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烟火

●城市烟火

从春节到现在，经历了疫情的困扰，可谓一波三折。二月，三月，四月，一直到五月，就像坐在飞快的过山车上，期待疫情社会面清零，双脚才能触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清晰记得，四月十二日提前15分钟就下班，心里确实有些不安。因为近几天疫情信息内容不断翻新、变化。虽然官方在不断辟谣，但社会层面的消息，犹如秋风扫落叶之势，传播速度之快、范围之广 。

小谷说，她们小区内的一栋楼被封住了。

小王说，他们小区附近的生鲜超市也被清空了，要去买东西看到的货架上什么都没有。

经历过近3年的疫情，我似乎还是不太相信，但对附近最近上海疫情的客观评估，形势的确不容乐观。

老百姓的消费观念往往总是比较实际，也是最能体现集体智慧的地方。在普通人看来，未来的东西谁能说得清楚？

我加快了单车的速度。

路过蔬菜店时，菜店的老板正呷着小酒：面如重枣，满脸酒气。

店里塞满了人，我很是狐疑地扫视着整个菜店。除了冰柜里还有半只冷冻鸡躺着外，剩下的就是储物箱角落三五个冰冷的馒头。

“今天老板生意特别好哦，下午13点货物准时抢光。”

说话的是一个社会壮年汉子，下巴上的满嘴胡茬，讲话时一动一动的。

蔬菜店老板姓朱，南方人，平常时比较爱唠叨。

或者我经常光顾菜店，一来二去也就熟絡了。朱先生原是大型酒店掌厨的师傅，只因为喜欢常饮酒而误事，所以才在此间开一菜记行。

“今天菜卖得特别快，就连大米面粉，有人一家就全包了！”

“要买的话---明天上午早点来。”

朱先生停了停，一脸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在说话的空档，柜子里的半只冷冻鸡也被人飞快地拿走了。匆匆又赶过来一位青年，顺手捡起剩余的馒头，来不及放进方便袋胡乱塞进行李箱，就结账走人。

我没有立刻回答菜店老板的搭讪。

第二天下班，我提前了二十分钟，菜店货架上的蔬菜食品还是早早清空，更令人恐慌的是，今天连半只冷冻鸡与馒头也没有了。

朱老板依然在惬意地喝着小酒，只见三五酒友懒散地坐在一小方桌旁，推杯换盏。

我的内心，掠过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惊慌，所以急忙驱车去老远的大润发超市里，总算购得一箱涨过价的方便面和两袋东北大米。

此时心里总算安定了些。

上周，五月十号，苏州疫情社会面清零，附近上海疫情也得到根本性控制。

朱先生现在不再饮酒了，眉毛锁成一勾弯月，他正在为蔬菜卖得缓慢而发愁。拥挤的蔬菜店内外，有仨两零星顾客光顾！

记得还是那间理发店。

理发店的师傅个性很特别，一般的理发店单剪30元，他却只收20元。因为理发价格低，平时总能看到排着长长的队伍。

最近这间理发店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和大多数的医药店差不多，店门外已被贴上醒目的场所二维码。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今年春天这样的天气真的太少了，特别适合久坐的人们外出散心。或是出自于好奇，我索性决定再去光顾这间理发店。

到了店门，门前已经坐好两位顾客：年龄一少一长，年少的正穿着校服，是位中学生；年长的或许是位生意人，一边斜靠在椅子上，一边不停地看看手机，不时接接电话，略为发福的身形与那套制式夹克，显得十分匹配。

就这情形，只剩下一把稍显陈旧的木凳，我不得已坐下来。

再次打量一遍店内的陈设。

正对中间镜子的沙发座上，一位体态肥胖的先生，挪动臃肿的身体和理发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理发师虽没戴眼镜，但举止里习惯性地透露着端庄秀气 与斯文，肥胖先生话茬一个接一个，理发师稍显傲慢，就如电线竿子上仨俩只麻雀正对着竿子下在低头啄食吃的母鸡。

“你是北方人？”

“苏北人，在苏州做跑运输的司机”

“那你核酸检测做了没得?"

慢条斯理的理发师顿时瞬间来了精神，不时张望一下店门外。猜测他是在关注我们，毕竟顾客是衣食父母嘛!

"前些天下午刚做过，你晓得跑长途的司机哪有那么准时呢，不像春天小姑娘的假期，说来就来的。”

我们这些来来回回搞货运的司机，在旧社会称呼是货郎，特别让人瞧不起，工资虽多拿点可那都是些血汗钱。只有卡点收得紧的时候才会慌里慌张地去做核酸，那东西金贵得很，做一次得要好几十元......"

“那快去门口测下体温，看超标没得！”

理发的师傅收起斯文，身手利落地将椅子一圈转身，似一只南方刚飞过来的小燕，伶俐地从肥胖男人身上取下围裙，稍有愠色地一抖：看那男人知趣地离开座椅，缓慢朝门口走去。

此时，我才看清，进门靠右手边放着一架立式测温计。

等测完温，肥胖男人洗好发吹干净，再付了理发费，离开时已经是中午12点了。

这个时候，理发师不再接待顾客，自顾自地打开食盒，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仿佛没有看到外面还有正在等候他的几位客人。

少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来回走几步，便围着店门外的空地不停地蹦跳着。

在少年蹦蹦跳跳的时候，又走过来一位中年男人，他主动朝理发店里的师傅打招呼，熟絡地聊上几句，也算是熟客，然后捡一张椅子坐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理发师傅干咳两声，朗声道，你进来吧！

我向前一探身准备进理发店门，他摆手道：“是那位年长者，你要等少年理过发后才可以进来的。”说话间，他把进来的三字拖得老长，我才从理发师不经意的神色中看出几丝得意。

好不容易熬到少年理好发，微信付好款，轮到我时，天色已不早了。

我急匆匆地理过发，没有清洗，就和理发师傅寒暄几句，准备走出店门时，理发师傅再次说话了，今天让你久等了，我这里专门理发已有十几年，你们以后认为我手艺还行，就来，感觉理得不行就不来!

我忙说不是那个意思，疫情期间大家小心谨慎符合常理，再和他寒暄些无关紧要的话，便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

前两天家里的笔记本电脑还好好的，自从网络换了路由器后，就不能正常上网与收看电视节目了。

我寻思是网速慢的原因还是电脑系统的问题，于是决定验证一下，就电话约电脑修理店的小羽帮我重装一套系统试试看。

“好久不见啦，今天总算到店里来光顾”

小羽是广东人，直性子，说话和修电脑的风格一样，快人快语。

再复杂的电脑疑难杂症到她手里翻来复去一捣鼓，不到几分钟准好。但有一点，价格上绝不含糊，所以远近方圆十里地方，上班的学生、职员多半会来找她来修，按他们的话说，买的是一份放心。

“见外啦，前天下午就准备来的”

我老远答复她的话。

走到近前，我把笔记本递到她手里，她顺手放在修理铺门外的长桌上；才转过身，抬手递过来一个塑料凳子让我坐下。

再仔细打量她时，腰围比上次见面时胖了一圈。

她们一家来苏州十几年了，老公就是她自己的师傅，是学计算机出身的，听说计算机考试是过了级的，早些年就一直做电脑组装生意，顺带帮公司安装监控。

或许是运气成分还前些年生意好做，2010年到前年生意就是出奇地好，好多顾客来修理铺买组装机都要排起队来等。老公更忙得不亦乐乎，所以在2017年就在苏州城区买起了商品房子，算是支起了一个窝。

她一边给笔记本装系统，一边有时间腾出手来聊些近况。

“可今年生意就很难捱了，你知道”

“我真不知道！”

“那你知道门面上的封条吗？”

“前两天刚贴的。”

“我们心里慌得很，做起生意来小心翼翼。那，维修电脑总是要桌子，那不就把家里长桌搬了过来，放在门外。”

“现在不只要做生意，还要教小孩子做作业；网课不认真上，天天只知道玩，他们奶奶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

她说过这些话时，表情显的有些激动，情绪也有些不同往日的淑女样。

几个小男孩顽皮地在脚边玩耍，嬉戏着一只快脱了皮的橘黄色皮球。

等她再问些我的近况日常时，我说最近上班也总是要看三码，核酸几乎是隔天就要做一次。前段时间还是天天做。

网上有文章报道说社区工作者也真够累的，有人竟然在休息的空档在长凳子上“呼”“呼”地睡着了。没想到,文章竟然写的是我们小区发生的真人真事!

再说，靠政府、社区、老百姓的戮力同心，没有什么疫情战胜不了的，我们的生活还是充满阳光，日子会慢慢恢复正常起来！

小羽点点头称是，谈活间我的笔记本系统已经装好了，又安装了几款常用软件，我便装好笔记本电脑和她话别，她有些依依不舍，说自己也准备回家了。

这个星期天，算得上是最充实的一天了。

城市再繁荣，离不开老百姓的平常日子，市井小贩勤奋讨生活，离不开城市霓虹、万家灯火，而这些，我却更喜欢城市的烟火味道。

这段时间经历疫情，越发觉得平常日子的弥足珍贵。前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就似一间小小的厨房，一把米，一瓢水，几个土豆，慢慢熬煮，米豆在罐中低吟浅唱，飘出人间幸福味道。真正的好日子，都是从烟火中熏出来的。

2022年8月20日于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