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印象

驱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个季节，已经看不到土地裸露的肌肤。一眼望不到边的麦苗给田野换上了一身新装，绿油油的，阳光下闪闪发亮。随着车子的颠簸，一上一下，似乎以为自己是驾一叶扁舟于一片大海上漂荡。偶尔出现的村庄和几个光秃秃的坟头，会提醒你刚才是进入了幻觉。

路两边的杨树叶子大多已经落了，剩下光秃秃的灰黑色的树干和丫枝，几个黑色的大鸟窝看起来异常显眼，引得小儿子几声诧异的叫喊，“爸，看！那有一个大鸟窝！”。还有一些已经泛黄的或几近干枯的叶子在初冬的阳光下依然坚守在枝头，于风中瑟瑟抖动，做着最后的挣扎。突然，几片禁受不住的，被风扯下，翩然飘落。偶尔也能看到谁家门前三两棵柿子树，叶子几乎落尽，高高的灰黑的枝头上挂着一些暗红色的柿子，稀稀拉拉的，还有些干瘪。

灰黑色是主要的，黄绿色相间其中。时不时也会有一抹特别明亮的颜色远远地就映入你荒凉的视野。那不是银杏树，银杏树的叶子也没有这么金黄。好像是一种小叶杨，落叶较普通的杨树晚一些，叶子大小和银杏树叶大小差不多。那种明黄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地光亮夺目，在这灰黑暗黄的背景下让你无法躲避，不得不去注意它。满树的金黄，煞是好看！恍惚之间，好像置身于一个无边的金黄色的树林里，阳光在树叶上跳舞，每一片叶子上都闪烁着太阳的亮光。一阵风吹过，片片叶子就像无数的金蝴蝶在林间飞舞，把我层层包围。

随着那明亮的颜色从你的视野中闪过，可能你还正陶醉其中未缓过神来，又有一大片更美的颜色来征服你的眼睛。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树，叶子有大有小，形状难以分辨。层林尽染，树树秋色。有些是淡淡的绿色中微泛着浅浅的棕黄色，有些是明亮的黄色中闪烁着微微的朱砂红。从背阳到向阳，颜色有浅渐渐变深，色调有暗渐渐变亮。一片林是这样，一棵树是这样，一片叶亦是这样。那种色调的过度，颜色的调配，即使是世上最顶尖的画师恐怕也难以描摹出来。有些是一树的金黄，有些是满树的火红，有些是一片的青绿，有些是一片的枯黑。远望去彼此交错，错落相杂。一片片，一道道，一点点，好一个大自然的神笔妙手！

小时候的这个季节，在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极目望去，高远蔚蓝的天空下满眼几乎都是灰黑色的树，除了一片一片绿色的麦田。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村头的那几棵老柿树下，总能看到一群放学回来的孩子们争抢着捡拾一些红色的柿子树叶，还要比比看谁捡的叶子更红，纹理更漂亮，样子更好看。然后把那些好看的树叶小心翼翼地夹在书本里，当做书签或做成标本。和儿子谈及此事，他不解为什么要把树叶夹在书本里，更不屑拿一枚树叶做书签。时隔多少年后，偶尔翻出来还别有一番感觉，那已不只是一枚树叶，夹起来的还有那年的那一片灿烂的阳光，那一段回味无穷的童年色彩，或许还有一个儿时的梦想吧。如今，却早已没有了那份兴味。

那时很难看到这么多的颜色，就连现在常见的四季常青的松树或柏树也是难得一见，更不要说火红的枫叶，金黄的银杏了。现在大不相同，儿时常见的楝树、桐树几乎不见了踪影。杨树、柳树、洋槐树也是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落叶更晚的梧桐树、桂花树、银杏树、玉兰、枫树，或是长年不落的冬青、棕榈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

伴随着城市的绿化，大量的南树北移。再加上气候渐暖，在北方，城市，抑或乡村，落叶更晚或不落叶的树更多了，在北方的冬天也能看到更多树叶的颜色了。常想，古人的“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于今，于此，看来未必尽然，也有点太过于敏感和悲情。那个古人若是生活在此时此地，不知当作何感想。近些年，琐事缠身，平日匆匆，不及感慨，忽略太多，甚至忘记了现在是哪个季节。深秋，或是初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