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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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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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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叔拴柱

堂叔栓柱

智障人是社会的弱势群体中的一员,他(她)们不仅有善良的一面,也有他们(她)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思想,关心、关爱智障残疾人,是我们健康的人和全社会值得深思的问题。

  ——题记

栓柱,是我远房的一个堂叔,一年前已去世,去世时68岁。堂叔拴柱给家乡的村里人印象是个一米六左右的个子,胡子拉碴,从不休边幅,不抽烟不喝酒的一个人。

栓柱本不姓王而是姓刘,他是沾着宗族辈分,我叫他叔叔,比我大十几岁。听父母说,他是在国家粮食艰巨(三年自然灾害)年代,因他的父亲早逝,四、五岁时随母亲改嫁到我的老家王氏家族的一个远房爷爷,从此在老家村庄生活,直至去世。栓柱是一个智障人,据说是小时候得了脑膜炎,在那个年代由于医疗条件差,加上经济窘迫,治疗不及时留下的后遗症,最终导致他遇事是反应迟钝,讲话是含糊不清。虽然没有正常人思维那样敏捷,但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一般他都含糊地知道一些来龙去脉。平时他和村里人交流时,问答和回答时语言很简单,甚至只蹦出几个字,有时还讲不清楚。但是村里无论是大人小孩大多他都能叫出名字,也分得清谁是一家人,谁不是一家人。他说话虽发音不准,但村里人上到老人,下到孩童都愿意甚至都喜欢与他交流,不歧视、不讨厌他。村里谁家有什么婚丧嫁娶或家庭琐事,甚至邻居吵架纠纷,在地里忙碌的村民甚至不知道,但他基本晓得个子丑寅卯,平时在村里慢腾腾地转悠的他,可能知道张家长李家短的大小事,如果不知道去问问他,可以略知一二。栓柱的母亲改嫁到王姓后,随继父生活,继父也不嫌弃他是智障儿,反之呵护有加,尽可能给他吃饱、穿好。三年自然灾害后,先后他有了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一个大的家庭就诞生了。

栓柱渐渐地长成大孩子时,在大集体年代,生产队为了照顾拴柱,给他放养一条大水牛挣点工分来解决的他的生活。于是,他便开始了他放牛的生涯。他放养的牛在村里比别人家放养的牛膘长的最肥。在农村生活长大的人都知道,人和牛的作息时间相反,牛在耕地时和人们一样,到规定的时间上工、下工,只有犁田的人下工时,这时放养的人才去拉着牛去放牧,直到上工的人去劳作时,牛才随着犁田的人去耕地,也就是说,别人回家吃饭休息时间,就是牛吃草、休息之时。

在村子人眼里,拴柱是一位恪尽职守的放牧人,别人家的孩子放牧有时偷懒,早早就把牛牵回家,而他总是最后一个回家。每到下午人们劳作后休息时,他总是到日落西山仍牵着老牛在放牧,路过到他跟前的人善意提醒说:“拴柱呀,天晚了,快回家吃晚饭吧”。这时会从他口里蹦出几个字:“牛没吃饱”。在他的眼里,老牛的肚子滚圆滚圆的才算吃饱了。有时大人们调侃地说:“拴柱呀,牛吃不饱拉回家算了”。从他口中又会出半句话:“不饱牛犁不动田”。拴柱的想法就是老牛吃不饱肯定没有力气去耕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拴柱也慢慢长成了小伙子。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等一系列富民、惠民政策的实施,广大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包产到户以家庭为单位,一家一户的农作物种植形式形成,拴柱才束了他的放牛生涯。

在干农活中,拴柱只能干一些简单的活计,他不会栽秧割稻,更不会干精细的农活,只能帮家里挑一些麦、稻等谷物上场打晒,家务活也挑水喂猪类的,也就是说,干些轻体力活而已。到了冬天农闲之余,他的业余活动就是拖着慢慢的脚步,在村里张家门前李家门后转悠,转悠到谁家有什么事,他会驻足观看,谁家为了家里琐事抬杠吵架,他会认真地取听,然后断章取义地把消息告诉村子的人,好歹村里人也不介意他的驻足观看的存在和消息传播。

拴柱在村里的人眼里是个不受讨厌的人,相反,他受人人喜欢,特别是一些老人们偶尔给他一些零食品,大妈大爷给他一些半旧的衣服、鞋帽什么的。都说这孩子实诚,不偷不拿,不是不非。在一百多户的村庄里,他从不打人骂人或发疯,谁家的东西丢了,谁家的瓜果梨枣没了,没有谁去怀疑是拴柱偷的,因为从来没有人看到他偷过,甚至还问他有没有看到是谁干的。

在村里,谁家的孩子在南头哭,他知道了会走到东头去叫孩子的家人说:你家的XX在哭了。就这一句话了,这时孩子的家人连忙去找孩子;邻里之间有时为了一些小事抬杠,甚至大打出手时,拴柱他不会劝架,但他会走到其他人跟前说:XX两人在打架。意思就是叫人赶紧去劝架,去的劝架的人将吵架的几个人劝开,往往会避免了一场头破血流之灾。夏天谁家的小孩在村前池塘洗澡,同样会叫孩子的家人,仍然就一句话:你家XX在什么地方洗澡。家人知道后急忙把孩子拽回家,以防止孩子溺水造成的后果。他那颗善良的心,村里人至今记忆犹新。

在老家的村庄里,我的家距离拴柱的家只有百米远,多年前我的父母亲还健在时,逢年过节或休息,我经常回老家看望老人时,每次都能见到拴柱,见我回家,他总是走到我的家门前,朝我憨厚地笑笑,算是和我在打招呼,他还能记得我的小名,我也和他说上几句话,有时给些水果什么的,也问问他及家里弟妹们的情况,他回答得也很简单,哪个弟弟在外打工(就是叫不上哪个城市名),什么时候回来待了两天就走了,哪个妹妹回家时带了什么好吃东西给他,在他回答眼中看得出显得很自豪的样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拴柱的两个弟弟先后结婚,两个妹妹先后也出了嫁,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和孩子。拴柱自然就和父母亲一起过日子。大弟弟一家在外地一个县城居住,小弟弟一家仍在村里居住生活,他唯一的就是能帮小弟弟照看小侄子,有时弟妹们回家也带一些食品和衣物给拴柱,但他的穿着仍然是破旧,可能是舍不得缘故吧。村庄里谁家有婚丧嫁娶或等之事,他会去看“热闹”,事主家会给他一些糖果之类的食品,这时的他也舍不得吃,还说:带回家给XX吃(他弟弟的孩子)。就这么简单的语言,体现一个智障人的亲情和爱心。

光阴如梭,拴柱也渐渐地变老了,他的继父和母亲相继去世。听村里人讲,他母亲去世那天,拴柱哭得很伤心,他不会语言絮叨,只知道一个劲地大哭,边哭边喃喃地说得一些村民们听不懂的话。也许知道,他将在也看不到疼他养他的慈母,再也享受到伟大的母爱了。看着拴柱的哭,村里人为之动容。父母的离世,拴柱的日子过得就没有那么顺畅了,更不会打理生活中的日常琐事。后来人民政府也给他办了低保,生活基本有了保障,但他买卖不会,做饭、烧菜不行。虽然有弟弟弟媳妹们照顾,但必定弟妹们为了生活,有的在外打工,有的下地干活,拴柱有时生病什么的,自然就照顾不及时、不那么周到。

说到生病,不知何故,60多年中,一生中就是围着村庄四周转,更谈不上出远门,且最怕的到就离村庄不到两公里远小集镇上,惧怕的就是到医院打针,强制也好,死活就是不去的他,甚至会豪啕大哭,边哭边唠叨着人听不懂的话。村子虽离小集镇镇不远,据说,他一生中没去过几次。

为了照顾好拴柱的生活和起居,使他老有所养,镇政府准备将拴柱送到离村有四公里多的镇养老中心去安度晚年,金锁听后大哭,死活就是不愿去养老中心,尽管弟妹们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几天不吃不喝。终于在有一天,他不知在家里什么角落找到家里以前剩下残留的农药便喝下了,等家人回家发现时已奄奄一息,送往医院抢救,终究没有把他从死神中拉回。在出殡那天,村里的老老少少含泪为他送行,看着长大的老人们还念叨他在世时善良的心和做的点滴好事。

拴柱的去世是非正常的,但他一直不愿去养老中心,一直是村里人的一个谜。我想,也许在他的心里可能是不愿离开养他长大的家;也许是不愿离开朝夕相处弟弟妹妹和侄儿们;也许是不愿离开熟悉父老乡亲们和村里的一草一水一木;也许他还想在村里去看去听张家长李家短的生活中的琐事;也许他想早早到另一个世界去陪伴曾经爱他疼他的父母……。带着一个谜的他走了,但真正的谜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故土难离,就像我们的世代生活在农村的祖辈们,不愿随子女到一个陌生城市生活一样。可能对拴柱来说,犹如鱼儿离开了水,离开了六十多年那些曾经熟悉并关爱他的人,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生存方式对他来说可能认为是另一种方式被抛弃了自己,于是,他选择了人们最熟悉的方式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拴柱的一生是冷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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