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的父亲

生活把父亲的背，压成了一道弓。

父亲中等身高，削瘦的脸庞，深深的皱纹，半头白发都印证了曾经的艰辛。父亲非常勤劳，记得儿时搞双抢，挑担子是最辛苦的，在自己家田里还是换工，父亲总是包揽了挑稻谷和挑秧苗的任务，弯下腰，才能挑起谷子，挑起重担，挑起一肩风雨。

 幼时在老屋，最烦下雨的季节，陈旧的青灰色瓦片间会漏水下来，要赶紧拿水桶和脸盆来接漏，不喜欢下雨，也不认为下雨是一种浪漫。还记得有一次，退休后的外公来我家，由于外公高大，头撞到门框上，也因为屋里阴暗潮湿，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幸好人没事，但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再加上父亲看着自个的儿女们一天天长大了，也不再是趴在他身上，抬起他的下巴，给他拔胡子，还价一分钱还是一厘钱一根胡子的熊孩子了，也不再是曾坐在他挑着箩筐里玩耍的小屁孩了。后来外婆告诉我，舅舅曾和她说，你帮姐姐带下孩子，她们的孩子经常坐在门坎上就睡着了，其实我又何曾没有一丝记忆。

 父亲寻思着盖个新房子，在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思来想去了好久，看中了马路边的一块地，离学校也更近些，只要几分钟，还有来来往往的班车。山地由于是邻村的，父亲就去找邻村支书商量，厚道的村支书看父亲老实，也了解我家的情况，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后来，我们也经常去他家的商店买东西，送些自己种的蔬莱之类的。

 那时我没有见过挖掘机，似乎也没有看到附近的人使用过，可能是当时还不普遍，价格比较昂贵。父亲得空时，象棋不下了，煨胡子也不打了。开始了他的人工挖掘生涯，不怕风吹，不畏日晒，弯着腰，一锄头一锄头不停的挖，一担又一担的把石头、泥土挑到路边……一天又一天，地基越来越宽敞，同时也拓宽了路面。挖断了好多锄头棍，也换了一条又一条竹扁担。父亲的肩也磨掉了很多层皮，隐隐约约可见里面的肉。

 有时候亲戚们也会来过搭把手，当过兵的姨夫也会来帮忙挖，有时还会带一个帮手。必竟他们也还有自家的事要做，更多的时候，还是靠父亲的耐心，由于有大石头，还需要用长长的钢棍在石头里戳一个洞，然后放炸药，当然放炸药是要经过上面批准许可的，放炸药之前出于安全考虑，要提前在路的两头一定要找大人看好，说明一下大概情况，告知危险。

 父亲说，小芳，不可以站这么近，我便远远的捂着耳朵，还是听到了一声巨响，过一会儿，就可以过去捡石头了，由于爆破的石头碎会溅到别人的田、土、公路上，需要去捡干净，免得影响别人……

父亲就这样用当时的土法子，用愚公移山的精神，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又一年，寒来又暑往，弯着腰，终于把山的一角挖平了，4年过去了，盖房的地皮也终于平坦了。父亲也从不提他的一只手，我记得自己也下不了决心问，听人说，他的右手受过伤，伤口好了也落了畸形，写字用左手，比我如今右手写字还写得好，挖土主要靠左手用力……

 房子盖了一层之后，我和妹妹也终于有了自己的新房间，宽敞而亮堂，虽然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搞粉刷。平顶屋上也可以晒谷子了，不像之前要借大伯家的地坪。因为要钱给我们交学费，还欠建房子的钱。父亲不得不去了善良高挑，有双丹凤眼的表姐家的公司，打了一段时间的工，我们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看到父亲。表姐长得又高又美，还心地善良。

 新房子后面有一条小溪，每天清清的小溪水会沿流而下，还没打井装自来水的时候，我们洗衣服、煮潲……就不用走老远去挑水了。还没修水泥路时，最不喜欢在挑水时，看到有大车经过，一路尘土飞扬，远远的看到就躲到小路上去。下雨的时候屋后的溪水比较大，欢腾而下时，好像在为父亲唱着赞歌。晴久了，干旱的时侯水小。父亲到山上弯着腰砍楠竹，他把楠竹对半打开，敲去中间的节片，用它接水时，溪水很小，一滴又一滴的落在水缸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叮当叮当……过一段时间，就会积水成缸……

 父亲把老屋给了隔壁的亲戚做杂屋放东西。父亲为什么要给他呢？当年他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因生病不舒服，拿荆条打我和妹妹，脸上刚好长了一个痘痘，都出血了，哥哥看到后拿了酒瓶冲上去………他才停了手。幸好有位邻居小声和我说，你们还不快回去……之后家家户户盖了新房，多少次梦萦的老屋也倒了。

 后来哥哥上班了，和父母亲出钱请人把房子加了层，并重新装修了，还买了新的家电。

 父亲，他辛苦了，我是一个多么后知后觉的人，这么多年，才全面读懂了父亲，我也再没有梦到过老屋。父亲，无数次的弯腰，积蓄毕生的力量，竭尽所能，想给予我们他能给予的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