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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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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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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为母亲绽放

鲜花为母亲绽放

汪万英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怎么给我送花呢?”母亲接过我送的鲜花,声音颤抖,情绪激动。

“感谢妈妈辛苦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把我生下来。”我拥抱着父母,真诚地说,“感谢爸爸妈妈给了我生命,感谢您们让我读书识字懂道理,感谢你们的辛苦付出!感谢你们都还健在,让我年过半百还有爸爸妈妈的疼爱!”

“好,好,好……”父亲声音哽咽,泪光闪闪,眼圈红红。

这时,先生去做饭,我陪父母聊天,母亲往日的萎靡情绪一扫而光,在我的恳求下,母亲兴致勃勃,时断时续地讲起了我的幼小时光……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悄悄来到母亲的腹中。因为妊娠反应,本没有什么吃食的母亲喜欢上了李子,屋后那棵李树上青朴朴的李子又酸又涩,母亲却“噗嚓噗嚓”嚼得兴味盎然,当成主食。

那时父亲在乡政府当炊事员,母亲带着六岁的姐姐和三岁的哥哥,身怀六甲照样参加各种生产劳动。

每天天还没亮,母亲就披衣下床,在昏暗的灯光下做好早饭,提着姐姐哥哥换下的一篮子衣服到山梁上堰塘清洗,清冷的月光伴着母亲孤独笨重的身影。洗衣回来,母亲给姐姐哥哥穿好衣服,照顾他们刚吃完饭,生产队长的牛角吹响了。母亲嘱咐姐姐照顾好弟弟,自己就上坡干活了。生产队放工吃早饭的功夫,母亲赶紧到自留地,种葱子蒜苗、青菜萝卜,地边种红苕。这一年,地里的萝卜长势特别好,尺多长碗口粗。母亲顿顿都是柴火焢萝卜,大米是没有的,零星加几块红苕就是奢侈品。

家里喂了一头水牛,母亲总是抽空去割草,把牛喂得膘肥体壮。她忙不过来时就把牛系在麻柳树下。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知了烦躁地扯着嗓子,黄狗热得吐出长长的舌头,水牛热得挣断了绳索,跑到附近秧田滚水(洗澡),损坏了几十笼秧苗,遭扣了几百分(当时一个男劳动力一天的工分才9分),使缺劳动力的我家雪上加霜。年底决算,一家四口人分到谷子、包谷、麦子和红苕各一提篮,总共不到100斤,还欠下生产队大量口粮款。

梅雨季节,为了换点零花钱补贴家用,母亲天不亮就起床,到坡上割好一大背篼红苕秧,匆匆吃几口早饭,背着七八十斤重的秧子,和院子的同伴们一起,拄着打杵,去60公里外的鱼池镇卖。穿过层层秧田环绕的示范塘,下一坡长长的光秃秃的石林坎,走过松树丛生的后溪沟,经过狭窄的叉子沟,爬上陡峭的高崖口,经森林茂密、野兽出没的独树子,爬上布满龙骨石的岩口,穿过开满白花的火棘丛和茂密的杉树林,来到鱼池老街。沿途的泥巴小路、龙骨石板,狭窄湿滑,路边没有歇气坎,母亲把背篼放在打杵上,反手扶着背篼稍事休息。母亲一溜一滑,不知摔了多少跤,所幸没有把我摔出来。卖完红苕秧已是中午,母亲舍不得去馆子吃一口就匆匆往家赶。回家热一碗冷饭吃了,又赶紧上坡栽红苕秧。

秋冬时节,下午集体放工时太阳还有几尺高,母亲挺着大肚子和院子几个年龄相仿的妇女一起,翻山越岭到几公里外的后溪沟打柴,常常回到家天已黑尽,有时还在树林天就黑了。打柴很辛苦,更可恶的是那些夺柴者,他们往往夫妇搭档,躲在路边的树丛中,像土匪一样突然窜出来。夫妻俩推的推,拉的拉,像押送犯人一样,强迫打柴的人把柴背到他们家门口;如有反抗,男人就在前面用砍刀砍断打柴人背夹的背系,他老婆在后面砍断捆柴的绳索,柴禾顿时散落一地。母亲多次打柴被抢夺,想着家里缺柴烧,伤心地哭着归来。

隆冬时节的一天下午,艳阳高照,母亲在“摇花冲”薅麦草,感觉自己快要临产就赶回家,刚上楼就生下了我。夜晚大雪纷飞,翌日大地银装素裹,玉树琼花。冰天雪地里,年幼的姐姐在堰沟洗我的尿布,小手冻得通红。

我未满月母亲就开始生病,头晕头痛十分严重,母亲无法上坡干活,天天把我搂在怀里,似乎看着我就能减轻她的病症。

我两个月的时候,头上长了和姐姐哥哥一样密密麻麻豆大的疮,母亲请来师傅剃头,脓血顺着头往下流。隔壁家来了一个亲戚,见状对母亲说,西沱古镇上有个王医生的药好得很。母亲闻言,不顾头晕头痛,次日天不亮就冒着严寒踩着霜露出发,爬坡上坎,翻山越岭,走过石溪场,渡过玉家沟,跨过马龙桥,徒步30里来到西沱古镇和平街,找到身材魁梧的王医生。听完母亲的描述,王医生给了她一瓶“癞疮膏”,母亲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赶回家孩子们还没睡醒。母亲将三个孩子的头洗净擦干,涂上药膏,第二天头上的疮全好了。真是神药啊!

母亲的病情稍微好一点就带着我上坡出工,为了不影响劳动,母亲在背篼里装进干净的稻草,上面铺上棉絮片,将我放进背篼四周塞紧,让我在背篼里玩耍、睡觉。

我一岁学会走路,背篼装不住我了,母亲把我关在门槛比我身高的屋子里去上坡。一天早上,母亲前脚走,我后脚把门口的鸡窝背篼搬倒“搭桥”,顺势翻出门槛去追寻母亲。出门不远就掉进路边的一个粪口。住在不远处的崔中英表叔娘恰好路过,看见一个小红点在厕所上下沉浮,走近仔细一看是个小孩抱着粪瓢。她赶忙将我救起,烧热水将我洗净,闻讯赶来的爷爷脱下身上仅有的一件烂背心将我包起。母亲正在坡底挖坑点麦子,听说我掉进粪坑,心急如焚,锄头一丢,疾走如风,泪水和着汗水一口气爬上山梁,快步流星赶回家,给表叔娘鞠一躬道一声谢谢,背起我急匆匆去乡医院打了两针。晚上,母亲抱着我,泪眼汪汪一直盯着我,直到深更半夜我开始吸奶,母亲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上坡干活,母亲总用布背带背着我,生怕再有个闪失。

我3岁时,臀部长了一个汤圆大的毒疮。中午集体放工休息时,母亲顶着烈日,背着我走了几里山路到乡医院开刀。医生把疮划破就不管了,母亲找医生要点纸擦她帮我挤出的脓血,医生给她一个白眼抢白道:“眼睛呢鼻子(纸)。”母亲一边流泪一边用衣襟帮我擦干净。

那年父亲任生产队的出纳。一天早上,父亲给村民付钱后忘了关锁箱子,我睡觉醒来,从箱子里拿了一张纸币。母亲带着我去乡医院看病,结账时,我抢着帮母亲付钱:“妈妈,我有钱。”母亲一看是一张面值10元的人民币,吓得不得了,忙问我钱是哪里来的?我说是从爸爸箱子拿的。母亲严肃地对我说:“爸爸箱子里的钱是集体的,我们一分钱也不能动。今后要用钱跟大人说,不能自己去‘偷’。一个鸡蛋吃不饱,强盗名声背到老。你今天说了实话,是个诚实的孩子,我要奖励你。”路过场镇的时候,母亲1分钱给我买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橙子作为奖励。橙子特别甜,诚实、善良、诚信、正直、包容等美好的道德规范在我幼小的心灵开始启蒙。

后来我上小学中学大学,从乡村走向城市又回到乡镇,我也从女儿变成了母亲,尝试了为人母的酸甜苦辣,进一步体会到母亲养育我们的艰辛和不易,才真正明白了家乡的俗语“儿子不知娘辛苦,女儿来报父母恩。”的含义。

任时光荏苒人员流动,我守着父母守着初心岿然不动。我只想静静地守着父母,陪他们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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