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之事

记忆和轿车一样，有“倒档”，倏地一下把我的思念拉回到摇篮的故乡——秭归磨坪乡。儿时的往事仿佛就在眼前、清晰铺陈开来。

儿时求学的第一站是堰坪小学。当时，我们的干粮和《长津湖》片中战士带的食材是一样的，土豆。“一斤土豆四两皮，个个吃得身无力”。生活有点清贫，但我们都极少听到怨言，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每每隆冬季节也最是我们开心的时候。放学路上我们不用步行，在刺棱溜滑的冰雪上滚着回家。途中，有不少柿子树，皑皑白雪的陪衬下，枝上的牛心柿像盏盏小灯笼似的、彤红彤红的。顿时，我们这帮顽童立马进入战备状态。扔雪球、掷石头、拉弹弓“攻击”柿子掉落下来。树太高、爬不上去，只好用这种土办法。面对“俘虏”的果实，我们都像挨了饿的小兽一样，大口吞噬。柿子那种蜜味甜得我们全身都是酥的。"味过华林芳蒂，色兼阳井沈朱，轻匀绛蜡裹团酥，不比人间甘露。"二千多年后，我们才品偿到北宋诗人张仲殊称赞美柿子的味儿，虽说幸福有点迟到，但还是来了，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世易时移，事隔三年，柿子可以卖钱了。村里的挂果的柿树“戒备森严”，派人保护着。有人持着长竹竿、携带橡皮弹值守。一是防我们这些“娃娃贼”；二是驱赶鸟儿啄食。又与山禽争口腹，执竿挟弹守柿树。一幅武力威吓阵地图，我不禁哑然失笑。

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一日，冷风狂雪撩得人睁不开眼睛。恶劣的天气作掩护，我独自一人溜到一棵柿树下，看能不能捡到些许果熟蒂落的柿子。哇，运气好！三个摔伤的柿子尽收眼底，我连忙边剥皮边吸吮。突然背后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把我箍住了。“敢偷吃我家的东西，走，找你父母赔钱去！”明明是捡的，怎能一个偷字了得？我怒从心中起，扭身朝二狗脸上刨去。惹恼的二狗狠狠把我摁倒在雪地里，左手右手分别扯着我的双腿硬拖着。我乱蹬乱踢，僵持了半个小时二狗才松手。我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像弹簧样蹦了起来，朝二狗家飞奔。“我被你扯伤、浑身弄湿了。我要睡你新房去。”二狗是新郎，才结婚没有几天，他怕我真搞，冲坏了他家的喜气。一边控制着我、一边喊家人把门拴插上。我的哭声惊动了不少人，他们纷纷跑来连说带劝才制止住这场“二人转”。后来，后来，我参加了市场监管工作，二狗还带着两串柿饼来城里看我，说什么“负荆请罪”。我请客“喝二两”，俩人相谈甚欢，多年的恩怨雨打风吹去。

家乡，是永远走不厌的线路。去年趁着一个大雪天我又回了一趟故乡，看看“凌寒独自开”的柿子，遗憾，棵棵柿树上只栖息一些鸟儿，难觅挂果的柿子，有种见证的悲伤，心中低沉徘徊着这诗、这调：“你带走了一切，抽空了世界，这个冬天，是我一生中最冷的冬天。”知哥莫如妹。村妇联主任、堂妹王学莲晓得我的愁绪后，马上“照单抓药”开导着我。她说磨坪乡退耕还林后，绿化、绿色成了山上的主色调。林子大了鸟儿都竟相飞来，在绿叶红果间尽情啄食，婉转啼鸣成了乡间永不消逝的交响曲。客人来了有美酒，鸟儿驾到有鲜果。为了让鸟儿不挨饿、有饭吃、过好冬。村民自发地把柿子上安装的防鸟网、语音驱鸟箱拆除了，也不采摘柿子上市交易，留着的柿子全部成了鸟儿的“盘中餐”！

柿子，在百果凋弊的时候迎寒而长，弥补季节鲜果的“短板”，把美丽璀璨的容颜、甘美多汁的味道奉献出来留住了候鸟。柿子，是这个季节最美好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