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那年我和先生从大连搬家到威海的时候，许多东西都丢弃了，跟随我们飘洋过海的都是我思来想去都不可缺少的东西，比如我在大连湾挖的一袋紫红色的做泥塑的土，在金石滩、老虎滩和长兴岛捡回的图案奇异的石头，在山上挖的一堆橡树根，其中一只极像老虎，一只极像天鹅，都统统装进乙烯袋里；一捆劈好的比筷子粗，一米多长的用来做船模的木条；还有十多只景新和李晴他们烧制的陶坛，有几只是我用丙烯画好的，还没有上清漆，都用报纸包好装在两个大网兜里，我先生戏称这些是我的“宝贝”。可是我的这些宝贝在卸车的时候，却把装卸工卸糊涂了。

搬家的车刚在公司门前停下，一个看起来有几分戏剧色彩的中年男人敏捷地从车的前门跳下来，他一下来就喊着“嘿，东西真不少！”话音刚落就要卸货。

我担心我那些宝贝的安全，立刻护住提示他：“哎呀大叔！这个要慢些，要轻放！”

对方奇怪，随口问道：“这是麽东西？”

“坛子”

“这么多坛子，你要腌菜？”

“是... ...腌菜。”我觉得和他一下子解释不通，就附和着。

当他放下两袋坛子，回头准备扛那袋红土时，又问：“这是盐吧？好重诶！”

“是土，大叔。”

“土？你是种花还是种菜？威海虽然山多，土是不缺的。”

我忍不住想笑，怎么老离不开种菜腌菜？谁知他又说：

“这木条挺好，要是小园子做篱笆墙很漂亮！还有木桩留着冬天烧火。”

他左肩扛好木条挪出右手去拽那袋卵石没拽动，又问：

“这又是麽东西，这么重！哎呦！这是... ...”

“石头”，我担心他说别的，赶紧替他说。

结果他立马瞪大眼睛，表示十二分敬佩:“石头？你这过日子可真全，石头园子里铺个路也用得上，威海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不多。 ”

看来他认准了非要我种地腌菜不可了，我忍不住告诉他：

“不是啊，大叔，这石头是用来看的 ”

这次，他眼睛一闪，质疑地看看我的脚又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我的手，然后他觉得我在说外星话“石头有麽看的，威海山上到处都是！”他非常不屑的样子。

“大叔，这些石头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它们和我有几亿年的缘分，我好不容易找到它们的！”

他更疑惑了，甚至有些同情我。

“那些土是捏泥人用的”我做了捏的手势，这次他应该懂了，我又说：

“这些木条是要做船的”这次他眼睛又多了一层同情，立刻好心地告诉我：

“我说，威海石岛有造船厂！管什么船都能造！”他大概觉得与我很难沟通，不再说了，扛着木条就往楼上走。

“不是的！我要做‘泰坦尼克号`,和真的泰坦尼克号一模一样，但只有这么大，是模型。”我用手比划着，他兴许没听清，又回头看我一眼。

“还有那些树桩我可舍不得烧火，你家有没有啊？有的话挑几个便宜卖给我行吗？烧火可惜了！”我大声说。

“俺村里有的是，你随便要几个都行，要麽钱？”他一边上楼梯一边大声说。我觉得他很有意思，待他下来时，我语气十分婉转地问：“大叔，你刚才不是说你家有树根？真的？！”

“那是真的，烧火嘛，你要你去拿几个回来怕麽？”

这回轮到我感兴趣了：“是真的吗？太好了大叔，你家住哪？你电话留给我一个好吧？”

因为大叔慷慨地答应给我树根，在搬完东西付费时，我额外多给了他20元钱，他很愿意交我这个朋友。还说我这个”手艺人“真不糙。

看来我的宝贝都是别人不稀罕的。

可是家搬完后，这些宝贝就堆放在楼下的过道边，很快被我忽视了，每天匆匆地经过似乎也不看它一眼。冬天，没有空调暖气，屋里很冷，在卧室里烤着电暖器一看书就睡着了，便带着我的小狗妞妞到山庄里转转，到山上走走，或到海边看看，就更无意顾及我那些宝贝了。直到第二年五月我们买了房子，再次搬家时，我才又想起我的那些宝贝，到楼下一看，我的宝贝上不知何时又压了一层重物，叫人搬开一看，坛子已经碎了，好不容易才找出两个完整的。木桩和木条不见了，可能真的被人拾去烧火了，石头和土压不坏，也不能烧火，所以还在，袋子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我先生问我：“这些还要吗？”

我说：“要！”

我再次带着我的宝贝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