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王彦的头像

王彦

网站用户

文学评论
202407/11
分享

诗歌与生活及灵魂之间的映照 ——浅析泥文的诗歌写作

读者之于诗人,有复活的功能。一首诗,诞生于一个诗人的赤诚,却最终复活于一个读者的眼光。诗人在创作中竭力唤醒体内隐藏的能量,搭建独立精神的庐舍,踏上自我构筑的旅程,然后只能静静地在孤寂里等待一个可能对的读者出现,读他,懂他,将他的诗心带到千山万水,完成一颗心到另一颗心的流浪。从某种意义上讲,当对的读者出现时,诗的可能性才能随之丰富落实。诗,才能最终成为诗。

当读到泥文的诗,读到“手赶上手,脚印赶上脚印/树叶摇曳着说:在缺和失面前/光和荫,没有一点是不该出现的”的诗句时,就有了读者与诗人之间的映照,因为有过切身的体验,于是分得了诗人的一个秘密。我知道,之于诗人泥文,我是一个对的读者。

读诗,本身就是深度解读密码探寻灵魂的过程,是与诗人孤独而郑重交心的仪式。身处在必须保持距离、封锁边界的世界里,若能通过诗歌的途径,反观既有的边界,摸索新的联系,是如此有趣,也如此有幸。

此时,六月的阳光轻盈且熟练地在窗外枝叶间刷出一层层薄薄的金,那么慷慨,像是人人都可以轻易地拥有一个新世界,似的。就着阳光,继续读泥文的诗,那些理所当然的耀眼金色很快便消退下去,诗中迅猛的张力席卷过来,以旋风的速度,或以静水的深度,把人带入他的磁场中,或狂飙,或沉沦。一读再读,发现他的诗之所以能产生致命吸引力,不只是文字的魔力,还有生命样本在人生旅途中无限释放的情感,让诗烙印出深深的时代印记和岁月痕迹,富有面向过去和未来的双重时间性。

读他的诗,就是读一颗燃烧有度,缄默有温的灵魂。

 

破土:他从泥土里来

早在年少出道时,泥文就展示出非凡的艺术自觉。经历过出走、流浪、搬砖、拆迁等等同龄人无法估量的艰辛后,年轻的他早早深谙漂泊的孤独与拼搏的无助。他把这些非凡的体验全都倾诉于第一本诗集《泥人歌》(2013年,作家出版社出版<入选中国作家协会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13卷>)。在这本收录近十年一百多首早期诗作的书中,泥文大量书写着对母亲的依恋,对故土的怀想,对世道的打量,对苦楚的舔舐,呈现出一种不得不写的急迫感。其实,读他这些迫切寻找表达出口的诗,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一不小心便会被诗中那股原始、巨大的力量包裹,除了满怀对生长力的敬畏外,别无他念。

他别离的乡村,有着与时间微妙地共振着的美,四季、晨昏、草木、房屋、村民以及所有时空关系,是长相厮守的,是静默有序的,是如断雁孤鸿的他在披星赶月喧嚣张扬的城市里无比念想的。他用《桐麻园,这样可好》《阳光已爬上花与花的脸》《故乡的灯》《柴火一根根被母亲塞进灶膛》这样的诗,发出强有力的呼唤,不断抒发对家的思念,以期儿时的温暖能给予他心灵的庇护。然而,身处异乡,他不得不独自“在这片油污味浓郁的天空里/高堡湖东路五十七号/随着这些草,从春走到秋”(《工业园区的草》),努力思考“这远离季候的车间,这铁/这工业油污,这噪音,这南来北往的音容/将要如何囚居,往后的日子”(《鸟儿来到车间里》),本能地选择“将此时的一日三餐,餐餐相连/于异乡的夜幕降临,轻梳双臂紧绷的血管/吞并一天的辛酸,吐出一夜幸福/闭上双眼,再回一次乡村”(《异乡》)。他虽处身芜杂,却敢于直面悲喜,以其诗的力度与热度,用炽烈与痛楚将种种狼狈的皱褶熨平,“哪怕被这工业园在心底里捅出血”,也要用“对这些机床/对刀子与刀子的吞吐,爱和恨意”以及“一把刀具与一个工件的肉搏”的劲头,去抵抗突如其来的生存冲击,去消解快餐的、无趣的、浅薄的、易朽的、聊供饱腹的、在眼前缓缓氧化的残酷现实。

对来时的追惜和对未来的迷茫的双重纠结对抗,拧成诗中这股震慑人心的力量。其爆发力极强,速度极快,显露、直白、追赶的生涩反而让他的诗显得质朴、果敢,有韧性、有生气。这力量也激发了诗人对意象的捕捉和切换,视角转变也很快,让人应接不暇。泥文这个时期的诗句,错落而不板实,排布全凭语感,没有晦涩的主题,没有尖锐的批判,没有复杂的技巧,更没有造作的情感。这个时期的意象,虽然大多以蜜蜂、蜗牛、蚂蚁、小草、泥土、飞鸟为主,但已能自觉地越过一般认知的界限,将生活的不确定性注入这些朴素自然的生物中,并用诗的形式固定下来。这个时期的诗人,就像是一个流浪江湖的少年剑客,身怀自己还使得不太灵敏的绝技,字里行间的举止与眼神都未脱稚气,但力大无穷,情真意切,让人印象深刻。

读罢《泥人歌》,不由想到庄子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有背负苍天的大鹏可以飞向南海,也有朝生暮死的小虫子只能在矮树周围绕圈度过一生,但它们都不会为了自己生命里的缺陷而苦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接受甚至享受不一样的命运是一种智慧,这样智慧的起点在于拥有一颗坚定的心。《泥人歌》里的诗几乎都直抒胸臆,勇于内省,敢于自视,虽有创痛,有感伤,有错失,却毫无纠结与怨念,反而在诗句的召唤下,凸显出内心的强大和坚韧。真性情从来都好过一切矫饰的流光溢彩,且不说见识的高低和用情的显隐,一个人用诗的方式,如此深度整理和收拾自己的内心,这本身就相当迷人。

 

积势:停不下来的感伤

时隔仅仅两年,第二本诗集《我多想停下来》(2015年,重庆大学出版社出版)就挟势登场,这应是泥文创作的井喷时期。书中收录了近两百首诗。这些诗依然保持着独有的强劲力量和足够的坦诚。比如“借你五尺花台围壁,让我入睡/我要休整奔波一天的行程”,“花台围壁宽度的尺寸,刚好够我梦的翻身/原谅我借你的路灯为我照明/你用蚊子的善意/用它们嘴的锥子/让我时时警醒/美好的江湖有混乱的刀枪剑戟”(《夜宿江阴》),这样的诗句已经坦诚到让人不得不反思,是否世人都太过于世故,太过于容易否定过去并习惯于伪装、掩饰与回避,进而遗忘并丧失了去直面人生的勇气和能力。

并不是所有诗歌表达都能用“观点化”去处理,泥文的诗就从未想去表达一种观点,更不会去说教某个道理,只是以一种经验和思索的方式去铺陈感受和情绪。与《泥人歌》相比,《我多想停下来》里的诗能更加熟练地把控表达力度,或炽热而沸腾,或沉着且低回,在特别自觉的观察、思考、反视己身的过程中,不断将新的东西融汇进原来的自己,为现实注入更多希望和能量,以戳破或对抗庸常、贫乏而缺少反思的生活。这个过程很短,但节奏很快,效率很高。

泥文从未回避过忧伤,辛酸和无奈一直都是他这些年试图解答的难题。这本诗集里充满自高与自艾,向世与背离,不弃与叹息,热烈与孤独——而所有前者,皆为后者的掩映。得志的人也写诗,只是“感伤”更能打动人,毕竟四海八荒古往今来郁郁不得志的人是多数。能超越时间、穿越空间让人动容的,是不得志的人写的不得志的诗。“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的香艳有几人经历过,但“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惆怅大家都能体会。读他的望眼欲穿,“骑着我病了的骏马/扬鞭三百遍,每一个蹄声啊/是我对你精神抖擞的呼唤:/给我一点消息吧/我仍住在巴山之巅”(《给我一点消息吧》),读他的孤独无依,“冬的铁梳力度刚好梳弄我的贫瘠/我捉襟见肘的唇舌,在江湖这一域水里/故乡的旗帜清晰,漂泊的旗帜清晰”(《存在》),仿佛倾听着另外一个灵魂的耳语,仿佛彼此分享着某种模糊而相似的体验。

当下,诗是极为小众的艺术门类,几乎没有什么功能,亦非营利务虚之道,却有着封闭的边界,在非常私人化的表达下,诗歌语言有至高的门槛。然而在见识过无数人的诗,遭遇过诸多技巧和设计之后,读诗的心早已变得麻木而坚硬,被感染被触碰被同频的阈值也大幅度提升。所以,读到泥文的诗是个惊喜。

为诗人扼腕,叹息的却是属于自己的故事。读到“轰隆隆的马达声,刮着风/我竭力承载,忍受,在这交响乐里/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软化/让身体如蛇/攀附于机床的呼喝谩骂”(《漂泊十二月写意》),被他封存在字里行间的情感如此似曾相识,应和着内心深处某个遥远的过去,牵引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忍不住回溯到潜意识深处的记忆。也许只有风能吹走风,只有玫瑰能唤醒玫瑰,读他漂泊的苦涩和仓皇,曾经那些狭路相逢的恐惧和不安被释放,而那些柔软和温暖又被重新生长。尽管与诗人忧愁的理由不尽相同,可是“感伤”本身却像是一座桥梁,打通他与读者彼此的心灵,如同挣脱了维度上的束缚紧紧相拥,在灵魂深处互相慰藉。这种沉浸式的阅读感,虽隔着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并超越了人生际遇种种差异,但能在某种频率上引起个体共振的存在,或许就是被称之为Humanity的东西吧,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高歌:不能被定义的诗人

后来的十年间,泥文仍然保持着高频的创作状态。但因对自己要求越来越高,怯于结集,只能在各大刊物及网络上寻找散落的作品来读。其数量之多,质量之高,令人惊叹。诗歌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深远而长久的凝视。

如果把时间刻度放长,把泥文的创作放在一个更绵长的背景里去考量,他的诗对他自己而言,是不能停止的欲望,是呼吸一样的存在,给他带来欢乐或悲伤的氧气,也为后来的读者提供真实的慰藉。泥文的诗,起于少年游子激昂的抒发和逼人的英气,中途变为充沛的活力和高亢的呼啸,直至后来呈现出减速、舒展、豁达的从容。也许是对生存环境产生新的认识,也许获得深度理解世界和生命的更多机会,他的笔触更加细腻多思。他爱这人间,要用“盛装十分之一的蜜/十分之九的辛酸与跋涉”(《爱这人间》),他说“和秋天做的游戏/该往深里走了”,要“带上我的愿望/与老父老母,开门看山,低头看河/踱过剩下的半截篱笆”(《中年日历》),他发现“一粒种子埋在季候里痒痒疼疼都是一个盼头/不管攫索的工具是扛在肩头还是拿在手里/自己制造的风比卷动树枝杂草的风生动”(《藏不住的声音》)。从某种程度上讲,别人是在作诗,而泥文是在写诗,他本能地写,率真地写,就连这些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的诗句,他也能带着“客观事物主观化”的自觉,写得如此澄澈明亮,意味深长。可见,经过漫长的自我表达和自我修炼后,他终于摸到了诗歌的法门。

这时的他,已经能娴熟地运用长短句子搭建迷宫,把物象变形分解后再糅合成新的意象,并在情感的掩护下设置疏离的意境。被他诗歌的迷径所困,是种很美好且意外的阅读享受。比如“心底里喂养的豹子在奔突。我的恩人/它的栅栏就要倒伏,那诱饵/就这样放过吧,一个锁起来的魔”(《豹子奔突》),比如“太刻意就成了一个远离自己的赌徒/一杯小酒里的春天,渡与不渡/村庄都有自己的韵脚”(《一杯小酒里的村庄》),读到这样的句子,总感觉诗人有些什么秘密隐藏在暧昧的线索之中,而耐人寻味的盎然诗意便由此蔓延开来。

泥文这一时期所取得的成就与他一直保持雄心有很大的关系。大部分诗人写到四五十岁,便给自己写出了边界,越往后越只能亦步亦趋,不敢跨出舒适区。而他不断试探着风格的边界,一直都在求变。他致力于用虔诚的信念和精妙的技巧,把不合理的世界变成合理的诗境——就像是站在一个普通的世界的边界上呼唤着另一个理想的世界,这个边界被他变得越来越宽广。而他自己,早已是一个不能被简单定义的诗人。

可能因为他漂泊打工的经历,因为他不停书写对故土的眷念,有人给他贴上“打工诗人”的标签,有人给他颁发了“农民诗人”的称号。一路读来后,发现泥文的诗越来越兼容并包,丰饶繁茂,风格变换,生态丰富,极具个人色彩,其深度和广度远远超出那些平面化、概念化的定义,更不可能用一二名头加以概括。从某种角度上讲,不管他在任何创作阶段,都能分化出不止一个他,他是许多个自我的集合。读他的过程,也是不断与陌生的他相遇的过程——流浪打拼是他显著的一个面孔,乡土情怀是他另一个化身,在工地上咆哮的是他,在车间里低吼的是他,踩在泥土里的是他,守在机床旁的是他,乌鸦是他,豹子也是他。即便是同一个类型的他,也会在不同的诗中以不同的姿态示人。不管诗作的题材、技法如何变幻,但从来不会遮蔽一个人或掩饰一个人,其实他的诗完完全全就是他本身,但众多形象的叠加,让他的灵魂变得复杂而立体,生动亦深邃。

 

建树:衣锦夜行的孤勇

人生,只有不再单独观察某一事件或遭遇本身,而是将它视作通往自我认知的决定性的台阶时,才能真正理解它的意义。直至当下,从“一条溪流流成金刚的样子/比那条如今只用来观赏的小船更有度人的阅历/依沟槽而上的石板路,心窄时一个人独行/心宽的时候一群人可以捻风弄月/前人的屋檐美女相携自成风景/前人的足印在今人的足印下长成碑的样子”(《金刚碑抒怀》)这样述说中,能明确地知道泥文对人生的奥义有了更深的觉悟,不再被暧昧的感情缠绕,也更少坠入忧愁、伤感之类种种无谓的情绪中去。他对人世的关照更加豁达,似乎能清晰地端详它,淡然地处置它,让诗作不再作铁拳开山碎石之态,而是如流水般洇过淌过,悲喜情愁,世路高低,一没而平,有着静水流深的睿智和笃定。从数学角度来看,方差比早期小了很多,然而在字句中仍能读到那颗坚毅的灵魂和敛达的内心。正如狄兰·托马斯所说,他从来都不是甘心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的人。

他还是他,不过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而已,曾经左冲右突的力量被他收敛得恰到好处,而诗中设置的场景也足够现实且精炼,即便在注意力稀缺的当下,依然能给读者带来一种沉浸式的阅读享受。也因为沉浸,与之前充满生猛、莽撞、艰辛气质的意境相比,这是一种和现实生活既亲近又疏远,既坦率又飘忽的关系,让人能够在非日常的经验里观见日常,投射自我。他的《在迦叶道场》《缙云山拾句》《迷迭香》,如卡尔维诺说的那样,写得像鸟一样轻,但不像鸟的羽毛一样轻。“阳光和雨水,各有各的使命/愉悦和不愉悦,我在归鸟的羽翼里打开”(《经历者说》),“月光抚摸目光所及的事物/似乎在制造一个贝壳/一半为你,一半为我”(《独自刻骨的夜》),这样流畅且克制的表达,举重若轻地把情绪,把生活,把艰深的东西和寻常的事物都放进诗里,让诗作具有更大的兼容性,让自然时序的兴衰更替、个体命运的沉浮无常、情感际遇的穿花度柳自然而然地呈现。收放回转间,诗韵就深了一层,便生出无招胜有招的妙意。

反抒情和反叙事其实是没有禀赋的“诗人”最后的遮羞布,一不小心就会滑入玩弄文字抖机灵的游戏窠臼中。泥文不需要这些花招,他只想用诗歌寻找自我存在的凭证,以梳理丰满的精神,抵御庸常的生活,因此从不把诗构建在虚无的空中楼阁上,而是踏踏实实踩在泥土里,切切实实去落地生花。他的天赋,足以支撑他用一些平常近人的意象营造出非凡的意境,让文字间隙里散发出超强的情感渗透力,继而呈现出语言越过生活之上的开阔,既超然又紧贴当下,真诚热烈而不晦涩。他的天赋,让他不得不成为一个诗人。他读起来是传统的,却读不出他的传统出自任何书本,也没有师承他人的痕迹,更无模仿对象的异味。他的传统,应该完完全全来自他的本心。他就是他自己,他也只有他自己。在这么多年的创作历练中,泥文坚持独立地自我表达,自我躬耕,自我修行,真正领悟到诗的精髓并成功抵达如今的高度。这相当了不起!

回头再看看那个少年,二十多年来在坎坷困苦中学会观察、反省、自哺、成长,没因局促而陷入自我否定的泥潭,没因困顿而灼伤自身的信念,这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少次的迂回!可见,诗一直是他探寻世界的触角,是他抵御乱箭的盾牌,更是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临绝地而不衰。一路坚守不怠书写到如今懂退守知留白的年纪,泥文始终保持着写诗的本心,既不泥旧,亦无骄纵,只是不再绳之以技法,不再纠结于情绪,仅仅保持着“非必需”的心态,张眼去看,放手去写,让诗意在自身纯粹的体验中自然而然地诞生。他已然领略并继续追求着创作最终的自由。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独角戏,那么如何才能抵御住锦衣夜行的不甘心?现在的他虽已达到自己从未有过的高度,但身在诗意如此稀薄的时代,泥文的诗尚未被世人读全、读透、读懂,更少有人能穿透诗句真正看到他这个人。对于独立于世界之外的诗人而言,锦衣夜行,或许就是一种底气和骄傲——无需被人认可,无需人尽皆知,无需让所有人都承认自己的别具一格。当然,如今不断用诗格物、观心、修身的他应该丝毫不惮寂寞,也会因不在乎而自在。他历尽苦难,但苦难也筑就了他,并以诗的名义,让他的强和真变得更加具体。

 

结语:以诗歌的名义修行

连续读了诗人半生情愫,忽然读到“越往上,应该就是你我想找到的天空的色彩/我说,上吧。你说,好/落下的脚印会给后来人一个理由:/ 我们不听诵经声,我们向前/在故事发出的声音里撰写故事”,会心一笑,果然是属于泥文的诗句。感谢有诗,让他能放飞灵魂里纯真的心念。感谢有诗,让我能感知他深藏体内被理性克制的感性的欲望。

从泥文的诗歌迷宫里走出来,心头有种惆怅却充实、感怀而甜蜜的滋味。抬眼望去,窗外天际的云有些特别,像融蜡,带着最后一点余晖,每一团云层都呈现出淡淡的粗颗粒的灰金色。看来,又错过了一次精彩的落日。仔细想想,错过的,已经消失,余下的,即便将被夜色吞没,也有种荷马所说的古典的光明和黄金的坠落感。就如同他把诗歌作为修行的方法论一样,虽然在世间法里不得究竟,但诗意的光辉足以让他对抗人世间的无意义并终将圆满渡完一生。

在这场以诗的名义的漫漫内修旅途中,如若他能持续不断地投入力量,感知、认识、表达、身体力行,用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去拓宽人生境界并坚持不懈,那么所有的痛苦、不幸、遗憾、不得都将因诗歌的存在而消除。如若他能把视野放得更远,把胸怀放得更宽,“把自己作为方法”,去理解他人的成长心境和历程,去关注更多个体和结构的复杂性,那么他将会凭借诗歌的力量,在瓦解世俗的迷障的同时,找到自身的满足、理解、丰盛与安宁。

德国诗人约瑟夫·艾辛多夫说,诗就是这个世界的心。是的,泥文就是保持着这样一颗真诚的“诗心”,并正用这种吸烟刻肺的修行模式,在世俗的泥淖中探寻一些远大、一些细微、一些隐秘、一些惊奇,以保持内心世界与外在世界之间的平衡。

去日未辜,前路尚长,相信他能给自己给世人的惊喜永远在下一个永远。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