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各色各样的使用于春夏秋冬的帽子,亦带过几顶,可是记忆最深、难以忘怀的是幼小时候戴过的那顶虎头小帽子。
今早丈夫上班走时,和我说:“不算今天,再有三天就过年了,虎年马上到了,你收拾一下家里吧.....”
“好好好,收拾家务、整理家什,下厨房,‘小菜一碟’的事儿,我一直在做的活儿,你就放心吧。”我一连声地应和着说。
可当我浏览了一下朋友圈,看到了一个来自于沂源县的视频,提到了民俗文化,看着看着,突然小孩子戴的虎啸风生且鲜艳夺目的虎头小帽子及虎虎生威的虎头小鞋子映入眼帘。哦,这虎头小帽,不是像极了我小时戴过的吗?!
这下可好了,本打算写《去姥姥家的路》第二部分“巨石与人家”的想法被“弃置一边”,丈夫让我做家务的事儿亦似乎让我“放到三千里”以外去了。在我心底“生活”了几十年前戴过的那顶虎头小帽子,就像破土待出的草儿嫩芽一般,再次从心底顶破生活的阻碍冒了出来,那情那景,活灵活现的,毫不示弱、硬生生地“冲锋”到笔尖上来了。
记得我三四岁时,大姑给我做过一顶貌似虎头的小帽子——青色底子,大红色、粉红色、橘红色、淡黄色、深绿色、浅绿色、蓝色等各种颜色搭配恰到好处,花纹、样式亦非常漂亮,就像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一样,让人喜欢了又喜欢,简直让人爱不释手。直到现在回忆起来,心里还甜甜的美美的。
更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这顶虎头小帽,就像一颗灿烂的夜明珠,时不时地就会在脑海中闪现一下,勾起我对童年无限的思恋:那时那景那人——我的懵懂、天真,我的童趣,呵护我成长的至亲。
话说,当时,我看到那顶栩栩如生的虎头小帽子,别提有多高兴了——手舞足蹈,心花弄放,忘乎所以:现穷尽我脑海中的所有词汇,也没找到贴切的词儿表达我那时心中的兴奋喜悦之情了。
当初,我带上那顶小帽子,走到那儿都有人夸奖。“快看,这小姑娘太俊了,水灵灵大眼睛活像个小天仙下凡来了……”
可是,我心里明白没戴这顶小帽子前,尽管也受到夸赞,可没像戴上这顶帽子引来如此“高大上”的赞美。
现在看来,大姑就是一位艺术家。她“以针为笔,以青布为纸,以各色线为颜色”精心为小侄女儿制作饰物。她看线、选线、辟丝、穿针走线、断线,一丝一缕,针针线线,巧妙地以各种原色花线在青色质地上参互调配。虎头走线线条活泼灵动,粗细相间,针脚细腻,针针洒脱、线线充盈,丝理转折迂回自然,针脚神韵画面质感强。极见虎气冲天、形象生动、逼真的样子,远观惟妙惟肖,近看出神入化。
怪不得,这顶鲜活的虎头小帽子,一直活在我的心底,常常跑到我脑海里,让我幸福地回味快乐一番啊。
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人是衣服马是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红花要用绿叶衬”的道理。大姑给我绣出了她希望看到的形象。我亦欣赏绵里藏针、柔中有刚的气质。
但我想,“底子”一定要真,方能对得起虎气、绿叶等的衬托吧。遗憾了,我没能达到大姑想看到的样子,但我能清静无为一生亦或是大姑想看的另一种景象吧。
如今,经过几十年的风云流转,这不仅仅是一顶帽子了,“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传递。
当初我体格柔弱、胆子小,小狗朝着我旺旺几声,我就吓得大哭。可其他小伙伴就敢和小狗儿对抗,戏弄小狗子。尽管我也非常喜欢小动物,包括小狗,可我不敢接近。大姑做虎头小帽子给我戴,也许是想让我增加点“虎气”,体格上也强壮一些吧;大姑可能思考过,她的小侄女儿倘若一副林黛玉的样子,恐怕未来寻不到一个婆家;大姑或许还知道:侄女儿未来的路,只有自己强壮了,才能走得快、走得顺畅……
可惜的是,我上学、工作,东跑西颠的日子太多了,和大姑相处的时光少的可怜。
她来我们家了,我去上学了;我放学回家了,大姑又回自己的家了。
我上大学时的第一个假期,放假回家,突然听说大姑不幸去世了。我的心像被针深深地刺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那鲜艳夺目的虎头小帽子在我眼前跳跃,仿佛心灵手巧的大姑还在那煤油灯下,仔细地一针一线的缝制那顶小帽子,她似乎仍在用绣花针绣老虎那双威武、勇猛、机智的眼睛……
大姑高挑身材,皮肤白皙,性格温顺柔和,说话慢声细语的。用俗语说,大姑长的眉目清秀、双眼叠皮的,非常耐看。
大姑去世后,她的两个儿子想娘,逢年过节就去大姑坟前呜呜地哭一场。
记得我99岁的爷爷去世时,我的两位表哥来我们家,一看到我父亲,他们俩同时扑通一声跪在我父面前,涕泪滂沱地说“大舅,我们没有娘了,外公又走了……”,随之,周围的人又都一起跟着嘤嘤哭泣,落下泪来。泪眼朦胧中,鲜活的小虎头帽子又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大姑那姣好白皙、微笑的面容仿佛浮现在眼前……
大姑心善如水,她心疼我娘。她知道我父成天在外忙碌。八九口人的柴米油盐醋等都得娘操持,还要下地干农活,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大姑只要走娘家,就会抽空帮我娘收拾一阵子,打扫卫生、洗碗刷锅做饭、缝衣做帽做鞋做袜子,什么活儿都做。大姑在忙碌中给我做饰物,岂不是又帮了我娘的大忙。唉,我那疼人的大姑啊,你疼了别人,忘了疼自己……您走路轻轻的如风,您真的离开时比风还轻,只是轻轻地系了系衣襟……
其实大姑自己家那一摊子活儿,她也得做啊。
记得,大姑一直偏瘦,这与她一天到晚地不停工、辛苦劳作有关吧。
尤其大姑为我精心做虎头小帽子时,也不知用了多少个夜晚,挑灯熬油,在别人都已进入香甜的睡梦中时,她还在飞针走线地为我绣那虎虎生威的虎头小帽子,希望我活成她希望的样子。
大姑走得已经很远很远了。但是在这虎年到来之际,她那灵巧有力的绣花针依然放射着光芒。
我想,我戴过的那顶虎头小帽子也会在虎年里,穿越时空隧道,变的更加流光溢彩,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