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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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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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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遍故乡的土地

走遍故乡的土地


 

故乡,是世代居住的地方。从人的情感上说,故乡是一种情结,是一种持久性思念,是留恋的寄托。

家乡就是一片土地。照理说,一个人对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应该是最为熟知的,然而在好多时候,或许又不是那么熟悉。至少,因为这个概念的外延在范围上可大可小。比如可以理解为出生的村庄,也可以扩展到更为大些的范围,或乡镇(过去称公社),或县市,或省区,乃至国家。

拙文以《走遍故乡的土地》为题,是因为在提笔时忽然想起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那首红歌:《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诚然,我没斗胆与老人家相提并论,只是想悄悄的告诉你:我确实在一个特定的时空内走遍了“故乡的土地”,这个特定时空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的辛寨公社。

那个时候辛寨公社分四个管区,每个管区管辖十来个村庄。在当时每个村庄的名称,村子的大小与基本形状;它在公社驻地的什么方位,与公社驻地的距离;村庄与村庄之间的相互方位与距离;哪里有大道小路,什么河流方塘;各个村庄的人口,贫富情况,有无农副业收入等,都能了解个或多或少。

你千万不要以为我那时候一定是个什么公社或管区干部。其实,当年我十八岁,刚高中毕业做农民。由于家庭政治背景复杂,没能像好多“三代红”同学那样,做了村里的团干部、民办老师、会计、赤脚医生、农村电工等,只是老实巴交、安分守纪的种地。窝铺(农村夜间看坡睡觉住的临时性草房子,好似卧倒的三角椎体)、草帽,锄头、䦆头、铁锨、镰刀、手推车、粪筐都是我的好朋友。

说句实在话,那时自己心底里也不是很“老实”,当看到那几个在学校里考试成绩总是手下败将的人,走个两碰头,在自己面前摇头晃脑,穷酸臭摆的模样时,心底里很憋气。

那一年的某一天,民兵连长突然造访我家,我从屋里透过窗户朝外看到那个急匆匆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民兵连长进屋告诉我:“接到公社通知,经过村里研究,派你去公社规划组干活,今天上午就去报道。”

有点突然,当时农业学大寨又一次掀起高潮,我也听说公社里有农田基本建设规划组、施工组什么的。自己心里想的是:干活吗,无所谓,在哪里都是出大力,流大汗,如果去公社里,还能混个常年整劳力工分呢,答应了。

报到了才知道些更准确的信息:规划组是公社里的农林水办公室组建的,其中三名专业技术人员是吃国家饭的,唤来的十多号人都是公社驻地的三个自然村的小青年。按照公社徐书记的说法,抽人是有严格条件的:高中生、身体好,能吃苦,善于学习。

徐书记给我们开了个会。会上讲了当前的国内外大好形势和农业学大寨的政治意义,为什么要成立农田基本建设规划组,规划组主要干的是什么性质的工作。然后,规划组长给我们讲了全公社的农业、林业、水利现状,常年会遇到些什么自然灾害,我们规划组要干些什么工作,当时第一次听到了一些什么内业、外业,打导线、水平测量、高程等新鲜名词。内业技术含量较高,包括计算、绘图、制作施工方案等。外业就是去野外进行实地测量,测量仪器有:罗盘仪、水准仪;工具有:旗帜、塔尺、标杆、线尺、大锤、木橛子、毛笔、红色漆、墨汁等等。我们这帮小青年的任务当然是跑外业。

那个年代,农村家庭有挂钟座表的还不多。社员们每天早晨上坡,都是队长先早起,在胡同里来回的吹哨子,催人起床,下地干活。大概从一九六七年吧,全公社普及了有线广播。有线广播在宣传毛泽东思想的同时,还起到报点等作用。

每天蒙蒙亮,有线广播开始了:“辛寨公社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紧接着就是那首《东方红》: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喓,他是人民大救星。……”

我们每天去外业,比社员们起的还要早,回家许多时候也挺晚。当时我们有个玩笑:“听着东方红出门,踩着国际歌回家。”(有线广播每天晚上都是以播放《国际歌》而结束)

这是因为我们的测量规划工作进展情况,直接决定着施工的工期,还得考虑到”就头活”(当天已经开了头,必须完成的活,要不就白忙活了),按照徐书记的说法是“快马加鞭”。

我们这些小青年在技术员的带领下,只要没有风雨,天天开动“十一号”——两条腿,走呀,跑呀,爬呀,滚呀(有时候稍不留神滚下坡),摇旗帜呀,抡起大锤向地里砸木橛子呀。夏天挥汗如雨;冬季寒风刺手。

公社技术员条件还是相对好些,有自行车。其实,他们这一车也不轻快。每次出发车上总是装的满当当:贵重仪器和整捆的木橛子。我们则是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地点、时间,一路小跑到达。

附近的导线打完了,离家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有时候单就奔赴导线的起点就得行走十来里地,到达目的地后还要在庄稼地里披荆斩棘。有时必须趟泥巴,爬越七沟八梁。有时感觉真是吃不消了,回到家里,恳求父母买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全村也没几家老百姓有自行车,本也没有闲钱,就是谁家有钱也无处买来崭新的大金鹿(老牌号的大轮自行车,现已绝产),因为没有自行车票,干瞪眼!我们几个只想借此机会“要挟”父母买辆自行车。

父母终于从集上买来了二手车,我们都很知足。

夏天了,天气无常,工作中遇上雷雨什么的家常便饭,每次天气来临,我们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保护这些珍贵的测量仪器、记录本等,而自己却经常变成“落汤鸡”。当然,风和日丽的天气也挺好,小青年们时常借助“镜子” (水准仪的土称),从远处偷窃正在田间劳作的年轻女社员,这是一种享受,嘻嘻。(我们发现,女青年的肤色在镜子里特别好看!)

我们一帮“跑男”,经过几个月的“傻奔”,打完了所有导线。处于中心位置的两条互相垂直主导线,在辛寨公社的大地上形成一个 “笛卡尔坐标系”,所打出了条条经线和纬线,又布成若干田字格,将全公社的每一个大村小庄、道路、河流,找到了准确的位置。

又一天,规划组长带着一份惊喜和祝福告诉我:“徐书记要与你谈话”,我赶快来到了徐书记的办公室。

徐书记拉过我的手:“小王干得不错,经过研究,同意将你转为‘亦工亦农’,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回村里了,每年除了享受一个整劳力的工分外,生活补助每月六元。”

事情没那么简单,当晚民兵连长又来了:

“你明天不去规划组了,大队决定让你去黄河出夫,专门画画,宣传毛泽东思想。”

经过时间的磨炼,我也多少知道点“好歹”了:亦工亦农吗,村官想换自己的三亲六故!我不敢直接得罪他们,只能换着口吻应付:

“明天我就去规划组说一声!”

徐书记听到后勃然大怒:“你村里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规划组的工作最重要,随便来个人能干得了吗?谁也不能从我这里换人!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手信,你交给村里。我再打个电话,他们就再也管不着你了。”

我回到家,打开看了徐书记那又大又有力量的草体:“小王我要定了,我给你们村减少一个去黄河出工的名额。”

第二天,规划组把我的分工由外业改成内业。

从此以后,公社的几位农林水技术员,无私的把我引入一个崭新的领地,也使我在学校学到的那些数学、美术、地理等知识,在这里得到充分应用,实现了新的扩展。如:翻阅了一些当时辛寨公社的水文地质资料;知道了什么是高程,水渠的比降,怎么结合实际地形与设计水渠的基本要求进行河道设计;见识了绘图用的专用工具,如何用来绘制地图、地形图,河流的纵向图、断面图、剖视图;知道了农用桥梁的常见形式,根据新规划的道路、护路林要求,计算挖填土方量,绘制一些简单的示意图;如何将某个施工场地,按照各村的劳动力,优化土方运输方案等。

由于那个时代还没有计算机、计算器,那么多的计算工作,我们都是靠算盘完成的,所以,在学校学到的珠算技术在这里也得到了充分的施展。

当然,整天翻来覆去抹画最多的当属辛寨公社的地图。各式各样的都有,局部图、规划图、施工图;有的用绘图铅笔绘制,用来放线施工;也有的刻在蜡纸上,推油印机,印出几百份发给领导和施工员;还有的用水粉颜料、或者油画颜料画在宣传纸或铁板上,张贴在工地指挥部及各施工现场的宣传栏中。

请别问从我的手中究竟绘制(画)了多少张公社地图!

还是悄悄地告诉你:那张老地图就是一份压缩的文档,已经深深的刻录进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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