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光佐
每当寒冷的冬季,总会让人联想到温暖的布鞋。
那还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一个人在家操持家务,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嗷嗷待哺,只有父亲回家的时候我们才吃上一餐带荤腥的饭,也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我们才能勉强换上一双新布鞋。
说是新鞋,其实大都是哥哥姐姐们穿剩下的,但对于我们,总如获至宝。母亲那时好年轻,心灵更手巧,会做各式各样的布鞋,有平口的、尖口的,有老虎鞋、猴头鞋。而我,只喜欢母亲做的猴头鞋。灯芯绒的布面,均匀地排列着一道道布埂子,像岁月的年轮,富贵而长久。
我们兄弟六个都是穿着母亲的布鞋长大成人的,母亲做鞋的场景至今铭刻在我们心中。秋收过后,冬季接踵而来,乡下的人家开始稍微有点清闲,母亲便正式开始她的忙碌。屋里屋外,母亲翻箱倒柜地找,腾出家中不能再穿的旧衣服和破布料,把旧衣一片又一片地拆下来,加上我们的旧课本和旧报纸,糊成硬硬的帮衬,摆放在一块块门板上。第二天,阳光灿烂,母亲便把门板搬出去晾晒。阳光似乎知道母亲的心思,特别地卖力,使劲地晒啊晒。晒干的帮衬慢慢坚硬起来,自然与门板决裂分开。母亲小心翼翼地拆下来,用我们省下来的铅笔头在硬纸板上左勾右画,然后用剪刀细心地裁剪起来。转瞬间,一个个弯弯的小脚丫形状便呈现出来,那便是鞋帮。
有了鞋帮,下一步就是纳鞋底。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一针一线地穿梭,那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这个时候,我和姐姐总是坐在母亲身旁,装模作样地读书写作业。古铜色的针线篓,大剪子、线卷儿、顶针盒、小布条,横七竖八,杂乱无章。母亲不用拿眼正看,便能化腐朽为神奇,一样样顺手拣来。一针又一线,上下飞舞,一刻不停。针头很尖,线头很长,鞋底很厚,母亲的手常常不小心被银针扎破,隐隐渗透出丝丝血红。母亲咬咬牙,一声不吭,低头继续纳她的鞋底,我们全然不知。
一切就绪,等到新年,母亲就开始绱鞋。所谓绱鞋,就是将纳好的鞋底、鞋帮缝制到一起。绱鞋之前,母亲总要将鞋帮前后稍加整形,将鞋帮和鞋底前后部位连接并固定起来,然后再绱其它好绱的地方。大功告成,母亲才翻出红色和黑色布头,在鞋尖绱一只精巧的布猴。
穿上猴头鞋,我们的双脚似乎都能飞起来,走在大路上,行人投送过来的全是羡慕的目光,温暖和幸福便油然而生。(作者单位 安徽省枞阳县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