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只童年的木碗舀起满河星辰（组诗）

同桌李小花的脸

我沿途收集过风吹来的时间

草木一次次调整它在人间的站姿

投下的影子，和摇曳时一样

时间的齿轮转动

我想起上小学时

同桌李小花手里小镜子的反光

证明时间可以回溯

月光在河面洒下碎银子是真的

同桌李小花脸上的雀斑是真的

一条小河一直依偎着

一个叫西北马的小村庄唱歌

也是真的

在春天的中心

树木的摇曳，深情

露水的一生，仓促

阳光照耀屋前的海棠

红艳的愈发红艳

摇曳的站姿妖娆

立在树尖婉转鸣叫的鸟

有自身的陡峭

风中的枝条有欲言又止的身不由己

村庄坐落在乡道尽头

炊烟如愿以偿

像多年前一个孩子

一生都坚持盲目的热爱

田埂上草色茵茵

七星瓢虫忙碌了大半生

这之后

春天才配有伟大的颂词

木质的春天

如果用雾霭装饰慈悲的清晨

如果圆满和坠落是羽毛扇动时

呈现的阳光的钝角

然后

木质的春天不会匆匆过去

大地不会停下勃发的想法

低垂的堤柳被河水搅乱思绪

蝴蝶和蜜蜂正向花朵甜蜜地飞去

人间的窗户朝着田野打开

射进来的阳光瞬间点亮尘埃

没有人会在安静的下午

冥想云彩背后是晚霞还是雨水

因为去年的草莓被今年的农夫刚刚种下

因为在和桃花相遇的夜晚

春雨刚刚写下第一行诗

少年和他的微风

人生也如此

一只鸟醒来

发现自己变成少女

少女醒来

发现自己变成一只鸟

很多经历

我无法描述

例如，去听一次诗歌讲座

我在时代商厦站牌等801路

你打着遮阳伞也在等

我们都在等801路

缓缓进入站台

芨芨草

炊烟升起

村庄有了寂静的根系

田野上长满虚构的粮食

牧羊人从村庄赶出更多饥饿

“在不朽者的行列中”

阳光照耀比投下阴影值得信赖

一轮旭日目睹整个天空

都是海水

一株芨芨草被时间吹拂

依然保持草本的沉默

我一次次回故乡

为的是看一看

耕耘土地，收获粮食的乡亲

晚上去村外的小河

用一只童年的木碗

舀起满河星辰

其中一些会一直闪闪发亮

时间的窄门

打开的门缝再窄也会挤进光

挤进花草的影子，越来越久远的往事

万籁俱寂的夜晚，会挤进一张圆月的脸

戴着白手套，手捧珍贵、罕见的馈赠

时间的窄门，下雪的日子

会挤进几片雪花，半缕清寒

让我意识到，华北平原雪被下

种子漫长的等待是一种难得的安逸

草本的睡眠、梦境一如既往

安宁、祥和，像被生活重新定义过

旷野上吹过的风

我怀疑一些事物

例如旷野上吹过的风

在我的身体里制造了

动荡，倾斜，侧翻

慢下来后

暴雨，雷电消失在我的骨骼里

在我的口腔，咽喉

它还制造过一些事故，灾害

更多的时候

它涌进我的胸部，腹腔

反复地呼啸，咆哮，游荡，奔突

让一些叫悲歌或挽歌的事物诞生

我很清楚，它一直想慢下来

这样可以挽留住

从心脏流出的一条河

“告别我曾是的

还有蔑视的、厌恶的和爱过的”

命名

万物归位的早晨

一条河流淌着

一伸手把一片云揽在怀里

河里的鱼不想上岸

岸边却经常坐着发呆的人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与一条河在同一个世界

会经常把轻的上浮的东西命名为重

把重的下沉的事物命名为轻

很多时候

“幸福像一块绝望的金子”

荒凉还虚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