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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浴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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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9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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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藏万水凭呑吐 笔有千山任翕张


            一一于志学散文集《大柳树的儿子》品读

                王浴海

                    一

          一向喜读当代国画画坛冷派大师于志学(百度等可搜)的冰雪画,虽无缘谋面,但神交已久(曾为我刊画过一年封面),不料,因挚友吴宝三(《北方名家》主编。原黑龙江省作协副主席、秘书长、《北方文学》主编、著名作家。多届全国文代会代表)约写巜大柳树的儿子》书评,意外读到这本由中国社科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有幸一睹先生的胸中山水,诠释了我心存既久的疑问和好奇。

        于先生的冰雪画,无论是婆娑的丛枝上下慢条斯理的堆叠,还是隐隐远黛高低错落一泻千里的铺展,抑或是柳梢、茅檐、断崖上曲尽衷肠的纷披,都给人一种特有的召唤和撞击,都令人顿生既幽远又切近的神往和想往。

        于先生笔下的冰雪,没有枯寂,没有萎顿,没有萧索,没有凄凉和凝冻,有的是充实、丰厚、昂扬、明丽和飘逸。比如本书后附的《塞外风光》就是典型。迎面而来的白絮,如积如聚如砌如堆,或川上横陈,或枝头竖卧,从容,潇洒,轻松,自如,为大千世界凭添接天的壮美。或疏或密的大树,初看,被堆叠的大雪重压着;细瞧,丛聚的粗枝碎叶,如同刚刚搭上洁白的披肩,披上厚重的长裘。柔情蜜意,含而不露;九曲衷肠,尽在不言中。或隐或现的远近水窝儿,初看,晶莹,剔透,如镜之映,如磨之平,如沼泽之散淡随意;细瞧,边沿的层叠、崖雪的断裂、倒影的幽深,都在表露冰封中潜藏着潇洒的流动;雪压里,勃动着难于闭锁的温热。边际的暗淡,冰窝邻雪的深黑,以及东西树、远近山的黑、灰、白,或层递或错落的点染,都在彰显一种虽然摸不着看不见,但可以逆转乾坤的强劲之力;都在发散一种虽然无声无息但融天化地的浩然大气。整个画面,厚重,高远,深邃。精炼得近似简括,却又美丽得近似华丽,且从容、轻松、潇洒,似随意铺写,率性泼墨,却又不失工细。灵慧喷薄,焦点突显。反复品味,期待二字一跃而出。期待什么?当然是山花烂漫,溪柳垂烟。期待,是蓄积,是凝聚,是孕育,是召喚;期待,是力的穿透,是热的打透。冥冥中,是禅的被激活;谐振里,是道的被喚醒。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玄妙,庄子的“无为而治”的大哲,佛家的“无欲则刚”的圣经,在这里,都是不着一笔尽得风流。

          细读,细品,涵泳,冥思,玄想,渐渐地,便进入挣脱平素的圈定、限定和锁定,消融惯常的禁锢、捆挷和羁绊的境界,以大气度的摒弃获得大气度的出窍。万念疏散,感知超然。巡天式的大眺望得以引领,探幽烛微式的大求索得以发韧。这就是我一一一个普通人品读于志学冰雪画获得的撞击,蒙受的启动。对此,不知画评家怎么说,但我确实触碰到了于志学冰雪画的力度和高度,于是,萦怀很久的问题便出来了:

      这种特有的力度和高度来自哪里?为什么一个穷乡僻野的极贫少年能够成为当代国画画坛冷派大擘?当然,不可否认天才。然而,是不是每位天才少年都能长成参天大树呢?当然,不能否认勤学苦练之功。但是,是不是凡勤学苦练者都能到达成功的彼岸呢?事实是,成功者永远是少数,众多的勤学苦练者只能充当成功比例数的分母。于志学的成功奥秘在哪里?品读巜大柳树的儿子》,似可以窥知一二。

                                  二

            翻开巜大柳树的儿子》,仅仅读第一编“多舛的命运”、第二编“童年往事”,就不断有震撼感,几次泪眼模糊,不忍卒读。这种震撼感来自哪里?除了对于先生一向存有钦佩之情外,主要还是缘于文章的内蕴。作者不动声色的娓娓诉说,不加修饰,没有渲染,洗炼得近似简约,朴素得近似独白,从容得如拉家常,轻快得如数家珍,然而,却产生震撼力,为什么?因为有巨大的情感郁积,因为有超乎寻常的痛感深度。

          作者深谙为文之道,那就是“采掘强烈印象”,是为文成功的不二法门,因此,切入即力避芜杂冗赘,落笔便直奔腠理。

        所谓“釆掘強烈印象”,就是指为文之时,要在引起写作冲动那部分自己熟悉的生活中,迅速搜寻出“心灵实际体会到的一个或几个强烈印象”(陀思妥耶夫斯基语)“区分被体会到的东西和被肤浅经历过的东西”(易卜生语),然后,提取其中最令自己震动之点,着力铺展。如此,往往奇效立显。

      其实,印象的强烈程度,即是对生存环境、生存际遇的感觉、感知、感受的纵深程度,而疼痛、痛苦,常常能把这种纵深程度推向新的进尺,获得揳进事理最深处的印象。因此,对于天赋高的有志者,痛苦,在一定条件下,往往是财富。远离痛苦的优哉悠哉,往往是煮青蛙的温吞水,只能毁灭天才。

        从巜大柳树的儿子》写出的一个一个予人撞击、给人震撼的“强烈印象”中,可见于志学几个深度,即一一一

        有志于为画者,很少有他那样生存际遇的痛感深度;有志于为画者,很少有他那样生活体察深度;有志于为画者,很少有他那样对生命、艺术、人与自然的热爱深度。

        先说他的痛感深度。

        他的降生便是“多災多难”的开始:“家里穷得一贫如洗,妈妈吃不饱饭,连一滴奶水都没有”。“我出生第二天,三婶就抱着我在屯里找奶”,找到“板凳家二媳妇”,可是,“我吃了几天以后”,她竟然“得了急病死了”,可悲之极!屯里人说“我”命硬,克人,不肯给奶,“三婶只好冒着凛冽的寒风,顶着鹅毛大雪,抱着我到几十里开外找奶”。有一天,竟摔进壕沟里半天爬不起来,差点冻死。可怜之极!从小饥一顿饱一顿,严重营养不良,瘦弱矮小。四岁那年发高烧,几天不退,差点病死;五岁那年闹眼疾,“疼得经常翻身打滚,不敢见亮,两年不愈”,命运的多舛,可叹之极!然而,这种锥心刺骨的与生俱来、挥之不去的痛,在少年于志学那里,很快便顺其自然地成为打透灵慧巧悟、打通理清词畅的生发点。痛之深,往往导至爱之切;苦之甚,往往通向甜之烈。痛,给予他的是感知的特殊敏锐,进取意志的特殊坚韧,抗争本能的特殊顽强。

        八岁那年过春节时,照例去给大柳树妈妈拜年,“踏着没膝深的大雪,来到大柳树妈妈跟前”“竟然惊呆了”:“洁白的大地”,好色调,好壮阔;“大柳树妈妈浑身枝条挂满银霜”,好妖娆,好富丽;“随风摇摆并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同时,还交织着一树鸟鸣。好优雅,好明丽!此情此景,与他命运多舛之痛形成了巨大反差,一下子便打透了他。于是,他便有了下意识的审美发现,沉潜的艺术天性不经意被触碰了被唤醒了。这几乎成了他一生艺术创作的底色,他写道:“这一情景,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这种来自意识深处的“惊呆”,实际上,是来自命运的多舛与大自然的瑰丽之间巨大反差的“惊呆”,是艺术家原始率真跃动的“惊呆”。

      厄运,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远离,反而步步紧逼,几乎毫无退路。痛,依然在延伸。

      认了大柳树干妈以后,“还是瘦弱得一阵风都能被刮倒”,只好按算命先生的指点,“当三年打扫庙堂的和尚”。“庙里的长扫把,比我的个子大一截儿”,“早上,钟声一响就开始打扫。九岁了,因为没钱还不能上学,只好下地干活”,一次,“和八叔抬着一百多斤的粪筐上粪堆”,由于力气小,个矮,抬到半腰,不知谁松了手,两人一起从四米多高的粪堆上张下来。八叔胳膊被摔断,“我”被摔晕,躺了半个月。

        久久不去的锥心刺骨的痛,反而使他更容易发现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在他看来却弥足珍贵的机会、机遇。当小和尚时,为画墙皮画的柳歪脖子端墨汁盆,一次手抖墨翻,“我”的黄袍子几乎变成了黑袍子,黑一块,黄一块,难看极了。“我”便顺势“画上我喜欢的蝴蝶和青蛙”,柳歪脖见了,对“我”刮目相看。于是,画墙皮画,成了“在庙里的惟一乐趣”。十岁了,上学还是个梦。但是,紧锁的门稍稍开启一点缝隙,他便立刻跟进。远房舅舅捎来小学课本和描红册,如获至宝;雇工中有个识文断字的小山东,“我”奉为先生;剪纸巧手四婶,乡土画师三舅,都是“我”一见倾心的启蒙良师。

        在村小只读了两年半,因为社会转型,学校停办。“我”不甘心,总想到县城继续学业。机会终于来了,“我”千辛万苦找到学校,结果,招生早已结束,已开学多日。“我”就去找校长,校长被“我”的诚心打动,点头了,但须考试。让“我”写陈字,“我”竟把陈字的耳朵搬了家。校长笑了,不同意收“我”。“我”便恳求,哀求,校长又点头了,同意破例,但须缴纳二十元伙食费。天呵,“我”连早晨带的干粮都吃光了,哪里拿得出这笔巨款!校长也没办法,只是摇头。无奈,硬着头皮找一位远方亲戚求借,碰了一鼻子灰。缘于那家一个孩子的同情,偷偷在他家四处漏风的秫秸棚子里睡了一夜。仍不灰心,转天再去找校长,终于获得又一次破例:每月交一斗米一车柴禾,当伙食费。

      几乎是天生的韧性又一次获得回应:爷爷的感动(终于同意供他上学)包容的巨大生存艰辛,校长的破例显露的宅心仁厚,四婶的灵秀、小山东的渊博、三舅的聪慧,包括柳歪脖的善良和淳朴,编蓆师付四成子花样翻新的苇编,画匠铺巧姐们的赏识和钟爱,都在冥冥中给他一种通透的唤醒。其实,灵性被喚醒的同时,也能引发进取的燃烧,最后,走向意志的坚强。

      迫于家境窘迫的一再辍学,并没有熄灭心头火焰,求学之火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凭着极为有限的学历,就敢于到大都会一一一省会哈尔滨报考东北美专。考场上,因为回答关于石膏像的常识性提问的驴唇不对马嘴,而引起满堂不屑一顾的讪笑,也不自斥自弃,而是另僻蹊径,寻求突破。到私立美校补课,那里无宿舍,晚上,便到“拥挤不堪的火车站候車室栖身”,他写道:

        “我选择稍微僻静的地方,躺在椅子上面过夜。夜间还常被值勤民警叫醒,被训斥后撵出候车室。夏天还好办,撵出去就在路边找个地方将就一宿。最难熬的是冬天,我只有一条小破毯子,寒风从椅子的板条缝里往骨头里钻。我蜷曲着,身体被扶手限制得不能动弹,被冻得僵死一般。实在受不了,就钻出来原地蹦跳一会儿。身子热乎了,再重新钻回去,有时一宿不知要折腾多少次。”“一有空儿,就在候车室速写,因为穿得破旧,好几次画女人速写,被当作流氓侮辱、谩骂,还把我画好的速写撕得粉碎。”“没有生活费,我就去马路上帮人拉小套。百十来米的高坡,拉一趟,只挣五分钱。一天累得精疲力尽,也只能挣几角钱。我就用这几角钱买点稀粥和咸菜糊口,还要攒钱买画画用的材料。”

      笔者从小嗜读,读过的文章不计其数,但能拽下眼泪的屈指可数。可是,此书读到这儿便有泪上涌,复读到此,仍然两眼模糊;此文写到这儿,摘抄这段,依然难抑酸泪。一段波澜不惊的文字,一种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记叙,为什么竟能产生如此巨大的撞击?

        一个孩子几近悲壮的坚韧,一位学子突破极限的抗争,一代画坛冷派大擘超越常人想象的起步艰辛,把读者的心理承受能力推向了极处,这其实就是于志学散文的力度。他的散文,每一章,每一节,似乎都能拧出哗哗的泪水和汗水;他的画作,一开一合,一放一收,似乎背后都有风驰电掣,沉雷滚动,为什么?

        痛感深则体察深,这种超乎寻常的深度,决定了他的作品(画与文)的热度、力度和高度。

                            三

        再说他的体察深。

        痛感深驱动的是体察深,只有有了体察深,才能“触我笔端,无非妙绪”“出我腕下,恍若天工”。而体察深具体到为文上,就是突显“強烈印象”,有此则有胆有识有文采,信手拈来,皆成妙趣。

        《大柳树的儿子》所收的每一文,几乎都写的是这种体察深处的“强烈印象”。因而,精彩连连,奇妙纷呈。独到、独特乃至独绝的发现,比比皆是。比如,巨狼潜水突蹿擒野鸭;母狼装死逃命被追,与人对峙时的讨饶眼神;大兴安岭腹地千载难遇的琴鸡聚会;母狼冒死救瞎崽;瞎狼能辩听“我”的轻唤,“飞快地扑在我身上”;情急时,狼竟能以背驮鹅开溜;厉犬追狼追到对峙时,竟不是仇视,而是赌气粗喘;草窠里企图偷袭小马驹的大灰狼,竟然能顶着“风滚草”匍匐潜行;前后两狼原在小道上赶猪,闻人声竟能迅速挟持憨猪躲进苞米地;“闻喚即来”的驯鹿,能够为出猎的孩子妈妈守护、喂养小孩;“我”时常喂小驯鹿方糖,小驯鹿便与“我”难舍难离。一次,“我”失足冰河,牠的妈妈一一一母驯鹿竟奋不顾身跳进冰河救“我”;威风凛凛的牤牛不幸被锯掉尖刀般的犄角,为保护牛群仍然与狼搏斗,至死方休;“我”每天忍着饥饿留出大半个饼子喂领头乌鸦,它便常常落到“我”手上表示亲近,并带领群鸦飞走,不吃“我”看护的庄稼;无怨无悔、不屈不挠的殉情大雁;猎犬卡奇冰河救主,并四处叨柴禾供主人点火烤湿衣;猎犬卡奇奇袭疯狂黑熊救主人;猎犬卡奇平日从不咬人,但专咬“文革”时抓走主人的人;猎犬卡奇误踩盗猎者的捕兽套子,没有盲目挣扎,静等救援,被活活饿死;最后使鹿部落的女酋长九十高龄初次出山,领一头驯鹿亲临北京保利剧院《敖鲁古亚》歌舞剧演出现场,以原型人物参加演出,引起轰动;东非马塞拉大草原摇动纺锤一样短尾的瞪羚,不紧不慢踱着方步的长颈鹿,悠闲觅食的斑马,尾巴象棍子一样竖起的疣猪,慢条斯理优哉悠哉围观汽车中的我们的大象;汽车里静观雄狮之家与鬛狗之帮、猎豹之伙追击、堵截牛羚群的一波三折的血腥场景;戈壁滩稀疏生长的一丛丛一簇簇苍老遒劲枝干曲张的红柳;可可西里的保护神们,“十多天不能好好吃上一顿饭”,也不放弃对藏羚羊偷猎者的迂回追捕;在昆仑山口旁的索南达杰保护站,与巡山队救活的、满眼淘气与好奇的小藏羚羊合影;格尔木的察尔汗盐湖与死海奇观;可可西里刻佛经的玛尼石和显眼处精心摆放的玛尼石堆,以及藏民一步一个等身式长头磕向圣地的匍匐跪拜......等等,都是来自体察深处的“強烈印象”,极其难得,极其珍贵。这既应该是文胆,也应该是画胆;它所体现的既应该是文的深度,也应该是画的深度。以为文论,其所体现的深度,并非仅止为灵思、灵悟的标示深度,还应该包括灵妙的展现深度,即艺术表现深度。本书为什么精彩叠出?其奥秘即在这里。比如《猎人、猎犬、野猪》,伸展开合,迭宕回旋,大有施耐庵《武松打虎》的匠气;《大青、小青和三叔》生离死别,牵心扯肺,极具屠格涅夫巜木木》的神韵。这,其实并非主要取决于技巧,而是取决于体察深度和内蕴的郁积。古人说:“凡九流百家,以其所明者,沛然随地涌出,便是至文。”一语破的,底蕴全出。

      这里,由始至终起决定作用的,是热爱。

                        四

      最后,说他的热爱深度。

      于志学对于生命、艺术、人与自然的热爱,达到一般人难于企及的深度。从小为学画可以无怨无悔地忍饥挨冻栖身于火车站候车室,到公路高坡“拉小套”挣饭钱,挑战生命的极限。成功了,仍然不改初心。为体察、探求冰雪的神髓,几次差点罹难:大兴安岭掉进雪谷,得救于画夹子挂住了树枝;失足贝尔茨河,幸亏带路的驯鹿鹿角卡在冰面;敖鲁吉亚老林遭遇穷追不舍的野猪,幸有老猎人八条猎犬的殊死拚打;黄山探雪,险坠长江......直到69岁,仍不惧高血压、高山缺氧亮出的生命红灯,攀上了被称为世界极顶的高达4767米的昆仑山口,朝拜“冰山之父”一一昆仑圣山,再一次挑战了生命极限,把他对人与自然、人与艺术的热爱推到了令人仰视的高度。

        当然,于志学这种令人震撼的热爱,不仅仅限于人与自然(包括人与山水、动物、植物)、人与艺术,对于人本身的热爱,也达到了超过常人的深度。《大柳树的儿子》是出版社所出的人与动物系列丛书之一,虽重点写动物,但这方面也露端倪,亦见特有深度。比如抱着出生两天的“我”,顶着鹅毛大雪跋涉十几里找奶吃的三婶、背着病弱幼小的“我”,自庙里送“我”回家的柳歪脖子、教“我”认字描红的小山东、能剪出圆滚小猪和张翅引颈大红公鸡的四婶、能画出“下山虎”“云中龙”“雪里钻”的民间画师三舅、画匠铺争着让“我”替她们纸糊的媳妇人儿开脸的巧姐们、教“我”写生的美术老师王修治和敎“我”写意的俄语老师索克洛夫、智取梦寐以求的足球样球,巧做毛球,敎“我”踢球带球顶球的付球子、与小黑狗大青马生死相依的三叔、指挥八条猎狗狙击来犯的野猪,救“我”脱险的老猎人拉吉来丶为“我”在“撮罗子”地中央的火炉烤“列巴”的,最后使鹿部落的高龄女酋长、曾接待“我”釆风的豪爽热情果断的青海武警总队李峰副政委、可可西里的生态保护神一一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才嘎和那些被称作“高原魂”的卫士们......等等,作者对他们的热爱之情流泻于字里行间,汹涌于“强烈印象”中,极见深度。仅举一例。

        于先生69岁那年去昆仑山,所乘列车通过海拔最高的高原隧道,开始出现高原缺氧胸闷憋气症状,这时,列车播出一位6岁儿童患急性高原病并生命垂危的消息。孩子口唇发紫,呼吸急促,呕吐已达3个多小时。“我”当即叫人送去临行前李峰副政委为“我”准备的氧气袋和有关药品。孩子能说话了,但极度躁动不安,急需输液,应该用激素和血管扩张剂。而孩子血管细,血压攀升,普通针头无法穿刺。于是,又叫人送去“我”备用的头皮针。孩子闯过了世界海拔最高的隧道,得救了。

      于志学对人的生命热爱程度,由此可见,达到了挑战自我生命极限的深度。

        这里表现出的于志学对人的生命的超常热爱,并非偶然,是缘于其痛感深度、体察深度形成的恒常的、宽广的心理背景,是冥冥中老子“道可道,非常道”之类大哲驱动出来的、远离功利取向的、朦胧中的自觉。18世纪法国浪漫主义诗人诺瓦利斯说:“哲学原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寻找家园。”这个家园即是来自痛感深处、体察深处、热爱深处形成的哲学潜能自如喷发的精神世界。古人说:“山水者,天地之才情;才情者,人心之山水。”此之谓也。至此,久蓄于心的一语,豁然跃出:

        胸藏万水凭吐吞,笔有千山任翕张!

      这,就是笔者品读《大柳树的儿子》获得的一点穿透感。


写作心得

      品画,品文,品人生,读精神家园,有缘一睹享誉中外的画坛冷派创始人于志学的胸中山水,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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