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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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怀22岁革命烈士白丁香
王 忆
题记
丁香花叶是苦的，可她的花是香的。
序
三月的江南草长莺飞
雨花台的山岗 葱葱绿绿
叮咚的泉水潺潺细流而宁静
是丝丝的春雨，还是涓涓的泪雨？
当我走进雨花台的那一刻
我的灵魂和思绪出现了某种幻觉
嗬，原来是一片片飞舞的花瓣贴在了我的脸上
那花瓣儿白白的，娇嫩的滴着露珠
娉娉婷婷散发
散发着沁人的芬芳
“这不是丁香、白丁香吗？”，
我惊喜这冷垂玲珑
千结而生的丁香花
[1]
你被捕的那一年
是1932年 掉色的历史
太粗心
没记住月，只记住天气
淫雨霏霏 如果你活着
今年应该111岁 可以
想象
应是绝对高寿的老太太
慈祥善目
四世同堂
曾孙 孙女
一大群 是你梦想N遍的情景
此刻 我眼前
浮现出你的容貌
穿着旗袍
撑着油纸伞
神采奕奕
好美啊！
五四青年的模样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一个江南女子
不曾被岁月淘洗
或相反岁月
白净的淑女
在我的眼前
慢慢 慢慢向我
走来
[2]
你被捕的那天傍晚
天津卫的火车站
残血的夕阳
照在你秀俊的脸庞
手提布包，捋了捋刘海
从容跨上开往浦口
的火车
火车吐出白烟
忽明忽暗
哐当哐当 匍匐着向前
呜——南下
背负沉重和苦难
此刻，你心里
想着上海的阿乐*
心爱的新婚丈夫
更想 想着
党组织交待的任务
心绪一下子
交集
坐在木制板椅上
一下意识到微微隆起的肚子
脸上微笑
那是一个囡囡突突的喜悦
一个新生命
那是你和阿乐爱情的结晶
你沉浸了
幸福呀
“彭 彭 彭”
查良民证 查—良—民—证
一队穿着黑色玄服特务
喀嚓鱼剌的嗓门 吆喝着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你面前出现
指着你
“就是她”
你蓦然明白
不好，他叛变了
叛徒
此刻，见到
她仍有此意外
昨天还在信誓旦旦
今天就变节了
此刻，车窗外的一道闪电
把乌云斩断了一条河
她看着他
灰溜溜地转身
就走了
白丁香
用全身所有的力量
怒吼——侬（你）是个叛徒
她怒目像一把利剑
捅入叛徒的心脏
怕死乞求、罪恶的叛徒
心虚地
蜷缩在车厢的旮旯
此时，火车已经进入隧道
一片漆黑
她被捕了
——那年22岁
[3]
伴着漫长黑夜
牢房里渐渐渐渐
有了点光亮
酷刑后的残血已凝结
成痂挂在身上
破碎的衣衫
与血肉粘在一起
在窗外的光
照射下
恰似油彩涂抹出的
一幅牢笼刚毅的油画
画中挣脱出来的她
用带血手指
梳理着自己的短发
齐耳的短发 是东吴大学女生时尚
此刻，只有这个发型才显得
意气风发
把坚定
揉进信仰的肌肤
光彩照人
信仰便赐予灵魂
成了我心中时刻闪耀的女神
“吠，吠”远处传来了恶犬声
黑色的牢门 被阴风
吹得哐当哐当的响
丁香知道
敌人牵着吠犬又来提审
手铐脚镣的她
昂首挺胸走在监牢的走廊上
凶恶狗嗅着她的身体散发过浓的血腥
饥渴比饿狼凶残百倍
审训的那个特务头子
指着他那个叛徒
示意了一下
那个叛徒
便走到捆绑着
她的树前哀求 ——说、说出来吧
说出来就能保命
说了，立刻放人 ……
她慢慢睁开双眼 用力地指着他——“滚”
恶犬“嗖”地扑上来 咬下她腿上的一块肉
鲜红的血闪着湿漉漉的光
红艳艳的从她的腿上
流到了雨花台的石头上
当她的周身被撕咬得
遍体鳞伤的时候
特务头子居然拔出匕首
走上前嚎叫
你，这个不怕死的女共党
呸 她又是一口带血的唾沫 砸在特务头的脸上
那张脸露出狰狞的凶相
握着匕首的爪子在她胸前
猛地戳向她的胸膛
她——啊了一声
昏了过去
一盆冷水泼洒在身上
说不说，你是不是共产党？
丁香，昂起高贵的头颅
环视四周，仰天大笑
我是丁香，白丁香
[4]
敌人眼看铮铮铁骨的丁香
被折磨的遍体鳞伤，总以为
女人有凄凄切切，女儿心肠
他们，从上海的教堂里
带来她的美国养母
胁迫引诱
劝她投降
身披修女服
挂上十字架项链的养母白美丽
带着丁香小时候喜爱的食品
手捧圣经来到她的牢房
久违了母女
热泪盈眶
记忆中吹来一阵微风 往事的
藤蔓缠绕昔日的时光
养母用洋文说，跟我走吧，
ollow me
ollow me
上帝，保佑你
她说，妈妈，我不能走
美国是妈妈的祖国，而我
的祖国母亲在遭受灾难
我，更爱我的祖国
因为你我信仰不一样
丁香决然拒绝 养母
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铁窗外窥视的敌人吼叫着冲了进来
一把推桑挥手告别的丁香
而你仍然像霜打雪压的青松一样
凝视养母离去的目光
你目光中的坚毅 闪光着
党旗上镰刀和斧头 心中回响宣誓时的
模样，生命中总有许多错失和遗憾
然而，就像你在这山谷开放丁香花一样芬芳
弥漫 就像你坚定怀着不变的信仰
当面临生死的抉择
当面临信仰的考验
分明听到有种声音在说
甘将热血沃中华
听到那大声呐喊
生是为中国，死是为中国
[5]
阴森森的牢房里
女看守发现
你有身孕
狡黠地暗笑
于是，找来的笔墨
只要你在自首书上签字
你和你的孩子就可以自由
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肚里的孩子着想
“啪”地一声
你将纂成纸团砸向女看守的脸上
休想 休想
女看守还是“好心”
引诱劝降
“小姐这么年轻，这么美丽，连名字都是芳香的，
还是大学生，为什么非要给共产党卖命呢？”
丁香从容地告诉她：“因为共产党是
为劳苦大众的，他们要推翻你们这些罪恶的统治者。”
“可你也是由教会养大的，
听说还是吃了白米饭长大的嘛！”
“但我的血管里流淌的也是穷苦人的血。”
“你知道，人的生命不可能有两次。
当花朵飘落在地上后，
就永远不可能再有芳香了。”
“革命者只求一次有意义的生命绽放，
要杀要毙，别再啰嗦了！”
丁香昂起高轩的头颅说
竹签、老虎凳、辣椒水
电刑、水牢、火铬铁
是意志与钢铁的较量
决不，永不叛党
这都是因为心中有信仰，涅槃
黑夜里
你在铁窗前眼望北斗星
手捂胎儿说，儿呀
等革命胜利，全中国解放.....
咱娘俩迎着晨曦看太阳
看看我们可爱的中国
[6]
今天
我来到
雨花台革命烈士纪念馆
在你的遗像前 久久伫立
即使黑白泛黄的照片，这是你唯一留在世上的
你那青春的丽影
我失声痛哭，看着你清雅美丽的脸庞
丁香啊！你的眼晴
是那么清纯，多么美丽善良
是饱含阶级的爱憎 是忠诚
你是多么多么的高贵啊
附着在你的身躯
的灵魂
和你的血液一起 奔流
在我的心中流淌……
任然坚定的 信仰
忠诚 清纯
如果钢对于你
就是妩媚动人
比神灵的光泽
在我心上揪动
脚步轻轻，我在静静地听
讲解员一字一句的讲解
屏幕上 1910年4月4日
时空回到千结苦粗生的江南小巷
尖顶的教堂里
襁褓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弃婴
身边 一束洁白丁香花
丁香花叶是苦的
可她的花是香的
在黑夜里 一丝洁白芬芳
那淅淅沥沥的细雨下
小巷里飘出阵阵清淡的幽香
太美了，像丁香一样美哟
就叫“丁香”吧
丁香，多么淳朴的姑娘
没有幽怨与哀愁
自由而思想解放的大学校园
让她插上了理想和爱情的翅膀
当一场大革命的疾风骤雨袭来时，
激情而又单纯的小丁香如痴如醉地
倾听革命先驱萧楚女的演讲
她热泪盈眶，
从此，那条狭长而幽深的小巷里
总有一个美丽的身影举着“打倒帝国主义”
“打倒反动统治”的小旗子
在奔跑、在呐喊。
[7]
从参加“读书会”到
组织“青年协社”
你的思想在血液里发芽
后来她读了一本叫宣言的书
信念之光把整个冬夜映红
“我们是老乡呵！”
“老乡？谁是你老乡？”丁香抬头的那一瞬
脸红了：他长得好标致喔
“是，我祖籍苏州太仓的，……”他把手伸过来，
又说：“我叫乐于泓，大家都叫我阿乐。”
“你就是阿乐呀？！”丁香眨巴着
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羞色满面，因为
常听人说，有个叫阿乐的共产党员，
不仅参加罢工闹革命勇敢，
还会拉一手好胡琴。
“我就是。”
一双温暖的手握在一起
两颗年轻的心碰撞
在东吴校园，
在姑苏虎丘塔下，
一个宛如青瓷质地的姑苏淑女，
与一个君子如玉的伟岸俊男，
志同道合
形影不离地依偎在丁香树下，
谈革命、谈人生
也谈爱情与理想
[8]
“丁香，在上海的地下党由于出了内部叛徒，
组织惨遭破坏，党决定派你去
你要做好各种准备。”在丁香毕业不久，
党组织找她谈话
“请组织放心，丁香不怕任何风霜侵袭！”那一天，
她收拾箱子，连夜赶到了上海
外滩码头上，接头的人原来是心爱的阿乐
你们手牵着手奔跑着、欢笑着
与江上的鸥鸟比赛
朝霞下谁更美丽
谁更欢畅
从姑苏到沪上
地下斗争异常艰险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每当丁香的《圣母颂》响起
同志们的心情是舒坦和安宁的
每当阿乐的《二泉映月》传出
同志们便警惕地远远散去
丁香弹奏钢琴和阿乐的胡琴声
琴瑟和鸣 秘密向党组织传递情报
阁楼小巢，是党组织秘密开会的地方
窗台上丁香花，是斗争风雨中平安的信号
[9]
一把油纸伞，眉目清秀 齐耳短发
在你22年的生命中雨天一定多过晴天
微微的丁香树一样的姑娘
而没有愁怨，而你有着坚定信仰的铁姑娘
无论是在东吴樱姿，养天地正气的胥江边
你和你的同学们和唱：
东吴东吴、人中鸾凤，
世界同推重
还是在黄埔江的小火轮上
你以近似冷漠的目光
审视那长长的黑夜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火把
心中怀揣博大的信仰
为了国、为了家、为了爱
你和生命中伴侣阿乐
志同道合并肩战斗
奔走在救国救亡的道路上
[10]
5个月后的一个深夜
丁香在幸福地告诉爱人自己
已有了三个月身孕
坐在钢琴前，弹奏起了一曲贝多芬的《命运》……
“亲爱的，明天你就要到北平了？
什么时候回来？”
阿乐抚摸着娇妻的柔软长发，摩挲着、忧心着
妻子仰起美丽的脸庞，
温情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丁香会早些回来，为了你，也为了他……”
她轻轻地拍拍腹部
那一夜，阿乐长久地吻着丁香的唇
仿佛要把妻子的香味
永远地留在身边
丁香走了
走了以后
再也没有回来
我穿越时空
仿佛看到
你身怀六甲的白丁香
手捂孕胎，轻轻呼儿
别怕，孩子 有妈妈在
残忍刽子手，被横眉冷对
跟跄退缩 反而像下贱的仆从
端着大枪哈着腰
散发着走狗的德性
畜牲的凶蛮
你用带着铁拷的手
捋捋英姿齐耳的短发
整整裹着伤痕累累身体的衣衫
搀扶着同难的同志
昂首走向殉难场
在山岗丛林中，你停了下来
骄傲地一笑，
刽子手至今还在颤抖
[11]
从上海到到北平
再解押到南京
这段路很艰难陡峭
可你走得英姿飒爽
她烧过小日本的洋货
也砍过反动派的人头
像一只美丽的蝴蝶
穿梭在大江南北之间
成为这个民族不可或缺的光
在押你的囚车上
你蘸着热血写家书
家书的文字如一粒粒豆子
抛撒出来
砸在四万万国人头上
有人喊痛
有人说香
因为有信仰
天降雨花，
丁香花落
12月3日，噩耗传来
悲痛欲绝的阿乐彻夜未眠
拉了一夜的二胡《随想曲》
用那悲戚的胡琴声诉说
涓涓泪水变成了滔滔的黄浦江水
次日，大雨倾盆
身披蓑衣的乐于泓冒着生命危险
伫立在雨花台
泪水与雨水交织悲哀
天亮了，解放了
阿乐，迎着胜利的署光
再次来到雨花台
看你 带走
一盆雨花石 一枝丁香花
从此 坚守在雪域高原
伴随爱情忠贞的芬芳
多年后，阿乐带着胡琴和一瓶老酒，
带着他的 不，也是
你的女儿“乐丁香”来到了雨花台
你就义的地方
看望她的“丁香妈妈”
阿乐接过女儿递来的胡琴
只见高昂的头颅猛然一低
那执弦的手臂顷刻间
胡琴诉说着思念
老酒祭奠 飘香
深情亲手种下2株小“丁香”
因为你，从此雨花台丁香树成片成林
从此，这条小径变成大道
丁香路上丁香花香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她”
一个唯美、浪漫的爱情故事至今传唱
美丽的花瓣伴着阿乐的骨灰 隽永芬芳
爱情之所以被歌颂
是因为爱情也是一种信仰
信仰，之所以被坚持
因为有了母女“丁香”
[12]
信仰的魅力，让人坚守
道义的追求，何来悲哀?
这都是因为心中信仰，涅槃
“为了给更多的人寻找光明，
我必须先走进黑暗”
这是丁香就义前遗言
就这样宁将青春鲜血泼洒在雨花台
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候
凋谢，为即将飘来的白雪
镶上一道红色边际
起来，为信仰而斗争
起来，为真理而牺牲
山不动容，它没有感情
风不呜咽，它没有心灵
永志不忘 切莫辜负
信仰
在骨髓里发芽
理想
在厚土下扎根
时间将所有的一切定位
丁香的英灵啊，已化成
红色的艳丽的雨花石
啊！雨花台那片丁香花
美丽、清雅、芳香
尾声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
那坟前开满鲜花
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你看那漫山遍野
你还觉得
孤
单
吗
信仰
在骨髓里发芽
理想
在厚土下扎根
时间将所有的一切定位
丁香的英灵啊，已化成
红色的艳丽的雨花石
他们如圣水 在抛洒
似香魂 在歌唱
我和我们的子孙们
会常来这里
看望
浇水 培土 呵护
圣洁 美丽的那片丁香
2019.10.3~~2021.3.1南京
2021.5.19~~2021.7.3.修改
*在雨花台烈士就义群雕的西侧，有一棵丁香树。丁香，是树的名字，也是一名牺牲在这里的女共产党员的名字。“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爆发，丁香和丈夫乐于泓双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小两口的家成了上海地下党重要的交通站，两人用音乐巧妙地向同志们传递消息。新婚5个月，因为叛徒出卖，丁香不幸被捕。敌人带来她的美国养母，企图用亲情感化她。可是，丁香拒绝了。她说，妈妈，我不能走，美国是妈妈的祖国，而我，更爱我的祖国！1932年12月，丁香带着腹中不到三个月大的孩子英勇就义。
乐于泓是革命烈士白丁香的丈夫，白丁香烈士和革命伴侣乐于泓的爱情故事，感动了无数人。在白丁香烈士牺牲的第二天，阿乐闻讯悲痛欲绝。他不顾危险冒雨赶到南京，身披蓑衣伫立在雨花台丁香就义处祭奠悼念，并立下了“情眷眷，唯将不息斗争，兼人劳作，鞠躬尽瘁，偿汝遗愿”的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