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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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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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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家湾

这场新型冠状病毒不仅来势汹汹,而且传播性异常顽固,尽管上级想尽了一切办法,熬过三年多了依然“治标不治本”,稍不留神便又复发,危险就在身边。于是有人说,现在的医学如此发达都治不了小小的病毒,那么古代人遇到瘟疫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近几天,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离老家很近的那个湾——邢家湾。

老家人所说的湾与教科书上的湾是不同的。教科书中湾的释义有三:一曰水流弯曲的地方,如:河湾;次曰海岸凹入陆地、便于停船的地方,如:港湾;三曰使船停住,如:把船湾住。

老家人说的湾其实是湾坑,城里人管叫池塘。咱那小时候,哪个村庄没有几个或大或小的湾坑?

我的老家是辛寨,改革开放前的公社驻地。辛寨是个大庄,为了实现三级管理,先分为三个村(大队):辛一、辛二和辛三,辛三再划成十三个生产小队,我家属于三村第九生产队。

那时我们九队一共二十三户人家,其中三分之二住在这条东西向的胡同里。胡同的北侧地基比南侧高出一米多,我家就住在北侧中段略偏西的位置。

胡同总长两百多米,西高东低,东端出口处与辛三村的南北主街形成“丁”字路口。雨水可以从这里向南一路滚水三百余米,尽头处泄入邢家湾,人们出村时,要从这里东拐南折,沿着邢家湾的东岸走过下地劳动。

邢家湾呈长方形,南北五十来米,东西三十余米,四面坡度不尽一致,南边坡和西边坡陡峭,东边坡次之,北边坡最平缓。每当湾中的水离地面近一米时,东南西岸似乎“垂直”,北边坡更平缓了,坡长可达两米之多。

北边坡东段拐角处的岸面就是南北街道。在这儿,人们顺着地面先是平铺了一段三米多的青石板,每块石板约一米半长,三十厘米宽,当铺到湾岸边的时候,顺着斜坡的方向继续下铺,形如“簸箕”,直达湾底。在岸上的虎口处,留出两个泄水口的同时,再架设一块超大的青石桥,这块青石桥长四米多,宽约五十厘米,厚少说也得四十厘米,石桥的迎水面镌刻着浑厚有力的四个大字“众志成城”。桥的两面延伸处,还砌有与石桥等高,长约三米,宽约五十厘米的实体石墙,与青石桥形成120度角包抄过来,可以确保从南北街上滚滚而来的洪流,总可以安全的通过这个“簸箕”泄入湾里,保证东岸路面和北岸路面不被冲垮。

湾的四周斜坡长着好些柳树,多数集中在东南西侧,只有两三棵长在北侧偏西段。这些柳树长得很旺盛,形态各异,有的挺拔;有的向水面的方向倾斜;还有的向水面方向弯个腰之后又直起了腰斜向天空。柳树棵棵都那么粗壮,有的一搂抱不过来。每到盛夏,柳条儿垂落水面,随风潇洒,小同学们每到周末不约而同聚集而来,戏水游泳,那些水性好的哥哥们总是喜欢先爬上弯着腰的柳树,再“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冲击出的串串波纹,波光粼粼,向四方扩展而去。

我读小学的时候,这个湾年年存水不断。丰年雨季,大雨降临,下在我家庭院里的雨水总是先在院里转几圈,待到集结在一起形成势力了,便欢天喜地从大门右侧的水沟里钻出去,摔下一米多高也不知疼痛,跟邻家各户的“雨友”们先是打个招呼,然后不是翻跟头就是打漩涡,势力更强大了,他们抄起手来沿着胡同一路向东,直奔“丁”字路口。到了丁字路口更激动了,与从北狂奔来的大部队拧在一起,汹涌澎拜,势不可挡,裹挟着满大街的砖石瓦块奔流南下。老百姓垛在道边的柴禾垛底部那些几近腐朽、立场不坚定者,总是身不由己跟随而去。

每当雨停后,人们喜欢从家里走出来,地上瞧瞧,墙头屋顶看看,边走边聊,都去湾桥哪儿碰头。

如果遇到连雨天,不超过个把月湾里会被灌得盆满钵满。

若逢暴雨恣肆,后街的强大洪流就会夹杂着建筑垃圾、柴草牲口粪一起推搡进湾坑,湾水顷刻变得浑浊不堪,但经过一些日子的沉淀,湾水又会复变清澈,虽然不至于像歌唱的那样“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云依依。”也不是诗词中“清澈见底”“观鱼胜过富春江”却也是绿色无味,人人喜欢,乐意亲近。

说实在的,从村里冲来的只是一些碎石瓦砾、柴禾、鸡鸭粪之类,马牛羊粪并不多,因为村里有专门的拾粪老人,天天用粪叉挑个粪筐满大街转悠。并没有现在漫天飞舞的塑料袋和说不尽道不明的化学有害物质,只是人不能饮用罢了。

湾水的用处很多,最常见的是供牛驴骡饮用。每天日落从田间归来的农民撒开缰绳,牛儿边哞哞边小跑来到水边,伸长脖子痛痛快快地饱饮一气,啃青凯旋的羊群也来了,你拥我挤,哞声一片。

靠近这个湾的有两个生产队,我们九队和十队,两个队里每年的碾麦场、沤肥池、地瓜育苗,都需要水,还是大量的,无不取自湾里的库存。何止队里,就是谁家盖屋垒墙,坨坯和泥,栽瓜种果无不来此担水。

湾坑最受农家妇女欢迎,它是大姑娘小媳妇钟爱的“洗衣盆”。湾坑的北坡每隔两三步摆好了搓石板,东面坡也有几块。从春到夏、由夏而秋,只要不是风雨天,总会围坐一群妇女,惬意地洗洗涮涮,每次下过大雨水位涨高了,前来洗衣的几个妇女,一个挽起裤腿脚走进水里,一个弯腰在干处,一起用力把石头向上拖一下,使得水上一半水下一半,讲究的坐在自己带来的马扎上,不讲究的找来几块砖石啥的,坐在屁股底下洗将起来。

那时乡下人难以买到、也使不起肥皂洗衣粉,洗涤用品多是皂角、草木灰啥的,主要靠手中挥舞的棒槌,实乃绿色环保。村姑们健壮的小腿肚儿浸泡在水里,一根根棒槌起起落落,敲击着隔着衣服的石板,噼里啪啦,响声一片,阵势多么气派! 一阵阵笑语喧哗,一片片水花飞溅,构成一幅精彩曼妙的“乡姑洗乐图”,这是多么喜庆的劳动场景啊!

湾坑还是天然的洗澡塘,野小子们的游泳池。中午或者晚间,收工后的庄稼汉子三三两两来到湾坑边,赤膊下水、泡澡搓垢。湾坑此刻又会变身说书场和新闻发布会,大家一起东西南北、谈天说地、逗笑取乐,再加上村里的有线广播大喇叭正在播音,一身的疲惫随之消散。泥猴子般的半大小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旱鸭子”变成了“水鸭子”,增长了见识。

上世纪七十年代,湾里的水可以说四季不断,每当社员们都上坡劳动时,几位老场工会用家里的缝衣针借助灯火烤弯成“钓鱼钩”,“偷偷摸摸”去钓鱼,当然多是一些“草生鱼”,长不大的。

那年开春有一天,九队、十队两位队长听说我爸来家了,商量在湾里养鱼的事儿。我爸在大学里学的是“淡水养殖”专业,毕业后一直在宁阳县淡水养殖试验场工作,还是技术员呢,他的场里专门孵化鱼苗。爸爸很快来到水边,虽然看到水质不错,为了避免花了老百姓的冤枉钱,还是取了水样装进小瓶,带走化验,让队长们听消息。

过了一周,爸爸打来电话,告知水质很好,可以养鱼,最适合草鱼、鲢鱼混养。于是队长派了一个当家大爷,坐了汽车换火车,前往爸爸的单位,两天过后背来鱼苗放进了湾里。队长通过告示牌等方式告诉社员“禁止钓鱼”,还委派了两位老头儿负责看管。

时间太慢了,终于熬到初冬就要结冰了,两位队长又趁我爸来家之际做技术员进行捕捞。

捕捞这天,岸上围满了人。这个湾平日里觉得不小,可在拖网之前显得如此“渺小”。捕鱼人有的穿上水衣,在中心位置用竹竿挑起几个浮球,一此尽量减少鱼儿“翻墙”逃脱;更多的劳力站在两岸用力拖拽网的纲绳。在两位队长的指挥下,大网从南开始慢慢向北移动。看来试图“一网打尽”,哈哈!

“你看,逃跑了一条,……又一条,真笨,你两个把竹竿再举的高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举举试试!”身在水里就要淹没脖子的大哥不高兴了,岸上看热闹的人只顾笑。

既然有漏网的就再拖一次,第二网上来了,漏网的寥寥。

“社员们,今晚我们就分鱼吃!”网未收完,队长就扯着个嗓子下通知了。社员们知道很快就第一次吃上湾里喂养的鱼了,非常高兴,分鱼的过程不在话下。

湾坑里也时有见义勇为的壮举出现,甭管哪家的娃娃遭水呛了,谁发现都会踊跃搭救。在湾坑里被淹却大难不死的娃娃,家里人会再去湾里舀一瓢水,烧开后让被淹者慢慢喝下去。此举颇具仪式感,据说有压惊驱邪之功效。

其实,何止有孩子被淹,大孩子也有不幸。那年夏天的一场午雨之后,本队的“常有”哥与几个社员去湾里下水,水面上涨斜坡湿滑,人还没下水呢,脚下哧溜滑将下去,本想站立起来又滑到,他本也不会游泳,身子起不来了:“我不行了!”幸亏同伴及时救出。后来他的这句“我不行了”成为村里的“名言”,流传至今。

每年盛夏,柳树上蝉声一片。有的男孩喜欢扯来几根牛尾毛,在竹竿顶端系成“活扣儿”,去湾坑边套树上的知了,套水草丛里的青蛙。台湾校园歌曲《童年》里唱的是:“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我们老家湾坑边柳树上的知了,何止在声声叫着夏天,还能一直叫到秋天末尾。

在我读小学中学的时候,邢家湾的西护坡的上上下下还植过芦苇。芦苇从春天开始重新发芽,经过夏秋一直到初冬才势尽。春天的芦笋是嫩黄的,夏日的芦叶是碧绿的,秋季的芦穗是金黄的,到了初冬芦苇被收割,变成了生产队、老百姓的“座上宾”——苇萡。

大概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由于我们地区雨水不断减少,地下水位持续下降,湾里慢慢绝水了,芦苇也就没了,柳树先后也伐光了。邢家湾从此失去昨日的辉煌,再加上出生在五零后的孩子开始结婚生子需要更多的房子,村里的所有空闲园子也已开发枯竭,村子周边的所有湾坑壕沟又都纳入规划建房之列。邢家湾真的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马路和房子。

偌大的辛寨湾坑多着呢,都有名字,还有的带姓氏。比如:辛一村南圩子墙内有个赵家湾,东门外还有一个湾(年代久远忘记名字了);辛二村老木货市东边有个大湾,北门外还有个小点的;辛三不仅有这个归属九队十队的邢家湾,四队大场北面还有个尹家湾,西门外还有个西门湾。

我想说的是:赵家湾的周遭住户人家都姓赵,挺好解释;尹家湾附近的住户虽然姓尹的人家不很多,的确是一个大家族,成分是个大地主,也没有疑问。但是,属于我们的这个口口声声的邢家湾,两个小队王姓户数“绝对优势”,至少占百分之七十,辛家约百分之十,还有几户单姓侯、商、李、郭、牛等。如果扩展到整个辛三村,还有孙、刘、俎、徐、许、赖、刘、朱、范、高、侯、费、郝、杨、樊、孟等,却没有邢姓。

“一根筋”上来了,我把思维引擎扩展到辛一、辛二,又搜索到了韩、高、汪、蔡、魏、姚、张、苏、葛、纪、安、荆、毕等,好嘛,还是没搜到姓邢的。

有人可能会说:你的思路太狭窄,去你们当地的档案管理部门,扒拉一下,看看是否有相关资料。啊啊,我只能说:谢谢您的提醒,谁有精力时间谁就去考证吧,咱先把时间和精力放在解决当务之急上来,比如:继续做好眼前这场新型冠形病毒的根治工作。

当然,允许,也尊重您躺在床上无困意时,对古人经过瘟疫泛滥过后的各种可能性结局,大胆猜测,不求滴水不漏,只要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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