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豚

河豚

王诵诗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春汛，渔船在海州湾渔场捕捞，网到大量的鱼虾自不必说，总能顺便网着几条河豚。生长在海州湾里的河豚洄游到近海，寻找机会，零零散散游向青口河里产卵，不小心就撞到渔网里了。

渔民从渔网里捡出河豚，撂到船舱里。河豚不服气，气性发作，肚子膨胀，鼓鼓的，几乎成了圆球，蹦跶几下，就一命归西。因此，凡是捕捞到的河豚，没有一条是活的。渔民又叫河豚为“气鼓鱼”，俗称“花鳜鱼”，大概与河豚身上的花斑有关吧。

河豚再也不能蹦跶了，静静地躺在船舱里，成椭圆形，小眼，体背灰褐，有斑纹，体侧稍带黄褐，腹面白色，原来是很好看的。再好看，河豚是有毒的，误食，会药死人的，留它有什么用？

渔民老万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这河豚是美味佳肴，舍不得扔掉。鲜河豚有毒，不能做菜。船上有河豚干，今天就用河豚干做菜招待你。”我将信将疑，这河豚做菜，好吃吗？吃了没有危险吗？

渔船上，狭小的船楼，空间很小，小餐厅，小桌，上的几个菜，都是海鲜，清煮对虾、铜蟹，红烧舌鳎，清蒸小黄鱼，炒花蛤，紫菜汤。老万和我喝着酒，吃着海鲜。渔船上的海鲜就是不一样，新捕捞的的鱼虾，吃到嘴里都是鲜，鲜到嗓子眼。边喝边拉呱，越喝越近乎，但就没上河豚干这个菜。老万似乎又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时再上的菜，一般都吃不出什么味道。再上河豚这道菜，你尝尝就知道了。”

一盘青椒炒河豚干端上了桌，青椒青莹莹，一条条河豚肉洁白如雪，菜色鲜亮养眼，一看就是一盘好菜，但我就是不敢下筷。老万不讲二话，搛了一块河豚肉就送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吃着，我怕老万有什么闪失。待了一会，吃了河豚肉的老万好好地坐在我的对面，指着这盘菜说：“你尽管吃，药不死的。”我这才搛了一小块河豚肉，小心翼翼地塡到嘴里，稍微一嚼，粘稠稠，浓嘟嘟，辣乎乎，说不出的鲜溢满一嘴，刚才吃过的海鲜，相形见绌了。忍不住，又连续搛了几块河豚肉，不住地嚼着。不吃不知道，今天才尝到了河豚肉的鲜，真是人间的美味！奇怪，这有毒的河豚怎么变成了美食？

我对老万说：”听说，下口村渔民吃河豚有祖传秘诀，从没听说药死人。”老万笑着说：“哪有什么秘诀？不过做的时候要仔细，气死后的河豚从背部用快刀划开，把河豚的内脏全部掏出，埋掉，再把河豚放在清水里浸泡一两天，捞出晾晒，半干不湿时，撕成肉条，再晒成鱼干，保存备用。做菜，青椒炒河豚干，味道最鲜美，还有其它做法，红烧，清蒸，做汤，都行。

临走的时候，老万装了一小塑料袋的河豚干给我带着，说：“莫嫌少哟，带回家，做菜给家人尝尝鲜。但有一条，吃下口村的河豚肉不会有什么危险，其它地方的，我就不敢保证了。”我担心家人不敢吃这个菜，但不能了拂了老万的好意，回家费点口舌吧。改用一个词，这也叫“好菜多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