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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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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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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花

  你说,我带你去西苑,那里有芦花。

  那一刻,我心头掠过沧桑,似有许多细流在汩汩流出,眼里闪出芦花的万种风情。那一瞬间,刻骨地想起我早年北方的芦花。喜欢芦花,毫无理由的喜欢,喜欢到倾心,喜欢到一见到她,心里就有泪流的冲动。

   我北方的芦花,她就那么粗犷地静置在我年少的心间。在北方空旷的原野里,在瑟瑟的秋风里,在落日的余晖里,在南国少女孤独的眼眸里,芦花,似被王朝流放边疆的王族金钗,挡不住的雍容华美,披挂着金缕,抚摸着忧伤,无助地摇曳,低低地吟唱,那是怎样的一种沧桑的美啊!

  而我,我是谁?为何幼小的心灵如此倾心爱恋芦花?是喜欢她的美还是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抑或前世与她有着不解之缘?或是她的姊妹?

  初见芦花的那一刻,小小的心房被那无与伦比的凄美深深震撼!挥洒歌喉:“把她采回家呀,把她采回家... ...”一边歌唱一边采摘,手被芦杆划破,殷红的血流出来,却毫无惧色,殷红的血滴在芦花上,似滴落心头的一颗朱砂。只是那时,芦花默然不语,似已忘却前尘旧事,脱胎换骨,幻化为花。但却不是那姹紫嫣红,不是那暗香袭人,也不在深闺,不在庭院,不在枝头,甚至也不在花开的季节。在没有一丝绿色的北方的荒芜里,惊现一片出尘脱俗的雍容华美的雪白。那一片雪白,似梦非梦,似花非花,似愁非愁,萦绕少女心间,直到暮年都不会淡去。

  这里不是北方,我要在这里与我少年时的芦花久别重逢。去西苑,心似凝露,似要滴落。踏过百转千回的路,几乎要迷失方向,正要返身之际,远远望见她——我心中久违的芦花哦!她就在那不远处,亭亭玉立,白的银亮,亮的耀眼,似千年雪狐,在凄凄芳草间,浅浅飞度,自由绽放。我忽然驻足,心跳加速,不敢贸然前行,唯恐她惊鸿一瞥之后悄然隐去。

  看似很近的路,却穿越了无数花草树木。在一片浅浅的小坡上,与我久别的芦花咫尺相对,那一抹落日的金晖和红霞,透过洁白的花絮,金灿灿如在梦里,恍然间,芦花是我今世见到的最妩媚的新娘。

  这里不是北方,草木依然昌盛,太阳西沉,月亮初上,徜徉芦间,初生的花絮温软拂面,浮躁已久的心骤然间温润安详,似听见花絮低语,与我倾诉千年等待的相思。心里默默感动,这样的感动存在于人与花之间,或许,芦花真是千年的幻化,有着席慕容《一棵开花的树》那样的期盼?所有的绽放只为等待我的脚步,等待我的注目,然后一切都归于沉寂?如果是这样,我愿化做一只千年火狐,在开满芦花的坡上停留栖息。

  你不断在耳边催促,:“走吧,天黑了,回家吧。”心里徒然生起许多感慨,想起少年时,有芦花相伴,孤单的人生已然显得丰富美丽,在徒有四壁的日子,一把芦花插入捡来的陶盆,装点着落寞,感受着繁华落尽的淡定从容,满室都是温馨。在春风得意车马喧嚣的时候,一把芦花在晚清的瓷瓶中,风雅极致,超凡脱俗,静享低调的奢华... ...后来,我在许多个场合,甚至包括在博物馆这么庄重的地方,竟然也看到高高的陶坛插着芦花,我心里不由的就充满欢喜。

  芦花如此唯美着我的记忆,陪伴我的岁月,如烙印在心,让我感悟生命之美,之顽强,之壮阔,之乐观,或许我和芦花真有着不解之缘,不然,我何以一见到她,就读懂了她呢?芦花,世上最智慧的花, 不与世俗争艳,不与权势争贵,不与天地争宠,不与岁月争颜,一如仓央嘉措的诗歌那样,穿越时空,永恒经典。

                                        2013年9月西安

                                      201710月修改于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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