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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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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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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手推独轮车

1

很久以前,我家有一辆手推独轮车,那是父亲的宝贝。

在我有记忆时,那辆独轮车不用时就靠在老边屋的墙旮旯处。印象中,它是轮子朝外,车架朝里竖着反靠在墙角的。

等我稍大些,便用好奇的目光仔细打量那车子。从结构上看,大致可分为车轱辘和车身两部分,全是用木质坚硬的黄檀木,由木匠精心打制而成的。

先说说车轱辘:车轱辘由外轮、轮毂和轴承三部分构成。外轮直径约一米,是用六块弧形檀木通过公母榫头互嵌式衔接并刨去棱角,形成一个轮环。12片轮毂等距离扇状撑在轮环与轱辘中心的轴承之间。轴承是一两端分别鼓凸出一截(轴心)的柱状实木。

使用时,轱辘的外轮还需加包铁皮,铁皮的外面再钉上一层胶皮。这样可以减少磨损,延长车轱辘的寿命。

再说说车身。车身由车盘、轮架、辕柄三部分构成。

车盘是主体,由四根底梁、两根枕木、一根底梁锁木和四块短嵌木及两站脚组成。四根底梁木由同粗的两长两短木料组成。两根短的约2米多长(叫外梁)。两外梁横头约20公分处用一段约一米多长同粗的短木(叫前枕木)通过榫头扣接固定。在前枕木的内侧按一定比例凿两孔方眼,将其分割成中间窄,两边宽的三格。两根长的车梁(叫内梁)约3米左右。将其一端通过榫头落座在前枕木的内侧孔眼上。从另一端与外梁同长的位置开始将延长的部分(约1米余)削细削圆,并刨光滑(即为车辕柄)。再用另一根约80公分长的枕木(后枕木)在两辕柄下方约20公分处将两内梁扣接固定。同时用一根约一米长略细一点呈扁方的条形木(底梁锁木),将两头制成凸形榫,分别穿入四根车梁的末端,使其两两锁紧。这样就将作为车架主体的四根底梁分在两边,中间留出一定空隙放置车轮用。并使由内梁延长的两辕柄按一定角度向外自然张开。

为了堆码货物的需要,还需将两两内外梁之间分别用两短嵌木等距离用榫头连接加固,它们构成堆码货物的底盘。

由于车架是架在车轱辘上的,并通过两内梁与车轱辘轴承两端凸出的轴心连接。故在两内梁正中位置的下方要各装一个轮耳,让车轱辘的两轴心分别穿在两个轮耳内。车子的行走就靠轱辘的轴心在轮耳里转动。

为了停车时支撑车架的需要,得在后枕木下方加装两根站脚,与车轱辘外轮着地点形成三点式支撑。站脚中间用一横条木连接加固。

轮架立在车盘的两根内梁上,是一个为护住车轮而凸起的梯形木架子。木架子由四根高约60公分站木呈长方形竖立,并同八根横木分四面用榫头两两穿接而成。像一个架罩立在内梁的中间,主要是将车上堆码的货物与中间转动的车轮隔离开。

由内梁延伸的两辕柄的末端,各有一个手把子,一是方便手握用力,二是可供加装背肩带用。

2

父亲很是钟爱他的独轮车,曾把它比作石板路上的木骆驼。除了每年夏天用桐油将整车油一遍外,还隔三差五的为它心爱的驼郎掸掸灰尘,给轴心和轮耳加抹桐油,为外轮补钉胶皮……每逢过年,还要为其贴上祈福的红纸条,祝其为己带来好运。

父亲说,老家在通公路以前,就主要靠独轮车运输货物。皖南山区,以石板古道为主,路面高低参差,崎岖蜿蜒,且山高岭陡,通常是石阶叠码而成。但古道一般都考虑了独轮车的轮行道,即平路中间用竖形条石直码,陡坡在石阶的中间亦留有车辙道。因此,除了肩挑背扛,那就属独轮车便捷了。

用独轮车运货时,往往三五人同行,因为上下陡坡需要盘车。即三五人合力,一车一车的盘。上坡时,前一人背着手抓住车架前枕木用力拉,并把握方向;后面几人合力往上推。下坡时,一人在后握住车辕柄掌握平衡,前面两至三人用背抵住车身,用两手兜托前枕木,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小心翼翼的下挪。

解放前,父亲参加运输队,主要靠他心爱的驼郎帮雇主运输货物讨生活。解放后队里缴纳公余粮也都由独轮车运,就连自家吃的米也要将稻子用独轮车推到七八里路外的水碓去舂。砍点柴,换点零花钱,也靠独轮车运到城里去卖才行。

父亲说,独轮车在他手里要它怎么走就怎么走,是非常听话和温顺的。但偶尔也有发毛的时候。他记得最惊险的一次是帮雇主推运粮食从旌德的高甲翻越旌歙古道去歙县许村,在过箬岭关下陡坡石阶时,由于压力过重,致使车一边的轮耳开裂,车子的重心总是往裂耳的一边歪斜。当时父亲同另一同伴在车前用两手反兜住车架前枕木,用背反抵住车身。父亲正好在裂耳的一侧,整个货物连同车子七八百斤重量三分之二压向父亲的双手和后背。要是托不住,整个车子重心就将碾压过自己的身体翻向左侧的万丈悬崖,酿成车毁人亡的惨祸。父亲说,当时他牙咬出了血印,背脊骨抵出了裂纹,手指托出了血口子,硬是将车身托住,一步一步,一个石阶一个石阶的下移到平坦处,才歇下来作卸货、换耳处理......

说起父亲推独轮车,我印象最深的是:1968年,那时我已十一岁。清楚的记得家里的老房子,由于年数太久,墙体开裂歪斜,房柱虫蛀腐烂,随时有倒坍的危险。家里决定将其拆倒重建。由于老屋在黄泥岗竹园上面,光线晦暗,且远离村落,上下不方便。于是决定将其搬迁至竹园下面自家菜地里新建。说是搬迁,哪那么容易!那么多砖、瓦、基石、木料都要运到新房基上去,可不是说说就完的。没有运输工具,唯一可用的就是靠在边屋墙旮旯里的独轮车。路是父亲用挖锄一锄一锄新挖出来的。人工也请不起,除了下墙脚,要人抬石块,侍候砖木匠不得不请小工外,其他的一切事都得自己干。那么多材料都是靠父亲用这部解放前推粮食留下来的独轮车将其一车一车推到新屋基上去的。

时值盛夏,父亲头戴一顶鸭舌草帽,肩批一块白布披肩,身上只穿着一条小裤衩,脚穿一双自己编织的草鞋。你看父亲肩上挎着独轮车皮带,双手握着装满砖块的独轮车辕柄把手,头顶着似火的骄阳,脚蹬着滚烫的路面,汗珠像黄豆般从胸前密密麻麻的渗出、滚落,就连短裤衩也被汗浸湿得如同泡了水似的。新老屋基上下约一里多地,一车一车,父亲自装、自推、自卸,一天数十趟,整整推了40多天,两个手掌心硬是被车辕柄把手抵成既粗又硬的茧花。颈脖处则被车辕带套压成黑褐色的槽形绳痕……

新房建成后,印象中,独轮车似乎也跟着乔迁,粘着喜气进了新屋的柴房,但从此也就躺在那儿,再也没有它的用武之地了。开始几年,父亲还时常不忍的为它除除尘,晒晒霉,上上油。但时间久了,也就顾不上了。直至木质霉烂,榫头松懈,自动散架,父亲似仍有不舍,但也不得不由其自然寿终正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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