯伯身体调养好。伯母含着泪,看着华子对他伯伯说:“华子很孝顺,伯伯伯母,这世恐怕还不起你的情了!”
华子见伯母说还情的话,又很是不安地说:“伯母,您老言重了。晚辈孝顺你们是应该的。只是我能力有限,平时做的还不够好!”
伯母想起华子,平时回来,不是拿钱,就是拿东西,连忙说:“华子,你已做的很好了。我和你伯伯知道,你比儿子还孝顺!”
那晚,华子关上车门,小区已上灯了。绿化树,黑漆漆的,暗自思忖:“农村老人,儿女情况不好的,或不孝的,还真生不起病。如果哪天,国家足够富裕,医疗免费了,那日子才叫一个好呢。‘二十大’已召开了,大家又迈开坚实的步伐,向新的征程出发。伯伯说,要大办九十生日,等到那一天,国家富裕,百姓的生活,肯定又是另一番光景!”
华子扫视了一下小区,散步的,稀稀拉拉没几个,是疫情的原因,还是天气寒冷,他也不得而知。也许两者都有,他相信,明天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