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桂花

吹着农历九月凉凉爽爽的风，我拎着两盒牛奶和几根葱，几个辣椒。一会儿小女孩就放学了，得赶紧赶回宿舍。我猜，她一定饿了，因为她总是不好好吃学校的饭菜，挑食的小姑娘。每当轮到我在学校陪餐的日子，我总会看见她端着少少的饭把菜挑到一边，有时还不能吃完。现在的孩子总是让人特别焦虑，他们的饮食、学习、身体与健康。有时候真的是特别怀念小时候的日子，那个时候的我们根本无需思虑这些，下学的时候书包一扔，走出门去，就走入了广阔的天地。

正好想得入了迷，忽然，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气。就在刚才商店的老板娘还说，好香的香水味。我说没有啊。我并没有闻到，更没有用香水的习惯。也许是刚刚洗了头的缘故，大概是洗发水的味道。难道是我后知后觉地闻到了自己的头发的味道吗？不，不是的。是桂花香！我往后退了几步。馥郁的香气愈渐浓厚，呀！桂花终于开了。八月桂，九月香，秋天的妩媚和婉转就这样姗姗来迟。不过总算是来了。也许正好印证了那一句，季节里的有些东西也许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正如你生命里的某些存在，所以不焦虑，不浮躁，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也许此刻并未到来，但要相信某些事物一定在赶来的路上。就跟今年的桂花一样，正寻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悄悄地绽放。如果没有桂花香，又怎么能够完全感觉到秋天的韵味呢？秋天来了，秋天的事物必然在秋天里，秋来，秋至。

跨进学校的后门，桂花香气袭人。靠围墙的花坛里，几棵桂树婀娜多姿。一棵靠近后门，另外两个隔得相对远一些，紧紧地靠着路灯杆。还有一棵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也许这一棵桂树也曾和其他的几棵一样的繁花似锦；而今，跨过岁月的风霜，徒留下岁月斑斑的痕迹。金灿灿的日光下，一枝枝纯洁的花束，迎风招展。仿佛一个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张开玲珑的小嘴，挥动着稚嫩的手臂，我似乎听见了她们的盈盈笑语。我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任身旁下学的学生远远走开，这一墙、一花台的桂香便只属于我一人的。而我忘记了，桂香并不是我最最钟爱的。有时候，甚至有些恼怒她过分浓郁的气味，心里想：要是香味淡一些，多好呀。此刻的我不远不近，站在几米之外，懒懒地注视着这秋风中的仙姬，便觉得一切都刚刚好，这才是隶属于她的风姿。仿佛苍茫世界里，只剩下这几棵桂树，以及满树的桂花，和层层叠叠的桂花香，还有简单的我。盼望着，盼望着，也许人类盼望的事物会过滤掉所有的繁杂，给此时的桂花香蒙上了朦胧的面纱。此时桂花袅袅，这就是我的蒙娜丽莎。

香是闻不完，从围墙收回我的目光，上楼回寝室。暗香浮动，顺着楼栋爬上三楼，桂树依然站在围墙边，纯洁的小花束随风摇曳生姿。远远看去，宛如无数的萤火虫，轻飞曼舞。瞬间，便多了一些遗憾，刚才竟没有近距离地抚触桂花的面颊，还好桂花伸长了她香香的手臂，我把手一摊开，便能够熏一熏我俗世的手指尖，凑近鼻翼，亲吻这一份秋天的特别和欣喜，丝丝甜甜就在心间漫展开来。

秋天来得很深了，时光已经安全地到达了秋天的第五个节气，如果霜再降下来，那么冬天就不远了。原本秋天的使者，桂花香，一直迟迟未降临，就多了一些流言。据网传，刘伯温，元末明初的文学家，政治家，军事家，他的《烧饼歌》是一首预言，大抵有说“桂花不开花，天下乱如麻”的意思。桂花一开，桂香一飘，谣言不攻自破。很多时候，流言蜚语就像春天里的植物，只要有土壤，它便肆意疯长，不论长的方向对不对。处在自媒体时代，人们从客观环境出发，转变为更加注重关注自己的内心，也更关注自己的主观臆想了。

其实，桂花树作为一种喜光植物，哪里又有那么大的能耐。只不过喜欢温暖的气候，一般来说，桂花适宜开花的温度范围是15~25℃，热了不开，冷了更不开，需要的气候迟迟未到，也就不会开了。这样一想，觉得桂花倒是一个特别矫情的姑娘，各方面都需合其心意，不然她就甩脸子。这个秋天里娇娇女，好像在寻找一个灵魂契合的伴侣，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什么叫宁缺毋滥。哪怕秋天来了，说不开她就不开，你又能奈她几何？这种植物倒和毛驴的习性特别相像呢，你顺着她的性子，她工作就特别卖力。当然，跟某些人也特别相似，属于顺毛捋，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我也是这样的人。随着年岁逐增，逐渐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当我走进生活，发现其实人类是最不能被定义的物种，那么和人类的禀性一脉相承的桂花，自然也是一般无二了。

晚饭后，女儿说要去办公室写作业，我说你可以在家里写，她说想去学校写，写完还可以在操场玩耍一番。我猜，重点是可以在操场玩吧，小孩子嘛，爱玩总是天性使然。我告诉她，你先去，我等会儿来加班。离开的时候还跟我一再确定，你一定要来哦。突然地，便有些心疼和心酸，我乖乖的小女孩和我一样缺乏安全感。在自然界里有很多东西十分的神奇，特别是基因的遗传让人自豪而又无奈，每一个精子和卵细胞的结合会选择自己的轨迹，就有着自身独有的人生。每个人的一生，无时无刻都在拒绝和接纳中融合，成为全新的自己。

生活中的路看似很多，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路可供选择，山有山路，水有水路，天堑与通途也在一念之间。我们都想选择好走的路，选择自己愿意的路，可是我们忘了所有向上的路，都不会是一帆风顺。走过的每一段平顺的路，坦途，都会在另一段生命里以另一种方式重回你的人生，我知道没有任何一条路是不用努力便能获得，但是愿意相信只要抬头便能看到天空。当我在女儿的身上看到越来越多的自己，有时便会忍不住担忧，希望我的孩子千万不要遗传我的内向和脆弱。我不知道，我人生的桂花香有没有在赶来的路上，但是永远不会停下追寻的脚步，人生总是要为自己点亮一盏心灯，才能拥有继续走下去的力量，抬头的人生才会被太阳照亮。希望尘世的人啊，都能像桂花一样散发出特有的芬芳。

出寝室的时候，天已经几乎全黑了。下了楼，又是那几棵桂花树。多想停下来，和它们聊一聊秋天的阳光，秋天的夜晚，秋天的心事。最后，只在心里默默地说一声，美丽的姑娘们，欢迎你们的到来，世界因你们而不同。夜幕中的桂花树，宛若秋日的门铃，敲开深秋的大门，我在秋天里缓缓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