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逝的酒事

王  祎

一个屋檐下，同事对我的脾性知根知底，开玩笑也就见菜动筷，没有顾虑，偶尔调侃我是名“剩男”高级工。是的，我的年龄不小了，脸上的皱纹起了一层又一层，同龄人在养育一胎、备战二孩，我“落伍”了，依旧是个光棍。耿哥儿们为我男大当婚的事急得搓手挠脑，四处“征婚”。团结力量大，没几天就相识了一名女裁缝，可谓是一次“秒速”的联姻。眼缘好，我的心像平静的湖面投了一粒石子，有了涟漪。在乡间的小路上不时地相约地走动着、交流着。三月之后，女子进县城秭归拜师学艺，临行前我在客车站上演了一场“挥手送别”，至到客车消失在我的视野外，我才放下挥动的双手。

那时，家里没有电话，友谊联络完全靠手写，通俗点说叫码字，文雅点称鸿雁传书。有了女朋友就多了份牵挂，就有了两地书。山里的夜静寂，在床上辗转翻侧的声音压得床板咯吱咯吱地响。等呀，等，终于等来女友的回信。迫切地拆开一看，我惊呆了，等来了却是一封“吹灯”的绝交信。信中着重声讨我不浪漫、不懂感情。人生自古伤别离，走的那天说我没有挥泪、只挥手，甚至站在那儿还嘻嘻哈哈的。

久久地凝视着这封断交信，我深思着，莫非我身心有了毛病、是“问题男”了。小时候调皮，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爸爸妈妈的教育方式很单一，常是武力，常惯用竹条子抽打我，多灾的屁股上留了许多生疼的鞭血印，可每次遇到皮肉之苦，我从不呼天喊地，紧紧地咬咬牙忍着，从不滚出一滴眼泪。是不是我的泪腺出了问题？

自己也懒得上医院体检，看看书上有没有“处方”。“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读着读着，我渐渐明白了，眼泪流不出来是没有喝酒的缘故，水不灌溉哪能流淌。于是，我“下海”了，迷上了白酒，一心想早早地用白酒把我的泪腺蓄满，以后表达就多了个情感点。

女朋友翻脸，我就翻书。书中自有颜如玉。茶余饭后，我就泡书，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书中涉及酒文化精品名句，我整段整篇予以摘抄。酒仙、酒圣、酒神喝酒，那是美事，幸事，开心事，优雅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金陵弟子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真是意境高雅，情怀美妙。还有，酒酣胸胆尚开张，呼儿将出换美酒，之类，气势磅礴，豪情万丈。等等等等。

一日不喝饱，三餐无味道。我不时隔三差五邀请几个铁杆哥们小醉天天有，大醉三五九。每次桌上酣战时都要振擘高呼“男人不喝酒，交不到真朋友。”“宁可胃上烂个洞，不叫感情裂条缝。”对酒量小的人我还借助名人之言进行鼓动性地宣传“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酒价年年涨，酒瘾月月添。量小非君子，醉昏才算仙。”我的规劝也引发了不少的副作用，有几个“喝坏了行风喝坏了胃，喝得夫妻分床睡”。

世事如棋局，棋局时时新。行业整饬的春风吹拂我们身边。禁酒令明镜高悬。“今天行为若违规，明天禁令就生威。”“酒杯一端就砸饭碗，禁令一触就脱制服。”六项禁令入耳入脑入心，管手管嘴管身。那段时间我嗜酒的恶习有所收敛，担心把工作的饭碗搞丢了，于是克制自我减顿减量，工作时间滴酒不沾，可每每到了晚上还是要干个“一频道（一瓶倒）”。戒酒，成了一个遥远的梦想。

该记住的一定要记住。秭归马营村成了我戒酒的分水岭。那年风雪交加，我下乡夜宿郑富农民伯伯家里。郑伯伯一家很热情，弄了一桌好菜招待我。敌不住诱惑，我贪杯了，没有几个来回就喝空了几个瓶瓶，一下子醉瘫如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郑伯伯全家齐上阵才把我抬上床。半夜里我发作了，上吐下泻，呻吟之声一阵高过一阵。郑伯伯吓坏了，他安排儿子在床边守着我，自己冒着风雪出门找村卫生室医生去了。约过个二个小时，我屁股凉飕飕的，接着噗的一下像被大蜂子螫了似的，我无力挣扎。后半夜，我神志清醒了，听见隔楼有人在讲话“村卫生室里马医生这几天跑哪儿去了，影子都没有见着。你这一针打下去不会出事吧？”“保证管用，狗娃子家里的老母猪三百斤，拉稀拉得站不起来。一针就有效果。他，看样子只有百把斤，一针好得更快。”哪里还睡得踏实，天呀，是兽医再抢救我，以后哪有脸见人呀，下乡巡查以来我有了第一个早工，天没亮出发了，雪地上，留上一串串东倒西歪的足迹。

口头上酒戒了N次却没有成功，经过那一夜兽医的“诊疗”，思想真是触及了灵魂，我决定戒酒。以后再喝酒，我不叫王祎，叫什么呢？你们就叫我王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