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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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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4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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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浪漫点燃现代诗的粲然星空 ——徐春芳诗歌印象

认识徐春芳先生是在8年前的一个春日,当我读到他的一组长诗《娇女哀歌》,诗歌中流露出的深厚且细腻的父爱情感,深深地打动了我。春芳,腹笥渊博,人如其名,淡雅且内敛,似一幅水墨画,符合江南才子的气质。从学生时代起,他的心中就住着一个唯美多情、风情万种的诗南朝。在安师大读书时,他曾担任过两届“江南诗社”社长。岁月如歌,他不再是那个坐在月光下写情诗的青年,却一直是一个醒着做梦的诗人。徐春芳陆续出版了三部诗集《雅歌》《颂歌》和《江南》,渗透了他前半生的生命体验和哲学思考,亦有对历史的反思和对现实的探索。

曼德尔斯塔姆说过:“大海,荷马,一切都依靠爱的驱动。”我想,徐春芳能坚持写诗三十多年,源于他对诗歌强烈而真挚的爱。他的作品被翻译成英语、意大利语、日语、希腊语、阿拉伯语、塞尔维亚语、罗马尼亚语等多种文字,获得意大利梅莱托国际诗歌奖、亚美尼亚国际文学奖、黎巴嫩国际文学奖、希腊文学艺术院“国际最佳诗人”等多个国内外大奖。去年,他与张应中老师主编出版了诗集《诗江南》,这部书收集了“江南诗社”从“青青园中葵”到“四十不惑”的芳华掠影,是历届“江南诗社”成员向母校的一次集体献礼,也是“江南诗社”在中国诗歌学院派发展史上留下的一笔珍贵的资料。安徽省作协主席许春樵先生在《以“诗”的名义相聚》中写道:“‘江南诗社’的发展历程显然已经超越了当初校园诗人们的想象力,‘江南诗社’的四十年本身就是一首诗。”

徐春芳以诗人的高度自觉,根植于古典修养,直通现代技艺。他自嘲前世一定是个书生,继承了南唐的一笔遗产。窃以为,他的诗歌既有李商隐诗歌朦胧绮丽的特点,又攫取了济慈、雪莱和拜伦等西方浪漫主义风格,在中外诗歌时空交错的华丽碰撞中,徐春芳的笔端点燃了现代诗的粲然星空。他善于把心灵中的朦胧图像,化为雾里看花的迷离意境,将诗歌形式的美与思想感情的表现相结合,并赋予诗人自身性格的特征。

徐春芳擅长写爱情诗,被诗歌界誉为“当代的徐志摩”、“当代的仓央嘉措”。他的爱情诗清新质朴、唯美浪漫,他在写作尺度上秉承儒家中庸之道,把满腔之“情”物化成辞藻、情状、诗句。以《温柔的讲述》一诗为例,他说爱人像一个梦、一粒糖,溶在他的生活里,“女人的嘴唇”、“月亮变形的身影”、“夜晚与疯狂同谋”、“莲蓬头的温热”和“渐渐消散的体温”这样的词语隐喻男欢女爱,有一种朦胧之美。“最美的语言,烧红了身体里的杜鹃”。“杜鹃”作为意象介质,隐喻对爱人的依恋。中国古典文学中的许多意象,诸如“月亮”、“桂花”、“杜鹃”等,都关涉爱情、游子思妇、闺人思夫等情感。这些意象在表达男女情感时,大多内敛、素净,压抑肉体之情,而徐春芳擅长采撷古典意象,赋予现代情感,真实地表达男女情欲,“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给人以无限想象。

故乡总是具体的乡愁。在现代性的视角中,乡愁作为对逝去时光、远去的人与事物的留恋,并不仅指朝向过去,同时也是面向未来,徐春芳笔下的乡愁是立体的。“秋风起了,秋水很凉/泊湖掀起了滔天大浪/我的手掌轻轻抚摸故乡/她的皱纹雕刻着惆怅”。徐春芳的老家在望江县,泊湖是他家乡的河流,铭刻着少年的心事。诗中提到的“她”,可能是母亲、姐姐,抑或是“小芳”。每一次回望故乡,都是诗人对亲人和青春的回眸与眷恋。忆往昔,故乡的那个少女站在花下,笑盈盈看着他,眼里樱花如雪在飘落。“书本上的字乱成一团/月光碰上你唇上的火焰”。故乡的温柔在诗人的青春里哗哗。诗人已踏入中年的齿轮,往事像疯涨的青草淹没脚背。“人生的图案上,涂抹了/太多的遗憾和偶然”。如果说芜湖是徐春芳无法割舍的爱人,“泊湖”就是他生命中无法抹去的亲人。这世间的一切,都处在瞬息万变之中。乡土文明,随着流动的现代性和不断普遍的城市化、全球化进程逐渐消失,催生了文化乡愁。徐春芳笔下的怀乡曲,用灵活的“语言实验”托物言志,烘托出情感割裂的疼痛感、怀旧感和孤独感,不经意间道出人生的哲学思辨。人活于世,遗憾和偶然都是常态。如果没有“望江—芜湖—合肥—芜湖—望江”这样往往返返的履痕,或许也成就不了徐春芳今天的成绩。

今年,徐春芳凭借诗歌《春到西河》荣获《清明》文学奖诗歌奖。这首诗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芜湖西河古镇的春日景色,通过丰富的意象、生动的比喻、情景交融的手法,并融入诗人对历史、自然、人生归宿以及乡愁的深刻思考,向读者呈现出诗意芜湖的惊鸿一瞥。诗人以“海棠花、花纸伞和烟雨”、“排比着墙头和屋檐”以及“古琴声声慢的节奏”等古典元素,勾勒出一个温婉柔美的江南形象,将读者的视线引向西河古镇的街巷,在“岁月划下的深浅印痕里”去探寻小镇的历史,在凝眸间“细品砖缝中信手涂抹的句子”。其中“樱花妹妹”一词的象征比喻俏皮可人,是诗人浪漫情思的体现。“那一天的十二个时辰/注释了在对岸打坐的青山”,暗示了诗人对自然与时间的敬畏。“此岸,行人是一只只渡船寻找拍打在归宿深处的航线”,这里的“归宿”不仅指地理上的归宿,也指心灵上的归宿,是对人生归宿的探寻与思考。“月光下的码头/是时光邮寄的包裹/等待一个归来的游子/亲手拆开无比清凉的乡愁”,“月光下的码头”承载着故乡与他乡的距离,诗人是一个清醒的观察者,“时光邮寄的包裹”在岁月中徘徊、沉淀,归来的游子把他乡作故乡,这种错位时空的乡愁是无比清凉的,寄寓了诗人对芜湖淡然而超脱的爱与深情。

聂鲁达认为:“一个诗人若不是现实主义者,就是一个死的诗人;一个诗人若仅仅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也是一个死的人。” 艾略特认为:“传统是一个巨大的影子,而现代主义只是从影子里走出来尝试看清自己的脸。”现代主义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应寻求创新和自我认知的努力。徐春芳的诗歌语言极为精炼,每一个词都被精心选择并放置在合适的位置。好的文字,仿佛历经千年的青铜,沉淀岁月的痕迹,坚硬而有力,透露出一种深沉而悠远的美感,如古老的钟声在耳边回荡,让人沉醉。词语的盛宴,其终极目的是呼唤灵魂。徐春芳不满足于仅仅客观地描述现实,更追求一种超越现实的、纯粹由诗歌语言构成的境界,具有诗人自身的诗歌脸谱。《论世界》他写道:“我看世界的眼,是深情/我对世界的爱,是慈悲……我在红尘里更衣净身/泡一壶你唇齿的余温/向炭火和竖琴/索要火红而沸烫的吻” 。赋家之心,包括宇宙。行走在红尘的道场中,能保持清净和纯洁,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心态,这种情感追求不仅是徐春芳对个人情感的珍视、对生活和艺术的热爱,更是出自灵魂的欲望表达。“天空悄悄打开客厅/招待那些做梦的星辰/当词语长满苍苔/我就不再作为诗人存在”,徐春芳不喜欢用陈词滥调,他力求词语的创造与革新,这个比喻恰与韩愈的“惟陈言之务去”的观点一致。他的诗歌结构比较独特,有时甚至是非线性的,运用不同的节奏、韵律和布局来构建诗歌,使得诗歌在结构上既有变化又有内在的逻辑性。“飞鸟碰响了命运的锁链/在雨中,我望着天空/乌云写着狂野的痕迹/窗外,飘着悄悄落下的樱花——寂寞是诗歌的传染源”,这是《寂寞或清醒》中的金句,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寂寞不仅是诗歌的传染源,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徐春芳擅长用蒙太奇和乌托邦的描述方式呈现诗歌现场,带给读者以新鲜的阅读感受。

诗歌创作是一群人的热闹,更是一个人的寂寞。从某种程度上说,诗人需要保持一种精神修炼的方式不断前行。徐春芳以诗歌为竹杖和芒鞋,不断去感悟属于自己的生命之歌,希望他写出更多更有历史感和现实感的优秀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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