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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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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娃跑河的女人

 

安江顺沅水下,四五十里地,就到了铜湾。 铜湾呈"D"状,西与新建、下坪相接,南与新路河、袁家为界,北和龙场、铜鼎毗邻,水域宽阔,是泊船弯排的理想场所。过去,铜湾因水上便利,商贸繁荣,一度成为沅水重要的码头。

俗话曰:“上有洪江,下有铜湾。”

洪江(洪江区),那时因贸易繁华而出名,有"小南京"之称;铜湾,则是名符其实的烟花之地,被称为"小扬州"。来铜湾的,多为跑河人,也有些往返的过客,或三教九流的;来铜湾的女人,几乎清一色外地人。入了烟花窑子,毕竟不是光彩的事,遇上熟人,会很尴尬,日后也不好做人。能远点,她们尽量远点,待赚了些钱,就离开这里。听口音,她们几乎都是辰溪下边的。

水秀就是辰溪马底驿的。人啊,眉清目秀,肤白皙,嘴儿甜,中等个。尤其那双眼,水盈盈,顾盼含情,勾人魂魄。 丈夫原本也是跑河的,木排在沅陵青浪滩失事,木排流失,欠了债务,人也致残。迫于生计,水秀才走上了去铜湾的路。

老古话说:“人穷志短。”丈夫见心爱的女人要去铜湾,离家那刻,连挽留的勇气都没有,事后只好掩门啜泣。

且说水秀出的家门,也很踌躇,硬下心,想想,只能溯沅水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跑河的,还得跑河,一种谋生的职业。他们不会因失了点事就怕了,那样他们就不是跑河人。在下游跑河的,一般不会去上游,这是江湖规矩。水秀没的犹豫,下定决心,去上游。至于以后会怎样,她也懒得去理会,只得顾好眼下了。

水秀出门时,还不到三十,换了身洁净的,梳了个妆,还颇有几分姿色。搭水船去,还可免了盘缠,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走亲戚。跑河的都是老油子,一眼就看得出,大家心知肚明,也不点破,笑笑而已。一路上,他们也只是添了副碗筷,将水秀塞过来的钱,硬生生便退了回去。后来在铜湾,他们果然不期而遇,见面还是笑笑。

船佬大覃胡子,日晒雨淋的,刚四十出头,看上去,却五十好几。船上的,都这样,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前些年,婆姨病逝,如今孑然一身。一对儿女,现已长大成人,了无牵挂。如今他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日子。

一日,覃胡子像往常一样,上了窑船,跨进了舱门,见是水秀,又不便退回。水秀一眼就认出了覃胡子,却装着不认识,扭着蜂臀,将他迎进舱里。倒是覃胡子,见了水秀,有些尴尬。船舱并不大,能铺个床,勉强挤着睡两人。被面是碎青花缎子,显得有几分素雅。水秀让覃胡子坐床沿,欲为他宽衣解带。覃胡子说:“妹子,你也先坐坐,我俩说会儿话。”

水秀见覃胡子羞赧,顺势挨着他坐,用她白皙的玉指,摩挲着他黑黝黝厚实的手,温柔的问了一句:“大哥最近可好?”

覃胡子受宠若惊,见水秀体贴温柔,像自家婆姨一般,渐渐放松了紧张情绪。与水秀越说越投机,越谈越融洽,仿佛恩爱夫妻似的。水秀已躺到了覃胡子的怀里,她没有浪笑,也没有恐惧,感觉他的怀里很安全,含情脉脉的瞅着他。覃胡子也渐渐地放开了手脚,不老实起来……

大凡逛窑子的,就喜欢水秀这样的女人,权当侍候自已的男人。不像有些女人,上了窑船,还得让人家摆上一桌,烫壶酒,细酌慢嚼,活生生留人过夜,收双份钱。水秀将这些全免了,让覃胡子折腾够了,就催他回去。覃胡子有些不舍,水秀说:"下次早点来,呆久点。"覃胡子想多给点,被水秀退了回去。

通常情况,窑子的都是逢场作戏,应付着。时间长了,老练了,有的还玩些手段,可多挣些银两。挣到一定数额,她们会搭水船,回去一趟。家里的,她们也得侍候。虽说水秀家的瘸了,但还有男人的需求。男人有些心理障碍,她得哄着,说等把债还了,家里就轻松了。

回家后,水秀还得上铜湾,窗外麻麻亮就出门了。出门前,亲了亲熟睡的娃,将被子扎紧,再瞅瞅丈夫,见他眼里噙着泪,悲从心来。最后还是把心一狠,就这么走了。

一段时间,水秀没见着覃胡子,心里老惦记着。一打听了,知覃胡子还在跑河。再次回家,丈夫却提及覃胡子,说覃胡子来过我们家,留下五十块大洋就走了。当时他很纳闷,现在问及水秀:"也不知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水秀如实说了,但丈夫死活也不信。这叫她百口难辩,干脆呆在家里不出门。

催债的来了,水秀说:"家里没值钱的,要不,用我抵债吧。"

催债的看了看水秀,又瞅瞅她丈夫,说:"你真舍得?"

男人吼道:"滾,滚,滚!"

水秀又上了铜湾。她在码头上,整整守了一个月,终于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当时覃胡子和那些脚夫在卸麻袋,弓着腰,颤颤巍巍地踩着跳板,将沉重的麻袋,背到码头上去。待覃胡子缷下麻袋,水秀一把将他拦住,"我在船上等你"。

覃胡子讪笑,"我还得赶船呢"。

"赶船,也得来。"

"从常德回来后,我一定来。"

"不行!你不来,我跟你下常德!"

"好,好,好,我来。没见过你这么霸蛮的。"

覃胡子上了窑船,被水秀死死地抱住,又是捶的,又是亲的,口里还骂道:”要死的,没良心的,也不晓得来看我。以后别去扛麻袋了,行吗?"

"闲着,也是闲着;没事,能挣点就挣点。"

"你这都是为了我。"水秀眼里噙着泪花,满含情爱,嗔怪道。

"你对我好,这是应该的。"

"那你为什么老避着我?"

"你男人都那样了,我不忍心伤害他。"

"我不管,我就喜欢你!"水秀抱的更紧了,撒娇似的说。

"那咱们认个兄妹吧。"

"不,我就要做你的女人。"

水秀此时已忘了自己的身份,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她紧紧的抱着他,把头往他胸部蹭,秀发扎着他裸露的胸脯,让覃胡子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此刻像搂着自己女人一样,又是亲的,又是吻的,两人如胶似漆。水秀汗涔涔的,覃胡子也大汗淋漓,两人都累了,就躺在床上说话。覃胡子告诉水秀,他还要跑河,要挣钱养活她。水秀也告诉覃胡子,你要跑河,我也跟着你跑。不管你到哪,我就跟到哪。

水秀从此离开了窑船,跟着覃胡子跑河,俨然婆姨般。她很勤快,也很麻利,船上的杂务,被她做的遇事熨帖。她有时也回家看娃,有时还带着覃胡子一起看娃,然后留些生活费,又出去了。直到有一天,她回家告诉丈夫,债已经还清了。你和娃可以安心生活了。我还要去跑河,有时间就来看你们……

后来,丈夫想不开,悬梁自尽了。水秀从此名正言顺的,就做了覃胡子的女人,带着娃跑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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