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览古城，感怀潼关

游览古城，感怀潼关

文：王锡美

7时12分，西安铁路局开行的局管内亚高速C162次列车像离弦的箭，迎着晨曦，离开西府宝鸡，沿着陇海铁路线，奔向八百里秦川东端的潼关。车厢里的座位方向很有意思，宽敞舒适却是对半相向。旅客也是上上下下时多时少，西安站上的多，华山站下的最多，而且年轻人居多，他们是奔着西岳华山游玩去的。

10时40分，列车稳稳停靠外弓形站台时，这个更接近月台的四等车站潼关到了。

潼关是块神奇的土地。《水经注》云：水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山海关志》更是把潼关与山海关并称畿内之首险。因地处渭河与黄河的交汇处，天堑的黄河在此距离险峻的秦岭只有区区30里，是陕西与山西、河南连接的交通咽喉，在历史上留下了许多动人的传说和感人的故事。抟土造人的始祖女娲；降服黄河的水神河伯；为后世传承和合的炎黄二帝；弃杖成桃林的夸父……，还有商汤灭夏桀，虢国败犬戎等历史传闻。作为县制，是始于设帝都长安的汉武帝五年（公元前198年）渭河黄河漕运枢纽船司空县，今天的潼关县城是在历史上一迁汉城、二迁隋城、三迁关城后，于1959年因三门峡水库蓄水，第四次建制在凤翼原上修建的。而作为取代天险函谷关成为东护长安西卫中原的京畿之地关隘，是在东汉永初元年（107）车骑将军邓骘在回谿（麟趾原）与潼水之间建潼关城防始，史称汉城。自此开启了一关镇秦、晋、豫三省的千古雄浑跌宕历史，战事频仍岁月，三国时的马超刺槐，唐朝的哥舒翰兵败安禄山，抗战时期的潼关保卫战等许多令人感怀的历史事件都发生在这里。像唐·张翌的“潼关赋”，杜甫的“潼关吏”、清·谭词同“潼关”等文人志士也不惜笔墨为潼关留下很多不朽之作。在潼关，最美风景当数：黄河春涨，秦岭云屏，禁沟龙湫，中条雪案。

想历史上多少人用毕生精力为了己愿企望涉足这里染指世界，但老死不得曾踏入半步越过潼关，而我用了三个半小时时间就贯穿了关中这片热土。

近年来，潼关依靠蕴藏的金矿带，丰富的旅游资源，已发展成周边比较富裕的绿色生态县。

出车站，就是潼关的和平路。天空湛蓝纯净，三两片白云在清秀的秦岭飘逸，仲夏时节的阳光白炽明亮，热热地照在只有十多万人口的小县城，楼房高低参差不齐，街道却经纬有度，街上行人不多但都是脚步匆匆。公交车很亲民，是免费的，心便有了初动，对潼关有了三分的亲，6路车载我到汽车站，即换乘通往太要镇的村村通班车。准点11时30分发车，顺港安路向东北方向驶去。司机洛师傅，1.75米身高，五十多岁，身体厚壮心际实诚，说话铮铮有声，听我说是来潼关游览的，一路便为我规划返程的所有，包括：怎么游览、所乘车的电话、什么好吃等，末了还不免不无痛惜感叹一句：文化故地游的人少滴太太。

不一会儿，我们蜿蜒下了坡陡壑险凤翼原，沿狭窄潼洛川到了濒临黄河的秦东镇港口村。潼关古城就修建在扼守牛头原、麟趾原、十二连城与凤翼原，锁卫远望沟、禁沟和潼洛川沟口的凤凰原上，这也是自元朝后黄河来水逐渐减少，黄河南岸河滩裸露，潼关于明清时第三次从隋城迁建至此的关城旧址。

车至港安路与北赤路的十字路口，下车作别了洛师傅，时间已过了12午时，匆忙到此的我早餐都未顾得上吃，此刻饥肠辘辘“咕咕”乱叫，寻一家干净又颇具当地特色的饭馆是迫切需要，也是切身了解当地文化的一部分。所谓浏览或者说是旅游，不外乎就是：欣赏当地风景，了解当地人文，品尝当地美食。饭馆老板很热情，和我寻着话题攀着近乎，一边介绍着起源于潼关的“肉夹馍”是如何发展成流传古今享誉全国的名吃，比欧洲的汉堡好吃多了，标配是一碗鸭片肉汤或者粉丝肉汤，有吃有喝又解乏，人滋润的很。

看我疑惑望着，他“嘿嘿”笑道：准确说是馍夹肉。

然后又问：需要那种馍？

我：不都是饼？

和我年纪相仿的老板诚恳说：有金丝饼和普通烧饼。

我：肉呢？

老板：现吃就是腊汁肉。

老板“咚咚咚”剁着肉，不无赞美说：只有在这里才能吃出饼与肉完美结合的真味。

我一边吃着饼是外焦酥内嫩热，肉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的腊味肉夹馍，一勺一勺品尝着清香的鸭片肉汤，一边咀嚼着老板如是说词里的味道。在陕西，馍和饼是不分的，都是垫饥的零食。这或许正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缘故，至此，我对潼关人形成了初步印象：外表威武不拘，内心细腻真诚。

吃罢饭，稍事休息期间，老板又向我简单介绍道：古城特点就是一带、三轴、八节点、十一片。

待略感精神恢复，即刻起身告别老板，南返港安路百十米，来到引黄渡槽南边古城步行入口处的广场。

广场有篮球场地般大小，灰山墙大理石地面，正面山墙是浮雕“潼关古城”古铜色字体，两旁各有六根明清时的拴马桩。山坡上大多是人工种植的铁橿树松树，间杂有野生野长的椿树桐树等，成荫绿树掩映下，山坡上是布满护栏交替的台阶，一座座供人歇息的明清时期不同风格的亭子与房子。路边还有“哗哗”流淌作响的石上流水，小池小湫，清水涟涟，倒也不觉天热。

沿着曲径小路，很快攀登到了凤凰原上。

凤凰原是低于凤翼原的塬头，呈西低东高，整个“潼关古城”就建在它之上。

塬西边建有楼阁式的五层“潼关县博物馆”塔。矗立的博物馆，巍峨厚重，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门朝东开，刷身份证既能进入。馆内分十单元详细介绍了潼关历史的古今，实物展览，自然状况。图片清晰，文字明了，馆藏文物悠久真实，空调开放中让人们在燥热季节里能静下心，切实欣赏仔细浏览，聆听悠悠岁月的诉说，看到金戈铁马的嘶鸣，让人走进潼关融入其中。

塬的南边略呈凹形，山坳里是再现明清时期商贾云集繁荣兴旺的林立民居商铺群落。一排排商铺，一幢幢民居，依势而建，层次分明，错落有致。一户户人家，一扇扇门窗，户牖不蠹，精雕细琢，窗棂生辉。一条条街道，一梯梯台阶，或坡或阶，石条石砖，宽敞别致。灰砖灰瓦，屋脊高跷，古朴典雅，店铺鲜亮招牌映印街面，红灯笼高挂屋檐，微风里轻摆婀娜，于是屋舍店铺便有了生机活力。

塬的东边，是缘缓而上的女娲主题公园。拾级而上，首先穿过十二生肖围成的喷泉水池，池中杵立着一座石刻的子午投影仪。沿着石条铺就的台阶与地砖铺展的地面继续前行，过了镌刻女娲补天造人神奇传说的铭志石，就是公园尽头女娲的雕像。超过足球场大的空旷广场中央，女娲的坐姿雕像占据一半，她是用上百石英石雕琢片拼接起来的，严丝无缝，衔接无痕，赤裸女娲的眼睛慈祥凝视左下的男孩，右手轻垂，左手欲揽，身体微倾，全身无不散发出浓浓爱的气息。仰望，灼灼烈日照在女神高大胴体上熠熠生辉，明亮闪烁，与太阳齐耀，又似融入湛蓝深邃的历史天空，在人们心中飘逸舞动。传说，女娲姓风，死后葬在黄河对岸的山西，历史上连接秦晋的著名黄河渡口风陵渡就是因在其陵墓旁而得名。东塬下一土丘处建有“潼关古城·钟楼”，也就是古城昔日四景“风陵晓渡”、“雄关虎踞”、“谯楼晚照”、“道观神明”之一的“谯楼晚照”再现。

最数塬的北边有看头，会让人眼界开阔震撼心情激越澎湃。塬北边坡塄大多被铁丝网围着铁皮隔开，不得抵近，只有“潼关县博物馆”楼阁边有一处开阔地带供游人远望观赏。俯瞰凝望：南来的潼关人母亲河洛河，西来的陕西人母亲河渭河，北来的中华民族母亲河黄河，三条江河在此汇合交融，之后携手相拥共同向东奔腾而去，蔚为壮观，甚是恢宏，也是最能体现潼关雄关虎踞作用的所在。

湛蓝茫茫苍穹下，夏日的阳光明亮炫目，天的南边不远处是嵯峨绵延东西横亘的中华龙脊秦岭，黄河对面的北边是山西省南北走向跌宕起伏的吕梁山及中条山下秦晋古津风陵渡。冲出晋陕大峡谷的禹门口后，咆哮的黄河尽管依旧昏黄浑浊却变得宽阔温顺，缓缓从小北干流下，与一路相倚秦岭奔流但略些疲倦的渭河，在这里相遇相知温柔相拥。登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诸如：九曲万里沙、大漠孤烟直、远上白云天上来，平地连沧海、空照渭河流……等太多关于黄河渭河的诗句，顿有河水共长天一色、涛声与心动共鸣的感慨。这两条千万年奔涌的大河，承载了中华民族多少爱恨情仇屈辱辉煌，目睹了历史上无数次腥风血雨刀戟剑影，凝练了华夏儿女不屈不挠积极进取。而从秦岭流淌而出的洛河就像一滴掉进水池的水珠，恢弘交响乐里只是多了一分音符。

接纳了渭河与洛河之后，黄河来了个90°度的苍龙大摆尾，顺着中条山与秦岭间形成的豫晋大峡谷拐向东“涛涛”奔腾。同蒲铁路桥与下游不远处一座公路大桥横跨黄河之上，使天险变成通途，也使黄河风陵古渡变成了凭吊历史的遗址。我知道，沿着豫晋大峡谷再流经120里后就是位于河南境内拱卫关中东大门的外关函谷关，它与潼关并提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百二秦关”之说。在哪里，新中国修建的三门峡和小浪底两座水库的“缚苍龙”让千万年来狂放不羁桀骜不驯的黄河造福人民变成了现实。

站在我旁边的一对情侣，好像是浙江来的，远望滚滚而来的黄河，女的惊讶道：鸟莫得这么瞰！（怎么这么宽阔）

男附和：湖州似的。（糊粥似的）

他们吴侬软语说着我听不太懂的话，但从他们指指点点一惊一咋的表情动作，我能明显看到他们的震撼惊叹。我想正因为黄河的宽阔浑浊，它承受了中华民族太多的灾难苦痛，也孕育承载了中华民族璀璨的耀眼辉煌。

当再次下到港口村，穿过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向北行100米，就到了黄河岸边。顺南岸向东，与北赤路之间建有仿古的渡口老街，街市冷清，就如岸边栽种的柳树树荫下的清凉，店铺当然是以餐饮为多，边上有帆船、桨板等游览古物。不论是红烧的还是清蒸的，以黄河鲤鱼为食材是旅客们品尝珍馐美味少不了的头牌菜，间或有推介潼关另一个且能捎带回家的名吃——用苴莲或者莴笋腌制的酱菜。店家老板娘，三十来岁，俊秀修长，人很热情，说话轻柔甜脆，再三叮咛：一定要洗两遍以上才能吃！

黄河鲤鱼是黄河里特有的鱼，以色泽金黄，肉质细嫩，气味鲜美而著称。我一边吃着清香的鲤鱼，肉确实很嫩，犹如豆花似的，汤也是很鲜，像一缕清风拂过心头，在咋吧咋吧口舌的同时，一边抬起头，奇怪问：为什么？

她小嘴一咧，调皮一笑，两边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像从河面刮来的迎面凉爽清风：酱菜太咸了。

在岸边简易砖路上徜徉，零距离欣赏黄河，聆听她的心跳，抚摸她的肌肤，嗅闻她的气息，全身心融入黄河。浑黄的河水，宽阔的河面，恢弘博大，好似一张铺于天地的布画，黄皮肤的我亦深度融入其中。汹涌的波涛，翻滚的漩涡，坚定有力，有是不可阻挡的趋势，犹如中华富强激越澎湃的潮流。对面山西风陵塬上的风车强劲而缓慢舞动着硕长的臂膀，遥遥地和我们打着招呼，轻唤山河涌动，万物鼎沸。一座新修栈桥长长伸向河心，仿佛汲吸河水，这是“黄河古渡”的码头。步入其上，鼻息间便是黄泥黄沙黄河翻涌起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泥土芳香，耳畔里充满千军万马“呼呼呼”奔腾的怒号，眼里尽是天旋地转滚滚的汹涌浪花。虽然已没了昔日商贾云集百舸竟帆的繁华景象，却可寻一叶飞舟，驾艇到中流击水，乘风破浪，恰方遒风华之年少，回味峥嵘岁月里经历的意气风发慷慨激昂。

在商家游艇游舫云集的岸上，还保存有一座用块石砌筑的抗战时期碉堡遗址。厚实的石块灰色的水泥，无声向游人述说着风雨飘摇年代中华民族经历的屈辱历史，华夏大地经受的深重灾难，也向世人证明着不可逾越的黄河是中华民族精神之柱力量的象征。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的潼关保卫战，苦难的潼关人民在经受着狂轰乱炸同时，依旧勇敢地协同抗日军队坚决抗战，始终未让日寇的铁蹄越过潼关踏入陕西半步，使得中华半壁江山免受鬼子的蹂躏。我的耳畔不由响起聂耳作词冼星海作曲的《黄河大合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的激昂旋律。

因为天堑黄河与险峻秦岭如此之近修建了秦晋之锁钥、秦豫之关扼的潼关，因为潼关是秦晋豫之咽喉要冲，历史上留下了很多惊心动魄金戈铁马的硝烟战事，正是“自古多战事，华夏数潼关”。据统计，历史上发生在这里的较大规模战争就达八十四次。而生活在潼关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却是关隘苦厄的受害者、经历者、抗争者。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山河声碎，苍茫如海，站在黄河岸边的我，想起了毛主席的《忆秦娥·娄山关》里的词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一九四九年，潼关解放，才真正让潼关人民远离战火，告别关难，过上了和平幸福生活，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和平稳定的国家使现代潼关失去了昔日战略之险要，黄河天堑潼关古城被修建成旅游地，也演变成了游人凭吊历史，当地人致富的绿色资源。

洛师傅告诉我的从潼关驶往华阴的县际班车16时50分到了港口村。车上人不多，连司机四个人。私家车的普及，幸福着家庭，方便个人旅游，也影响改变着社会公共交通运营。如同随着改革的深入，社会进一步发展，也改变着人们的意识行为。前人艰苦奋斗就是为了后代的幸福快乐，而后人却不愿背负历史的包袱，很少有人到深刻有历史元素的古迹、纪念馆等地浏览观赏，就像现在在陕西，人们只知西岳华山鲜有人知苍重潼关一样。殊不知：追逐未来别忘了出发时的初心。

不到半个小时，班车到了华山北高铁站。我知道，一个半小时后，天不黑，高铁又将我送回到宝鸡。但对潼关，我则多了更多感慨：潼关见证了中国历史上许多事件，还有那些奔赴长安求取功名或者失意离开长安的人，包括现在浏览的我。而要和古人对话，我可以通过他们留存的踪迹，读懂他们的酸甜苦辣，而他们能了解后代的我吗？他们留给我的的是拼搏与无愧，而我留给未来的又是什么？

世间有不绝的风景，但愿你我有不老的心情去感叹！

南昌西至兰州西的G3185次高铁像夸父射出的矢弩，穿越中原，在秦川狂追着落坠的夕阳疾驰。残阳似血，江山如画。只有这个时代才能赋予这片古老土地如此之神奇娇美，焕发鲜活生机，才能让每个人空间变小、时间缩短，神驰意往、随心畅游世界，人生不留遗憾，幸福满满。

2023.7.18于宝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