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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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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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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验田

                                      

                     

                         

 

                            1                                     

        老村人正沉浸在搞试验田的美梦中,正憧憬着美好的生活。黑爷今天起得更早,他要准备下一步工作。中午十一点,黑爷带领几个主要的村民去承包地,他们必须赶十二点前到地里,十二点他们要举办简单的挂牌仪式。来到承包地,这些人在地头选了一个合适位置,然后挖坑将他们提前准备好的木牌的底端一部分立埋在坑里,木牌呈“丁”状直立,木牌顶部是一个合适的宽木板,宽木板正面毛笔书写“试验田”三个大字,宽木板用铁钉紧紧禁锢在一个合适的木棍的顶端。等到十二点就鸣炮,这才标志着正式挂牌。承包地地头立起了“试验田”木牌,就标志着老村的“试验田”事项正式确立了,就意味着王村长现种的玉米秋收后就要将这片承包地无条件交回老村了。


                         2

                                                

        噼哩啪啦的鞭炮声惊动了王村村民,村民才确切知道老村要搞试验田。王村长显得焦躁不安,像热锅里的蚂蚁。为什么呢?因为王村长承包着老村这二十亩地,他这几年种这地已种上瘾了,这地给他带来极厚的收成,他当初就是凭村长的优势和挪借村里的公款才包上了这地——顺便说明一下,当初黑爷也是老村村长了,但黑爷根本没有挪借公款为自己谋私事的心,他就没承包这地,其它的村民更无钱承包这地。


                         3                                               

        

        没过几天,王村长委托亲信给黑爷送来一瓶酒和一条烟,烟酒都是当时最好的,并附带了一个信封。亲信走后还专门特意说了一句:“礼品轻薄,请黑爷笑纳,一定莫要辜负王村长的一片好意!你一个招亲上门的村长,一定要好自为之!”亲信说这话时,用手重重拍着黑爷的肩膀,并双眼死死盯住黑爷,眼里又明显透射出强烈的威胁和坚定的欺压,还有盛气凌人的狂傲,还有其它说不出来的复杂成份。黑爷不卑不亢送走亲信。黑爷坐下来,点了一支烟,他觉得不过瘾,又抽起他的旱烟来。过了一会,黑爷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有四百元人民币和一个纸条。黑爷的心不寒而栗。黑爷上的学少,就叫大壮给他念纸条:“请黑爷手下留情,好好当好自己的村长,好好为自己的事着想一下,不要管那么多的闲事,免得引火烧身、咎由自取!请黑爷停止搞试验田,不要收回承包地。如果黑爷答应我的请求,我会将土地承包费由每亩三十元涨到四十元,这对于村长的你来说不是更有利可图了吗?顺便给你送了四百元好处费。三天后,我托此人去你家征求你的处理意见。最后祝好!王村长王滑。”大壮一口气念完了纸条。大壮不认识“咎”字,将它念成“处”字。


                         4                  

        

        黑爷和俏奶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都处在左右为难的极度煎熬中。王村和老村是邻村,土地都挨着,两村人常见面,很熟悉,黑爷和俏奶对王村长了如指掌。王村长从小恶霸,好打架,后来又好烟酒,其实他学习很好,是上大学的好材料,高二时就因一次打架打重伤同学而被校开除,其它学校因此劣迹都不要他继续上学,于是他回家务农。当时他想参军,但因个人政治审核不过关,就没如愿入伍。后来由于他家家族势力大,经济条件也好,他本人为人侠义、圆滑,他更有文化,所以他回乡务农的第二年就当上了王村村长。现在的他,势力更雄厚,轻易没人惹,也惹不起。现在摊上王村长这事,黑爷和俏奶确实需要三思。俏奶劝黑爷安分守己当好自己的村长,不要再搞实验田了,况且搞试验田与咱们自己能有多大的利益关联呢?黑爷脸霎时阴沉下来,憋着一肚子火气,羞怒地说:“胆小鬼!见别人势力大就退缩;目光短!见一点蝇头小利就动心思 。他势力大,咱老村八百余人还怕他不成?再说咱们做事怎能出尔反尔?怎能为一个人而舍众乡亲呢?”黑爷噼哩啪啦将俏奶数落了一顿,然后对俏奶义正辞严地说他不会改变主意,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俏奶默不作声,并显得很害怕。大壮和花花只是低着头。过后,花花问大壮,咱爹厉害不?大壮说,厉害嘛,有领导的威严!花花又说,那你以后可要听咱爹的话,再不允许你欺负我了。大壮莫名其妙地说,我啥时不听咱爹的话?我早已将他当亲爹了。大壮又补充说,我啥时欺负你了?我恨不得保护你一辈子,恨不得和你天天在一起。大壮觉得话说得有点过火,脸骤然红了,红到脖子根,又害羞,又尴尬,真希望有个地缝钻进去。花花同样羞涩,但满脸弥漫出欣喜的潮雾,朦朦胧胧的,让她的双眼看不透大壮此时的心。花花是黑爷做上门女婿时带过来的女儿。

        亲信按时来了,黑爷又散烟又端茶。亲信嘴里叼着烟,手提一个公文包,一身中山服,言谈举止利落干净,坐在椅子上大腿跷二腿,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王村长的事你考虑得如何?可以说一下你的意见吗?”黑爷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直截了当说:“请转告你的王村长,他的一片真诚关心我领了,但我不能答应他的请求,我的事我已决定,任何人轻易不会让我改变主意。承包地一定按时收回,双方若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通过法律来解决。现将四百元及烟酒通过你全部转交给王村长,并要你立写转交字据。最后请你代替我向王村长问好,并转达我希望以后与他继续愉快交往。”亲信不想写转交字据,黑爷必须让他写。亲信写了字据,黑爷才将全部东西送给他并让他转交给王村长。  


                        5                                      

        

        自黑爷退回王村长的礼品,王村长愈是焦头烂额,坐卧不安,他明白必须在这一段空闲时期里摆平这件事,一旦黑爷在承包地里动工起来那就彻底没希望了。想到这,想到那如命的二十亩承包地,想到这几年这二十亩承包地给他带来的许多的人民币,他还是像虎一样张开膨胀的血盆大口,粗粗地呼了一口气,可他永远呼不掉他心上的贪婪欲望,他仍旧在想法猎食那二十亩地,又露出狰狞的尖硬的虎牙,让人不由得想到虎咬人时人刺骨穿心的疼痛和挣扎。王村长的老婆怕他惹事,就知心地劝说,地本来就是人家的,人家要就给人家,这是正理,你为啥还想赖着不给?咱们已种这么多年了,也挣上钱了,你还是村长,难道没了那地咱们老老少少真活不成了?况且黑爷那村长不吃你这一套,他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倔汉子,是实实在在的刀枪不入的硬骨头。王村长轻蔑地转头斜看了老婆一眼 ,把手中的烟往地上狠狠一摔,用脚重重地踩了几脚,高高地哼了一声,就说,他有多硬?我可是远近闻名的村霸,他呢?只不过是一个招亲上门的村长,更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村长,能把我咋样?这地收也罢不收也罢,反正我就是不想给!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打嘛!老婆有些坐不住了,她能坐住吗?“打呀打呀,能打出结果吗?弄不好,不是你坐牢,就是他坐牢,你们都是有妻有儿女之人,这窝囊事咱可不能干呀!”老婆不停絮叨,一直在浇灭王村长的嚣张气焰。王村长渐渐收敛起来,他身上狂傲的张扬气息也缓缓散失……

        王村长有一个女儿,名字叫莉莉,初中毕业,现年十九岁,比大壮小一岁,正是青春如花的年龄。

        莉莉是王村有名的美少女,她又有一个村长的父亲,上门为她提亲者络绎不绝。难怪村子里许多人戏谑她在招驸马。

        王村长正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望着窗外,抽着闷烟,一支续着一支,地面尽是乱七八糟的烟把和斑斑点点的烟灰。莉莉的母亲书奶正坐在炕沿织毛衣。莉莉正在洗衣服。这时,进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女人忽然将目光转向莉莉,恭维地说,莉莉长得这般讨人爱,又到了找婆家的年龄,想必屁股后有一群说亲的人。莉莉抬头看了一下女人,眼神透出几分矜持,脸马上红了,又浮出淡淡的羞涩的笑容,然后接着洗起衣服来。书奶微笑着说莉莉现在还没婆家,正犯愁呢。女人接着说,我今天来就是为莉莉来的,我有一个外甥,年龄比莉莉大一岁,长得可与莉莉般配,上到高二,现在是他村里的会计,他爹和妈都是实实在在的庄户人,人品好,很勤快,你们商量一下能不能给莉莉说说?书奶觉得可以提提,只要莉莉愿意,但王村长一言不发,表情很凝重。女人或许看出了王村长的心意,就马上笑着迎合着说,王村长要是不愿意,我为莉莉另找一个,论咱这条件莉莉屁股后面拿鞭吆呢(方言:形容多的意思)。王村长停顿了一下,弹了弹烟灰,表情温和着说,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在想我自己的事,若莉莉愿意,就让他们见见。莉莉和书奶都愿意见见。女人说这事就这么定了,随后她定日子让莉莉和外甥见面。

         几天后,女人安排莉莉和外甥在王村供销店见面。那天女人将她的外甥引进供销店。半小时后,莉莉和书奶来到供销店。“大婶好!”外甥快步上前问候书奶。书奶笑着点头。然后外甥将大婶让坐在椅子上,并给莉莉搬了一个椅子,又给女人搬了一个椅子,又搬了一张桌子放在他们中间。外甥又去称了一些干果和借来茶水。他们就一起吃着喝着说着笑着,像拉家常,很随便,很融恰。过了一会,女人让外甥和莉莉去内屋单独谈谈。

        “你叫啥?多大了?”

        “俺叫莉莉,十九岁。”

        “我叫大鹏,二十岁。你上过学吗?”

        “我上到初中,我不是上学的料。”

        “我上到高二,其实我挺爱上学,我学习也不错,可是,我只好停学了。”

        “为什么?”

        “我高一时的一天,父亲从外边干活急匆匆回家,当时已黄昏,看不清路,父亲不小心骑车撞倒了老人。为了给老人看病,我家已欠了许多外债 。那时家里很穷。直到高二有一天,我周末放假回来,亲眼看见母亲躺在炕上,母亲一脸的苦愁,我没问母亲,我已意识到母亲又在熬煎我的生活费。当时,我突然不想上学了。”

        莉莉竟哭了,没出声,她的眼泪噼哩啪啦掉下来。外甥却没有哭。

        “莉莉,对不起,今天我不该讲这些,让你伤心了,我们说些愉快的事吧。”

        “没关系!我是高兴得哭了,你太懂事了!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我推断你一定是对你未来的女人负责任的男人!若不嫌弃,这一生你就娶我吧。”

        “我怎能嫌弃?我是求之不得、盼之不得呀!”

        两人的心渐渐走近了,一定有什么在牵引,直到融合在一起。他们继续谈着说着……

        “不早了,你们以后再接着说吧,供销店要下班了。”女人急着催。

        两人拾掇拾掇就意犹未尽地出来了。回家时,女人问莉莉的意见,莉莉说,她十分愿意,更希望她的父母也同意。女人又问外甥,外甥也愿意,外甥也说回去再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

        三天后,女人问外甥家的意见,外甥说他家没意见;他爹和他妈完全支持他;只要他能看上,他爹和他妈就一定同意。女人又去王村长家看看他家的意见。事情却出现了麻烦,王村长竟不同意这桩亲事?!书奶和莉莉都十分满意这门婚事,并极力劝说着王村长。王村长坚决不同意!

        过了几天,女人又来问王村长。王村长明确说,莉莉和外甥的亲事你就别再提了,我不同意,这亲事就不能成!!女人还想解释,却被王村长挡住了,像突然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又呆若木鸡。书奶圆场地将女人拉坐在椅子上。莉莉的心情很糟糕,她又无可奈何。从此,女人再没给莉莉提过亲事。

        不久,王村长托人去黑爷家给大壮提亲,是想将莉莉许配给大壮。大壮一心情愿这门亲事,他心里更喜欢莉莉。花花显得有点不高兴了,脸上浮出点点哀怨,眼里透出丝丝忧伤,扭头转身出去了。“花花,你要去哪?”花花装没听见理也没理大壮。老村和王村是邻村,大壮是看着莉莉长大的,十分了解莉莉。黑爷却不同意这门亲事。大壮就让母亲俏奶劝说黑爷,黑爷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但黑爷心里却十分的愁闷,甚至他做了不仁义的打算:就算两家结了亲,他毅然要继续他的试验田!大壮觉得黑爷比亲爹还亲竟高兴得蹦起来。俏奶当然为大壮高兴而高兴。没过几天,说亲者就将莉莉和大壮引到一起,让他们好好谈谈。莉莉心里觉得大壮没文化,至于外貌嘛倒还可以,但总的来说她不满意。可是,又苦于父亲的威逼,她只好答应了这门亲事。很快,大壮和莉莉订了婚。后来大壮领着莉莉去县城看电影,影散后,他们去饭馆吃饭。大壮高兴,就点了许多菜,又拿了甜酒,两人卿卿我我,很亲热,很开心。大壮不停给莉莉夹菜,不停给她加酒,又说甜酒醉不了人。大壮将一块红烧肉亲自夹进她碗里,她吃得又香又甜。不一会,大壮看到莉莉昏昏沉沉,有些累,有些瞌睡,说话也不太清楚,就劝莉莉不要喝了,并拉着莉莉准备搭车回家。这时莉莉有些不对劲了,将饭菜倒了一桌,胡乱吵骂起来:“我爹太过分了,他简直就不是我爹!谁的爹会阻挡他女儿的婚姻?谁的爹能拿他女儿的婚姻做交易?”大壮觉得她喝多了在胡说,就再次拉着她回家。“我没喝多,我没胡说,我说的都是实话真话,我真正喜欢的男人是那个会计,但我爹为了承包到那二十亩土地就逼我同你订婚,我好苦啊!”“哪个会计?哪里人?谁给你提的?叫啥?”大壮好奇地问。大壮眼前一亮——他的确真的还不知这回事!大壮高涨的心情一落千丈,感觉就像跌进冰冷的万丈深渊。他耷拉着头将浑身酥软的莉莉扶上出租车送了回来。他二返身将自行车又从县城骑了回来。第二天,大壮亲自找上说亲者,亲自将他和莉莉的婚事退了,什么东西也没让莉莉家赔,也没向父母说此事。王村长知道退婚,并且知道退婚理由后,气得抖着手打了莉莉一巴掌。莉莉从小娇生惯养,就养成了一种极端任性的刚烈性格,根本咽不下这口气,或许还由于得不到“会计”那个男生,当天晚上就在自己的房里偷偷喝了农药。等天明时,书奶进屋才知莉莉早已命归西天了!王村长还在被窝里,被书奶惊天动地的嚎哭声惊醒了,就胡乱穿上衣服出了屋。他看见莉莉已死在了她的炕上,他竟搂着莉莉大声哭!

        黑爷知道莉莉出了大事,当即去了王村长家,表情凝重地对神情恍惚的王村长说,你呀——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我又能说啥?只可惜了莉莉,她还这么年轻!值得吗?

        黑爷回到家将大壮狠狠教训了一顿。 


                          6                         

        

        莉莉的事终究要过去。过去的事只能让它过去。 

        黑爷继续干自己的试验田大事,现在土地有了,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选哪种的苹果苗?从哪里引进苹果苗?苹果苗如何栽植?如何管理?肥料如何配比使用?从哪买肥料?浇地有保障吗?劳力有保障吗?如何分工?资金花销、周转有保障吗?成熟的苹果出售有保障吗?价钱如何?收成如何分配?这许多许多的问题压得黑爷几乎喘不过气来。黑爷有时想放弃搞试验田,想过上稳当、简单的生活,但他总敌不过他的心,他的心里总是装着老村的乡亲父老,他的心总想着让乡亲父老过上富裕的生活。

        天刚亮,黑爷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要去县农业局,车头上还挂着一个褪色泛白的旧革黑包。“他爹,停下来,我还没给你换衣服呢。”俏奶拖着鞋,上衣扣子扣得七扭八咧,急匆匆从家里跑出来喊黑爷。黑爷在村口停下来:“咱是种庄稼的农民,衣服干干净净不破不烂就行。”“唉!这老汉在家里邋遢惯了,出门也不讲究。”俏奶唉声叹气着说。黑爷来到县城,找到了农业局相关的科室,科室工作人员热情接待了他。“大伯,请坐。”一个中年男工作人员将黑爷让坐到椅子上,并倒了一杯茶。他是科室主任,山西农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快十年了。黑爷小心地坐下来。

        “大伯,请问有什么事?”

        “我是老村村长,我想在土地上搞试验田,想栽苹果树,想让村民过上富裕的日子,不知国家支持不?”

        “栽果树当然是好事,这能提高老百姓的经济收入,能让老百姓生活得更富裕、更幸福,只要合法合理,国家当然支持!”

        “我没文化,对国家政策把握得也不透彻,总怕有盲目性、莽撞性,这下我就放心去干了。”

        “你懂果树管理技术吗?果苗引进、配套设施、售后服务等等这些问题你有保障吗?”

        “我没上过学,不懂果树管理技术,但能保证及时浇灌、施肥和劳力配送。”

        “没技术,我们可以免费现场指导。我们还可以为你推荐和引进优良的果苗。我们还可以帮助你联络果商。”

        “那太好了!我就没疑难大问题了。多谢多谢了!长出苹果了,一定先送给你们尝尝。”

        “不用谢,我们端着公家的饭碗就是为老百姓办事的!老百姓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但是,苹果一定是要吃的,我就等着吃你的苹果!”

        黑爷笑着和这个工作人员握手道别。工作人员将黑爷送出单位,并嘱托黑爷有事只管来。黑爷蹬着自行车轻飘飘回去了。 


                           7                                               

        当时村里只有一个水井,现在又要增添二十亩果树,果树需水量大又比较讲究时间,所以黑爷考虑到一个井是远远浇不过来的,重新打一个井又没足够的资金  ,他便想到了挖一个适可的水库,农闲时蓄水,干旱时浇地,这样就能保证庄稼和果树都能及时浇灌。

        黑爷将挖水库的想法说给村民代表,代表们一致同意挖水库。

        眼下已进入秋季,王村长刚将二十亩玉米收完,地里的玉米杆子乱七八糟爬在地面,像给地面铺上了厚厚的绿毯。地里有许多的男男女女,他们怀里系着塑料蛇皮袋做的大怀包,怀包里装着玉米穗,胀鼓鼓的,这使得每一个人都很臃肿,像七八个月的孕妇。他们是王村长雇来拾玉米棒子的人。这些人手中握着金黄的玉米棒子,谈笑风生,脸上洋溢着农家人特有的快乐与幸福。他们将拾来的玉米棒子放成一个一个的小堆,在阳光照耀下,一堆一堆的玉米棒子就像一堆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鞋湿了,沾着土,踩在玉米杆子上,发出哧哧哧的响声。王村长开着手扶拖拉机,将一堆一堆的玉米棒子装进车兜里拉回来。有人渴了,就拣一棵又直又粗且长势良好的玉米杆子,拔出土,剥掉皮叶,去掉梢子,就咔嚓咔嚓啃吮起来。饿了,就在野地里烤玉米棒子,篝火翩翩起舞,炊烟袅袅升起。慢慢地,就会闻到一种烧烤的醇香。剥去外面焦黑的包皮,吃着鲜香的嫩玉米,满嘴有说不出的爽快。“黑爷,想吃吗?那就过来。”一个女人手握着熟玉米穗,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并左右招摇,显摆地,笑嘻嘻地侧头斜视着不远处的黑爷尖咋咋喊。“馋馋的,看着就想吃,不过我没兴致吃,还是留给你们吃吧。”黑爷漫不经心地打发着女人。黑爷站在地头,越发着急,明春就要在这片土地上栽许多的苹果树,可是水库还没挖出来。黑爷又点了一支烟,在地头来回走动,他真得是拿不到这片地他头疼,现在就要拿到这片地了他更头疼。水库在哪挖?挖多大?怎么挖?多长时间挖成?这一系列问题像石头一样压着黑爷的心。“黑爷村长,你还不放心吗?是不是来监督我呢?我说话算话,玉米一收完,我立马将地交回。”王村长不冷不热地喊黑爷。“王村长,你多心了,我只是顺便来地里转悠,我心闷呐。”“闷啥呢?你那么有能耐的人还有闷呢?”王村长心里却在说,活该!自讨苦吃!“万事开头难嘛!”黑爷叹息着说。王村长突然感到头晕,有恶心的味道,就停下手中的活坐到地面上——他能不想起他死去的女儿吗?王村长又胡乱地躺了下来,闭着眼,浑身开始颤抖。拾玉米棒子的书奶迅速撂下怀里的包袱冲向王村长。紧跟着,许多的人都涌到了王村长身边。黑爷突然停止了说笑,阴着脸,摔下手中的烟头,飞一样朝王村长跑过来。“你们都来干啥?我没事!我只是感到有些累,让我歇一会。”这时,书奶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光看着黑爷。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黑爷。这些目光就像利刺。其实,他们的心事黑爷都懂。黑爷更觉得他完全不应该挨刺,就若无其痛地说,你们都看着我干啥?快将王村长送回家!这时,王村长坐了起来,示意大家他好了,并让大伙都回去。黑爷的表情很复杂。慢慢地,一切又回归正常。黑爷又坐回到地头,点了一支烟,正抽着突然想到老村村西有一个土壕沟,常年荒废,里面长满了杂草和旱刺,还有许多不同类的野生树,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挖个水库?黑爷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惊喜。黑爷赶快就去了那个壕沟。站在壕沟边,看着这个壕沟,黑爷不知从哪下手,就像老虎吃天。但“天”再大,黑爷都要“下爪”动“口”了。其实,黑爷就是一个想吃天的闷老虎。

        黑爷回来后就将他的想法说给老村代表。代表们全力支持黑爷在壕沟里挖水库。村民挖水库的激情高涨,都一致表示在明春栽果树前一定将水库挖成。

        现在已收了秋,种上了麦,村民基本闲了下来。

        第三天,村民一窝蜂跟着黑爷去挖水库了。有的抗着铁锄,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握着铁锨,有的拿着铁叉,像一个浩浩荡荡的打日本鬼子的武装部队。进了壕沟,就像进了深山老林,觉得天都变小了,他们砍的砍,割的割,锯的锯,锄的锄,拉的拉,人们干劲十足,场面热火朝天。不到一天,壕沟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眉清目秀,鼻子、眼睛一目了然。黑爷觉得壕沟有些小,想挖大点,挖深些,就叫来了老能。老能是老村的能人,高小毕业,精通测算,会使用水准仪,会用算盘进行开方。黑爷和老能商量,究竟将壕沟挖多大,挖多深,蓄多少水就能保证一次性将二十亩地浇完。

        第四天,老能拿上卷尺,拿上算盘,拿上水准仪,同黑爷一起来到壕沟,进行了详实的考察和仔细的测算。通过测算,算出二十亩土地一次性浇完至少需水量是多少,然后再根据蓄水量算出壕沟的长、宽、深是多少。然后就按照这些数据大小挖水库。

        第五天一大早,村民们就出发了,他们都带着干粮,个别的背着深绿色军营水壶,拿着铁锨,拉上自家的小平车去了工地。到了工地,他们先在中心挖土,然后层层展开,越挖越深,越挖越宽,将挖出的土一车一车拉到壕外边沿,整个壕沟越来越呈现为一个巨大巨大的正放的“锅”状。当时有自愿参加劳动的一些老年人,男的最大79岁,女的最大77岁,他们构成了一道奇特而靓丽的风景,吸引和鼓舞着年轻人。尤其他们这些老年人经过自然旱灾,饿过肚子,对于这种改善灌溉条件、造福子孙后代的好事,他们更是积极响应,干劲十足!79岁的大爷头上系着白头巾,穿一身黑粗布衣服和黑手工粗布鞋,双手铁黑粗糙,脸上铺满苍老的皱纹,嘴里只剩下几颗牙,驼着背站在工地上,强劲有力地挥舞着铁锨,嚓哗、嚓哗,几分钟就装满了一车土。他将劳动人民光辉的形象尽展无遗。这位高龄大爷叫老壮。“壮哥,年纪不饶人了,可不能比年轻人,悠着点,累了就歇一会。”黑爷心疼地劝老壮。“兄弟,别看我驼背弓腰,哥却硬棒得很!累不着。”老壮得意地说。壮爷依旧手紧紧握着铁锨,腰有力地一弯一展,双臂麻利地将一锨一锨的土甩进小平车里。不一会,壮爷满脸汗流,就摘掉头巾,用头巾草草擦脸上的汗。他的上身衣服湿漉漉,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黑爷就劝着大家歇缓一会。壮爷到底是人,不是机器,一坐到地面就像酥软一样,浑身散架开来。可他心里高兴!他才战战兢兢掏出旱烟袋,一只手从旱烟袋布袋里捏出黄黄的一疙瘩丝丝烟草,再用手指研磨碎,就投放进旱烟袋头的铜锅里,就将铜锅里的烟沫用火柴点上火,就用另一只手将旱烟袋嘴撑到嘴边,然后一大口一大口有滋有味地吸起来。他还侧头仰视着壕沟外面的天空,眼神里装满着希望与向往。不一会,壮爷收了旱烟袋,起身从侧边的土堆上取回水壶和馍布袋。他撑起水壶咕咚咕咚喝起来,喉结骨一闪一动,喉管都快要卡住。水流进他的肚里胃里心里,承载着劳动人民特有的满足与快乐,他就像幸福的神仙老翁。他更像一块干旱的田地,当得到水缠绵温馨的滋润,田地就会焕发出青春的生机。他抖擞着精神又从馍布袋里拿出雪白的花卷馍和一根洋葱,就咔嚓咔嚓一口馍一口葱吃起来。他虽然牙不好,但吃得津津有味。这鲜香的花卷馍是壮爷老伴专门为壮爷挖水库蒸的。花卷馍上的油辣花卷,像粉白的朵朵彩云,又像绣在馍上的花,好看又可口,难怪壮爷吃得心花怒放。歇了一会,壮爷又继续挖土了。壕沟里又像一大锅沸水,沸腾起来,壮观起来。这伙人就这样一直干到天黑才回家。

        为了尽快挖成水库,村民们基本天天接着挖,尤其到了冬季,村里人都没停下来。进入冬季,大地一片冰冻,冷得人直哆嗦。实在太冷,或者地面冻得实在太硬,村民们就架起火烤,然后再继续挖起来。有一天,下着雪,不是很大,雪飘飘洒洒落在人们身上,很快就被人们热火朝天的干劲融化了。雪花在空中纷纷飘落,给勤劳的村民带来无比振奋的精神鼓舞。黑爷带领老村人民为过上富裕的生活而战天斗地的英雄气概将像雪花一样融汇到这片土地里!

        终于在年底,村民们将宏大的水库挖成了。村民们个个都瘦下来。尤其壮爷,从此患上了不间断的咳嗽、哮喘。还有黑爷在挖水库时,他患上了风湿病,每遇天阴下雨,他浑身感到疼痛。


                          8                                                

        过完年,黑爷抓紧做水库防渗工作。黑爷派人从县城拉回十几吨白石灰。然后将水库底全部涂抹上白石灰,抹匀抹厚。到此水库彻底竣工。黑爷又在水库上配置好抽水机,并架好了电线。接着抓紧挖好了往水库放水的水渠。黑爷就忙其它事情了。村民也抓紧忙自家的春播事情了。村民自家的春播事情基本忙完,黑爷就开始挖水库到果园之间的水渠了。村民们同样是争先恐后,拼力干活。

        水库到果园的这条渠必须要经邻村王村的土地才能将水库水送到果园。黑爷考虑到不想麻烦王村人,他就想法将水渠绕到王村这片土地的地脚头,然后在地脚头挖一条水渠将水送到果园。黑爷觉得这比较合理,一不伤王村村民土地,二不影响老村送水。黑爷同王村长商量此事,王村长当场表示许可。黑爷随后就领着村民开始挖这条渠。但当村民挖到王村村民地脚头时,王村来了许多村民挡住不让在这挖渠,他们说,尽管在地脚头挖渠,但仍影响他们土地收种。老村一些村民看不下去了,觉得太没人情了,更觉得太自私了,太欺负人了,就急躁躁同他们论理,避免不了破口争执,避免不了激发越来越浓的枪林弹雨的火药味。

        突然双方俩人撕扯着打了起来。你一拳,他一锤,一人流着鼻血,一人脸皮紫肿。这时,各村里的人都动手互方打了起来。场面一阵混乱。

        “别打了,要出人命了!”王村一男人看见他村一个男人背部被对方的锄劈了一下,背部鲜血染红了上衣,他就慌张着喊。

        双方仍没停止打斗。就在这生死关头,黑爷来到了地脚头。黑爷看见双方打架,就伸出胳膊和大拇指指着混乱的人群厉声大斥,谁想打架找死就冲我的头打过来!谁想坐牢谁就将我的头劈了!混乱的打架场面才平静下来。黑爷镇定严肃地叫人将背劈的男人送进乡镇医院。这时王村长闻讯也赶来了。王村长自从女儿出事后,他变得不再凶恶,处事也温和、低调多了,他就吵嚷着自村村民:“叫你们别胡闹,你们偏不听!这下可打出大事了!”王村长又说,人家挖渠栽果树是正当事,如果发财了咱们也可以跟上学着发财,再说两村邻里邻外的,怎能干出这混账的事!王村长就走过去安抚每一个伤员,并安慰着说,凡事都要学着忍让和宽容。王村长就来到黑爷面前,商量着同黑爷处理此事。黑爷主张他村那个锄劈打架的男人主动去派出所投案自首。他不去自首。没多久,派出所来人就将他抓走了。黑爷怒气冲冲地说,就知打打打!能打出一个好的结果吗?你们为啥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商量,只要商量,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下可好,一时逞能显强,不但要给人家花钱看病,还被派出所抓了起来,何苦呢!黑爷接着同王村长商量挖渠的事。但是,王村仍有几个人坚决不让在地脚头挖渠。王村长几次劝解,他们仍旧不改初衷。黑爷只好让派出所出面调解这个民事纠纷。派出所最终调解好可以在地脚头挖渠。后来才知道王村那几个刁民以前曾因分地地界问题同老村结下了仇恨。黑爷借机宴请了王村长以及王村那几个刁民,尤其宴请了王村受锄劈之伤的男人。从此,两村村民化解了以前遗留的仇恨;两村村民更加和睦相处、友好往来。

        渠终于被彻底挖成了。黑爷深深吐了一口气。到了春季,沉睡了一冬的大地彻底苏醒,地面探出一片一片的鲜绿。树枝吐出清亮的嫩芽。河川破冰,恢复了生命的律动。山变得绿起来。地里的人多起来……总之眼前的一切都活了起来!黑爷按照农业局技术人员的要求,带领着村民在二十亩承包地里开始平地、整地,打埂,挖穴坑。这项工作做完后,黑爷就从农业局相关科室买回优良的苹果树苗。按照技术要求,他先将这些果苗根部蘸湿密闭存放在湿润土里。然后在穴坑里施足有机底肥。下一步就是往穴坑里栽果树苗。果树苗栽完后三天内,就往地里浇第一次保活水。

        一大早黑爷叫电工开机往水库送水。整整一天半夜水库才放满水。黑爷计划天亮时就往果园抽水浇地。黑爷又累又喜!

       “唉——,咋回事?水库里没水了!!”黑爷、电工以及护渠的人一大早来到水库后惊慌失措地大喊。

      “一定是从哪漏水了,竟这么快!只四五个钟头。”电工怀疑地说。

      “我万万没想到,水会全漏了!”黑爷铁青着脸说。

        “咱们的苦白干了,咱们的功全没了,咱们的果树栽不上了,咱们的希望全破灭了!”一护渠男子悲观地自言自语。              

      “不!不!绝不是这样!水库一定漏水了,咱们找到漏口重新防渗,果树一定还是能栽上的!我们的希望从不会破灭!”黑爷血红着眼盯着那个护渠男人理直气壮地说。

        这时,全村里人都来到水库,个个像霜冻的红薯叶子,萎靡而灰暗。又像刚刚经历过大手术的病人,憔悴又虚弱。

        这时,黑爷发话了:“乡亲们,我们不要怕,更不要丧失信心,我们一定能找到漏口,一定能将漏口处理好,我们的果树一定能按期栽上!接下来,我们首先赶快疏通渠道,保证用井将果园先浇上保活水,其它庄稼适当推迟浇地。请大家先回去做好这个首要的工作,待三两天水库干硬后我们再处理漏口!”村民们就按着黑爷的话去做了。

        三天后,黑爷带着几个村民来到水库,他们找到水库底有很长一道裂缝,宽约二十厘米,长约40米。他们就重新用白石灰将这个裂缝堵严堵实并且加厚加固。

        水库再没漏水。

        试验田终究成功了!


                          9

        

        “有苗不愁长”,加上县农业局技术人员以及村里人对果苗的精心管理,三年后果苗就长成了强壮旺盛的果树。

        到了秋天,试验田里有许多又红又大的苹果掩映在一片绿叶中,伴着风,轻轻地舞蹈。红苹果散发着浓浓的成熟清香,这缕缕清香乘着风,飘荡到远方。

        不久,这些红苹果就被果商运送到南方城市。试验田给老村人民带来了丰厚的收益,大大改善了人们的物质生活,同时给老村人民指明了一条通往富裕的阳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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