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市

王诵诗

西边的太阳有点疲倦，沉沉下坠，天气还很燥热，一排杨树浓荫下，是摆地摊的，卖一些新鲜的鱼虾蟹蛤。三三两两下班的人，有的开车，有的骑着电瓶车，顺便走这里买点新鲜的海货，这里是一个小鱼市。

禁渔期间，渔船不能出海捕鱼，但渔民可以拾海小取。这一天，下地笼的老伏运气特别好，地笼提上来，里边是六七只活蹦乱跳的大对虾，是少见的野生大对虾，每只都有三四两重。老伏喜出望外，舀了半盆海水，把对虾活养着，来到渔村旁的小鱼市，刚把盛着大对虾塑料盆往地上一搁，就围来几位询问价格的客人。没等客人讨价还价，只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二话不讲，伸手从盆里捞出那几只大对虾，卷在灰不溜秋的小褂前襟里，头也不回，慢慢地走了。大家都感到诧异，有人催着老伏快去追，老伏笑笑说："他是我的本家大叔，患有老年痴呆症，这大对虾，算我孝敬他吧。"

经常来小鱼市上摆摊的葛大嫂也是拾海的好手，扒蛤蜊，拾泥螺，挖螠蛏，掏石鳅，每天都有收获。

这天，葛大嫂在海边淤泥里掏石鳅，掏了好几斤，太阳一甩西，就来小鱼市出售。过了一会儿，一对年轻夫妇来到她面前，他们自称是苏州人，自驾来海滨旅游，在海岛上玩了一天，开车去宾馆，路过小鱼市，感到很新奇，就下车逛逛。满眼都是不认识的海鲜，海螺，鲳鱼，沙光鱼，小黄鱼，黄眼蟹，梭子蟹，杂色蛤蜊，看一样问一样。

年轻夫妇细瞧葛大嫂的石鳅，这鱼是紫红色，在盆里蠕动着，样子很丑陋，就问葛大嫂："这海鲜能吃吗？"葛大嫂笑着说："这是石鳅鱼，红烧鲜得很。"年轻夫妇满脸将信将疑，葛大嫂就说："今天太热了，大老远的，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家就住在这个渔村，要是不嫌弃，你们到我家吃晚饭吧，我做红烧石鳅给你们尝鲜。"

年轻夫妇也不推辞，跟着葛大嫂来到家里，就像葛大嫂半路捡来的亲戚。回到家，葛大嫂做了好几个菜，除了红烧石鳅鱼，还有凉拌海蜇，生炝泥螺，清蒸小黄鱼，水煮梭子蟹，沙光鱼烧汤。不一会，葛大嫂的丈夫也从建筑工地骑着摩托车回家了。葛大嫂两口子，用一顿丰盛的海鲜招待客人。这对苏州来的年轻夫妇第一次吃这些海鲜，啧啧称赞。宾主双方一见如故，饭毕，葛大嫂唱起渔歌，闻歌而来的邻居与客人一起和着葛大嫂的渔歌，打着拍子跳起了舞。

夜深人静，客人才意犹未尽地准备离开。临走时，男客人要付钱，葛大嫂赶紧不由分说，把纸钞塞回他的包里，拉上拉链说："我家儿子和媳妇都去了上海打工，平日就我们老两口在海边度日，寂寞得很。今儿如此热闹，就像儿孙们都回来了一样。请都请不来你们这样的客人，快不要见外了。"宾主互留了联系方式，相约常联系。

车开出了很远，年轻夫妇回头望时，见葛大嫂和丈夫提着防风灯，还在路的尽头张望，心头不禁一热，萍水相逢，能有这段情，多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