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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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金顶
1
钉在光中的石峰，像利剑
倒叩在穹庐里——
衔着如来的咒语，护佑一方的勇士
从此妖孽魔幻被镇于你胯下的石屋子
.
在你的腋下
旷而无垠的巨谷
千万吨的绿液盘着红云涌荡
却贯不透暮色沉沉的空
.
时光在你的休眠与静默里滑过
路过的神仙
常用手掌拍打你胯下的山门
却敲不醒做着梦的石头……
.
而在穹庐的脑壳里
绿和红云的泛滥，不是幻觉
不记得何年何月，一把玉帝的金刀
劈向你，刹那间，山体颤动
石峰的头颅在霹雳的刃下
抽搐成两瓣
而强壮的心却学会
像伟大一样默然
.
直至何时，又从何来
一分为二的痛苦
可否满足二位圣佛的贪念
坚守的意志，如此的忍耐
你苍老的心，还能承受几许
谁将听见你不竭的哀怨？
.
2
一切绝望在身着紫袍
于天边滚动的太阳光里苏醒
那个被劈的缝隙，犹如一只硕大的眼
以深邃的炯炯,在心智的雉堞间凝视
.
以神祇的精神
朝向深处张开
你大声向石心发问：我是谁？
是禅手的二指吗？还是
道家的拂尘？抑或
人类生命之图腾？
.
我端坐中央
世人只见四面皆空
却不见四壁之隐
假如，我化你为皿
以无为心，以空为用
乾坤为炼，运化五行
我可是鬼斧神工的
造化之尊？
.
天地孕化，赋我
阴阳之形，四时万物，助我
陶冶之能
假如以我拳拳之心空，伸展经纬数輻
宇宙之轮可否滚滚前行？
.
双目为实，鼻梁为虚
一道裂隙，打开
生命之窗牅，万物
便具出入之门
盘绕躯体的红云，算是
我运化真气之护身
我究竟是人，还是神？
.
3
默默的静守，读着世纪翻动的声息
孤寂的石心，坚硬成冰疙木然
一队幻觉，叩击山门
一些沙漏嘴，噼啪着蛊惑
不甚分明的杂音……
.
预言是哲学家的谨慎
时间是工匠师手中的雕刻刀
可太阳站在天穹之上，像只督战之兽
至于你紧而又紧的抱持的那颗石心
是否团成拳拳，储着观音的柔肠？
为什么神的嘴唇上亦是粘满
风暴的焦灼和枣糕的黏香？
.
你不要指望，有另一个暴风雨的夏季
河水暴涨，穿透时光，反转流向
把你带回儿时的梦乡
以为你可以再次亲吻那棵家门前的蟠桃树
或者将那匹西南风里的竹马跨上……
.
被固定在万山之巅，就得丢弃
昨天或明天的幻想
戴着擦拭毒日的头巾
踩稳巉岩的边沿
将从根上穿透脚底的
那股热力，作为不竭的能量
化着紫瑞盘桓
肩扛执剑的使命，你必须
向你的那个谜语说
“再见……”
千户苗寨
一座千年古寨，被岁月的尘埃
淹没在大山的根部
叠嶂鳞次的吊脚楼
依山势跌宕，宛如
黑色披风，衬出向穹高昂的鹰首
.
立于观景台
一眼望去，与村落相对
依山顺势的梯田，接天连云
滔滔涌荡的绿色，告诉你
居住在这里的人，怎样
谦逊的抱持善良纯真
.
步入寨中
一座座穿斗式歇山顶木质结构
绵延起伏，一部苗族史诗标本
一摞苗家人文化
活的灵魂的呼吸声
.
穿村而过的白水澄澈透明
那是苗寨千古延续的纯净血脉涌动
风雨桥上的风和雨
纵横街衢上，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以及零零碎碎的一物、一草、一树、一景
都是苗家人生命成长的细节体征
.
走进苗寨博物馆
祭祀的香案上，法器
轰然作响，烟雾里穿越
三度景深，走出
始祖蚩尤氏的魂灵
从他眸影折叠的页码里
便能读出苗寨的果果因因
.
眸影从折叠中
徐徐伸展
默然端坐于岁月之上，剥去
哭泣的风雨，不断从
过往的物事抽离，活在无限的时间
.
迁徙、流离的苦
骨肉撕裂的痛
贴着黄土的面，锄头
惊醒泥土的清香
脊背不停变换角度，与
倾斜的树木一同
弯成美丽的弧
映在微微发亮的空
却无法填满
嗷嗷待哺的饥
.
苦难是苦难的先祖
贫瘠是贫瘠的子孙
争斗、掠夺
魔咒的法轮旋转，打不开缺口
就只能世代因循
.
忽然有一天
一个欧洲背包客，罕世一惊
世界为你打开瞳孔
八方佳客，打卡的网红
用银子将你度成
菩萨的金身
.
反转的命运悄然化作广场上
银装罗裙风中摆动
蝴蝶娇女斗春
那一抹眼角处弯出的如花笑纹
告诉你，曾经的苦涩已悄然化作
甜甜蜜蜜的真
.
千户苗寨，大街小巷
热气腾腾
长桌宴上和乐融融
银杯银盏，分享一羹
新时代的美醇
三杯油茶，从苦到甜的写意
高山流水倾注一腔苗家
感恩的真情
芦笙铜鼓，古歌宏韵
其意不在史诗铺陈
只让你沉醉一段
苗家人的前世今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