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到海不复回 ——黑龙江入海口剪影

唐代大诗人李白云：“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源远流长的黑龙江之水，何尝不是如此。

发源于兴安岭西坡的黑龙江，其上源海拉尔河由东向西流淌1430公里，在新巴尔虎左旗北部与额尔古纳河汇合；额尔古纳河向北流淌970公里，在恩和哈达与石勒喀河汇合后，有了新名称黑龙江。黑龙江转而向东南方向流淌1850公里，在抚远与乌苏里江汇合，俄称阿穆尔河。由于南北走向的锡霍特山脉的阻挡，它只能折向东北方向流淌970多公里，汇入鄂霍次克海的鞑靼海峡万顷波涛。

在普通地图上看，黑龙江入海口在尼古拉耶夫斯克（庙街），但放大地图，你会发现，庙街距离入海口尚远。真正的入海口在奥泽尔帕赫，庙街以东42公里的地方。这里面对的是壮阔的太平洋鞑靼海峡。

为了一睹龙江入海的壮景，北京时间6:30分，我们驾车离开庙街，沿阿穆尔河左岸一路向东，目标是奥泽尔帕赫。

途中，江左岸是连绵的山峦，秋季的“五花山”绚丽斑斓，夺人眼目。山脚的沙土路很窄，几乎与江水在一个平面。当时思忖，如果江水上涨小路不会被淹没吗？然后又释然，江水直接泄入大海，上涨的可能性较小。从这里向右岸看去，离江很远的几座大山，峰头被云彩笼罩，看出锡霍特山脉虽然到了尽头，却依然伟岸挺拔，没有放下威严身段。

车行半途，我们下车歇息。江水在这里已经十分宽阔，接近于大海的那种感觉了。看到一个渔民坐在船上停息了马达，悠然悠哉，“守株待兔”，他是在这儿下了网，等待起网捞鱼的。天阴，灰色的云一重叠一重，但远处仍能看到旭日在云的背后，将朝云照得殷红。江风很大，吹动江水掀起层层浪花冲击着沙滩，哗啦哗啦直响。许多海鸥在船的周边活动。有的贴水或者在天空飞翔，有的漂浮在水面一动不动地歇息，随着波浪起伏。他们是在等待起网的时候扔掉的小鱼，饱餐一顿的。

车沿着山脚江边左转右旋，接着又离开江岸钻进山林上下起伏行进。9:30分左右，我们眼前终于一片敞亮，奥泽尔帕赫村到了。该村建在一个类似半岛的高冈上，南临阿穆尔河河口，东临鞑靼海峡，西侧、北侧则是山林，位置绝佳。

我们先在入海口北岸的一处码头停留，水中停泊一些船只，岸边扔着一些破船，尺寸很大。岸上村庄的木头房子，有的红顶，有的白顶。也有绿色的，互相掺杂，十分好看。水面海鸥很多，在天空飞来飞去，“啊啊啊”的鸣叫声极像婴儿的娇啼，十分尖锐响亮。我们在此集体留影后，又乘车继续东行。之后步行越过一个深沟，来到了一个凸出的小岛，大约有三四百平米的面积，上边长满绿色的野草，草地上落满鸟的羽毛和粪便。看来，晚上这里是海鸟的歇息地。这个小岛三面是悬崖峭壁，峭壁下是大海，海边有许多巨大的岩石，上边也是斑斑鸟粪。显然，那些大石头是千百年来受大海狂涛的冲击，从悬崖峭壁跌落下去的。石头上歇息着很多海鸥，灰白色羽毛，看见人来了也不飞走，毫不惧怕。

站在鸟岛四下眺望，视野异常广阔。鞑靼海峡海面十分平和，海风轻轻，吹皱海面，波纹一重又一重，颜色变换莫测。不断的有渔船从远海归来，同时又有新的渔船出航。这里打渔也都是快艇，航行起来像飞鸟一样。还有的船停在海面上，静静的等着收网。我拿过摄影师马先生带来的望远镜，发现海峡的北侧有几处钻塔，可能是海上钻采石油，南侧海面则是停泊着许多海轮。因为黑龙江河口虽然很宽阔，但有沙滩，水比较浅，所以吨位较大的海上货轮只能抛锚在海上，然后用中型货船再把货往上游运送。在地图上看，入海口对面就是库页岛（俄称萨哈林岛），但因距离太远，实际站在这里并看不见对岸的岛屿。

猛一看，鞑靼海峡辽远浩淼，水天一色，但仔细观察，海平线虽然很遥远，但很清晰。远处是灰色的天幕，低处有一层云，下面灰，上面白，白云的上面是白色的天空，一重又一重，有点像到北冰洋的感觉。海平线之所以看得很清楚，是因为虽然天阴，但太阳在云后依然光线强劲，使得海面反光明亮，与灰色天空形成反差。

视野尽处，海平线之上天空之下，是厚重的大朵的云彩，云下部灰色，云上部是白色，犹如翻腾的雪山，白得耀眼。白色的云朵之上，还是灰色的更高的云层。在白云之上还有白云，条条缕缕，层层叠叠，层次非常分明。再向入海口的右岸望去，是连绵的山，山越来越高，山头也被云彩遮盖，十分壮观，用语言难以形容。同来的三个摄影师，一会在岛上拍摄，一会到悬崖边上拍摄，再一会站在海边的大石头上拍摄，激动得像个孩子。

围绕着鸟岛飞翔的海鸥很多，鸣叫着，使这个独立的小岛充满生机。站在这里，可以说是在眺望黑龙江入海口，也可以说是在眺望鞑靼海峡，还可以说这是在眺望鄂霍次克海。黑龙江，它的源头只是大兴安岭西坡兴安里湿地——中海拉尔河塔头甸里的一汪泉水，经过4440公里的曲折奔流，汇集了沿途的千河万溪，历经了千难万阻，变成了水势浩荡雄壮的大江，最后汇进了浩瀚辽阔的海洋。我们这个热爱它、仰慕它、幻想它的开始三人，入俄五人的考察小组，从它起步的地方开始，与它一起奔走，历经44天，借助车轮子，终于完成了“从源头走向大海”的梦想。我们可以向大海呼喊，也可以向蓝天告白，我们胜利了！我们成功了！但愿我们不是历史上“黑龙江万里行”的第一人。

回返离开奥泽尔帕赫不远，路过一个叫阿尔米夫的村落，此时已是中午12点，我们到一个商店买了吃的。女店员锁了店门要回家吃饭，但看我们要在门前台阶上摆放食品吃饭，觉得太艰苦，便邀请我们到她家吃饭。我们自然乐意前往，顺便聊天，了解一下俄罗斯风情。她叫奥莉嘉，家里离商店很近，是个木板房，院子里开满了鲜花，屋里窗子吊着花盆鲜花盛开。她把自家种的草莓做成果酱端上桌，自家产的黄瓜、西红柿洗净拿来给我们吃。还煮了热茶，十分热情、好客。我们深深被她的热情和真诚所感动，只能一个劲说：“斯巴细巴!”

我们告别奥莉嘉，在细雨霏霏中乘车向尼古拉耶夫斯克（庙街）驶去，仍然沿着阿穆尔河边的沙土小路。只不过，去时，顺流，河在右，山在左；回时，逆流，河在左，山在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