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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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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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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豆腐

                                                                文/王光佐

  美好的记忆总是与乡村联系在一起。譬如,老家乡村的豆腐,柔软、细腻、洁白,纯正的清香飘飘荡荡,包裹在腊月的年味里。

   那时的乡村,农历大小年前后,家家户户必做豆腐。从磨豆开始,煮浆筛浆,上板切块,一整套工序,也算是腊月过年的一件大事。过年做豆腐一般都去外面的作坊,乡村做豆腐论“撮”,平常人家,一撮两撮,不在话下。豆腐坊,方圆几公里就那么一家,等到腊月底开张,便夜以继日地吆五喝六,熏烟蒸汽,弥漫缭绕。浸好的黄豆,一桶挨着一桶排队。白天轮不上,只好等夜间,大哥一天忙碌,留下我只身守候。总在深夜两三点,终于轮到我家。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我也不敢回去喊大人,外面伸手不见五指,黑得谁不害怕?我脱下小棉袄,推开大石磨,要自己磨豆腐。

 在农村,石磨磨豆腐,与撑船打铁并称三大苦活,大人都不敢轻易下试。十二三岁的我,即使自己不怕苦,想磨得开,至少也要两人,一人推磨,还得一人添豆。正愁,有人过来了,是豆腐坊老板娘。一般来说,老板娘极少出场,出来也只是用石膏点点浆。那时的豆腐坊老板娘,二十刚出头,新婚燕尔,守着祖传的豆腐坊和点浆秘籍,招亲纳赘,小日子过得清爽。许是豆腐的熏陶,上下白白嫩嫩,柔柔出水。她莞尔一笑,走过来问我:能行吗?我咬咬牙点点头,好不期待。一开始,我推她添,累了就换过来,她推我添。不到一个时辰,两桶黄豆就磨出来了。我一身的汗,小袄也湿透了。挨到五更,上下打着寒噤。老板娘把我拉到煮浆的火灶旁,又从出水槽里接了桶滚烫的豆腐水,要我泡脚。一阵又一阵暖流涌上来,哪里还有寒冷。终于天亮了,大哥赶过来,看到两桶白花花的豆腐,惊诧不已。老板娘朝我呶呶嘴:你那兄弟真能干。我正要解释,大哥四周扫了一眼:他一个人怎能,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了。老板娘一边忙着给下一撮豆腐点浆,一边轻声细语:这有什么,谁让我们开豆腐坊呢。掠一下散在额前的秀发,又回过头补一句:你真要谢,看看后面有谁要帮衬,你们兄弟再添个拐搭把手吧!

 生意人情,弥足珍贵。二十多年前这一幕一直在眼前,离开家乡后,再也没有排队守夜做过豆腐。零零碎碎只耳闻当年的豆腐坊还在,还是沿用石膏点浆,但石磨变成了电磨,上门做豆腐变成了豆制品出门外销,年青秀气的老板娘也开始担着豆腐挑走村串户。春节回家,刚落坐,外面有人喊:卖腐豆喽!母亲说,她来了。不一会,豆腐挑果然歇在了门前,母亲拿出零钱,捧回了一碗热腾腾的新鲜豆腐。父亲笑着对我说,老了老了,满口无牙,青菜豆腐保平安啊!母亲揶揄道:“这老头子,要是哪天卖腐豆的没过来,急得乱撞”。父亲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幸亏有那豆腐挑,每天按时送来热豆腐,难为人家想得周全,能不天天牵挂?” 原来这等小本生意,除了挣点小钱,赚的全是人心和人缘啊!我的心中,再次漫过一阵感动,像当年一样温暖。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又过去了几年,父母相继离世,我也不再回老家。不知道乡村豆腐坊是否还留存,不知道当年的豆腐坊老板娘怎么样,有时真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回去看看,从她那儿捎带一些原始的石膏点浆豆腐回来。玉食相与传,味之有余美,对于现今我们这些只能吃到城市卤浆豆腐的人来说,乡村的许多美好,回味无穷。(作者单位 安徽省枞阳县教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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