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鲁中山区的野莓子开始成熟,金色的麦浪里稻草人迎风飞舞。但五月五日的端午节,是一个比青草更青葱的日子,是一个比小姑娘的腮还要红的日子。
村里的孩子那天会起个大早出门拔艾蒿草,那时天边还有零星的几颗晨星,老人说了,要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把艾蒿草插到门栓上才更吉利,谁不想早些把吉利带回家呢。村南郊的老树林里野草疯长,艾蒿草也长得郁郁葱葱,我们通常就是去那里拔艾蒿的。
村里的清晨空气清新,老树林里也静悄悄的,蚂蚁还在沉睡,蚱蜢没有蹦跶,只听见裤腿蹭着草叶子唰唰的声音。我全然不顾被露水打湿的裤子,被厉草割伤的胳膊,也不再讨厌艾蒿草发出的特殊味道。俯下身去,一丛丛的艾蒿草连根拔起被拢到了怀里,直到抱不动了才肯作罢。回家的路上抱着艾蒿草一路走一路掉,很多的艾蒿草就丢弃在路上了,顾不得去捡拾,因为一低头会掉得更多。
回家后,把一捆艾蒿草往天井(院子)里一撂,就像“功臣”一样,等着母亲大人的夸奖。经常是来不及清理裤子上的泥土和草叶,我就开始摘艾叶了。而母亲这时会挑选出一把长得出挑的艾蒿草斜斜地插到门栓上。而余下的那一大抱则被母亲大方地分给了左邻右舍。回到家,母亲就用我摘下的艾叶煮鸡蛋,家里有红纸的话,也会用红纸裹住鸡蛋,用细麻绳捆住,放到锅里。艾叶草煮鸡蛋,红纸裹鸡蛋,煮出来的鸡蛋就像是涂抹了胭脂红,而拿到嘴边嗅一下会有淡淡的艾草香,我顾不得烫舌头,没有几口一个红蛋就下肚了。而这时,蛋黄一样的太阳才缓缓从东山升起来,慢慢把金色的阳光涂满天井的每个角落。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农村,端午节我和伙伴们都没吃过粽子。但讲究的人家,会给孩子戴上从西山娘娘庙里请来的香囊。我们去胡同里玩耍,邻家的妹子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看见她晃荡在胸前的红色香囊,和用五彩丝线编的绳链。好像端午那天,很多村里女孩的荣耀就是佩戴着红色的香囊,尤其那个年代的衣裙多为素色,配上艳红的香囊不光是为了趋吉避凶,也是一种美的装饰。
端午这一天,孩子会和往常一样在家里呆不住,村里的每一条胡同都能看见孩子的身影,而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插着青绿青绿的艾蒿草,不管是新的黑漆大门,还是褪色的木门,只要插上了艾蒿草,就感觉门比往常看上去要新。整个村庄都弥漫着一种艾蒿草的味道,煮鸡蛋的味道……
青艾蒿,红鸡蛋,红香囊……青红青红的就是关于端午节的童年记忆,还能记住什么呢?孩子最惦记的无非就是玩和吃了。
2019.6.7于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