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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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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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塬上人

 

那道塬如同耙子在耙地,从耙把向下逐级平缓且沟壑纵横,到顶端又突然直上直下,这就是渭河平原黄土台塬区,南高北低,东西高中间低。像极了陕北的黄土高原,大风从塬上刮过就成了塬上的特色。

世代沿袭谓之风,群居相染谓之俗。十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俗。塬上远离集市和城镇,交通工具基本上都是自行车或者步行,下一趟县城就得一天,去时总有人问,干啥前?回答到县城吃好的去!后来路慢慢好了,但交通工具大多还都是农用三轮车改装的,焊个钢筋架蒙上彩条布,车邦子搭上两块木板就行了,跑起来声音大颠簸的厉害,说话都只能吼,夏天还罢了冬天能冻死个人!

过年。虽然现在的通村公路四通八达,但是人们依然保持着年前购囤年货的习惯,不过已经很少了。初一一大早把提前存在家里谷杆在手中点燃,从上房到前门口每个房间燎一遍,把一年的晦气霉运都赶出家门,最后就放在门口,与提前放好的柏朵一起点燃,然后把鞭炮点燃,家家户户门前鞭炮声就此起彼伏,满地炮皮一片红,就图一个红红火火。人们喜欢买满地红,放完炮习惯在大门里门槛跟放一根桃木棍,没有桃木的用其它棍,以防“野鬼”进家,拦住家财不外泄。在院子里放置一个四方小桌,摆上蒸好的馒头贡品和核桃、花生、糖果之类,祭奠上天和祖先,迎神进家。

清明,中国祭奠亲人拜祭祖先的日子,小时候总是被爸爸带着去烧纸,指一指认一认这个坟冢是谁的,只有男孩才能去。现在由于家里只剩下三八六一九九部队了,有时甚至只有九九了,所以烧纸祭祖就成了这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但还是只能男的去,实在是没有男的那也只能女的去了!另外一个就是过了清明,天气回暖,人们就在家里房梁、门框、树上绑上绳子下面绑上一块木板,让孩子坐上去,大人就在后面推,这就是最原始的秋千了,也承载了家人对孩子的美好愿望。这几年司家秋千会就一下子火起来,也是人们发掘传统文化的一个典型。秋千文化积淀深厚,历史悠久,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踏春孟塬、荡秋司家。司家秋千种类繁多,有天平秋、牌楼秋、线轮秋、八卦秋、熊跌膘、老哥秋、石磨秋等十多种,它们各具特色、各有千秋。每个秋千架下,围满了群众,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荡秋人摔个仰面朝天,惹得围观群众哈哈大笑,这是熊跌膘的特色;秋下设一水池,荡秋人如不敢下秋,求助时得叫声“老哥”,老哥秋由此得名;一些适合小朋友的秋千上,洋溢着灿烂笑容。荡秋是一种娱乐,也带有体育竞技性,更体现了一种民风习俗,沉淀的秋千文化是热情好客、勤劳淳朴的孟塬人们智慧的结晶。

孟塬火车站。陇海铁路从塬边上穿肠而过,因为有五岳之一的西岳华山就在塬下,所以塬上有一个车站,当时是二级站,也属于大站。不光是华阴包括周边的大荔、潼关很多人要出远门都要从这里坐车,有些是要倒车只能在这里坐。所以就显得很繁华,买卖就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市,各种拉客车也很多。有很长一段时间,下了火车的游客出站就有很多人围着你,问“华山、县城,走不走?只差一个人,小车马上走!”“住店不,干净卫生,离车站近方便”只要你接话,一问价能把你吓一跳,这人就跟着你,直到把你拉上他的车。但当地人都知道,这就是当地一些跑私活的车,听你口音只要是本地人他就不跟你了,如果是外地人那就不依不饶,有些为了抢客源甚至把你的行李和人一架就放在自己车上了,车票他说了算!这也算给塬上人浓墨重彩的抹上了黑!

缺水。都说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但是塬上就很奇怪,只有顺着峪口两边的河道不怎么缺水,但是大部分地方都是靠天吃饭,一年两料庄稼就干巴巴的等着天降甘露,机械上不去只能靠人肩挑背扛,条件稍好一点还有个架子车能减轻些劳动量。小时候缺粮的人家就很多,到了清明前后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满世界借粮借钱,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焦,正因为这样塬上人才大多勤劳,不怕苦不怕累,后来就有了拦峪岔沟建坝存水灌溉,即使这样还有很多地浇不到水。原来有一种看法,只要听说你是塬上的,就说是旱鸭子不会凫水。有了水库,到了夏季很多大人和孩子就在水库中游泳,也就很自然的打破了这种观念。但是饮用水都是用扁担挑着两桶,走到很远的池塘去挑水吃,池塘的水是不流动地,所以虫子杂质很多,挑回来的水都要存在瓮里淀上一半天才能从上面舀,所以家家户户的灶火门前都放着一个大瓮。

买菜。为了养家糊口,很多塬上人就在一些水浇地里种些西红柿、黄瓜、豆角、大葱之类蔬菜,由于塬上地势较高,气温低,蔬菜粮食作物成熟比较晚,到了秋季县城的大棚菜已经下架,塬上的菜才刚下架。提前一天把菜采摘回来,给麻笼里铺些茅草或者硬纸片,用钢筋钩把两个笼架在自行车后座上,凌晨三四点就出门赶集去了,到了镇上或县城天还不亮,赶紧占一个好地方摆好,买到九十点太阳已经很热了,买完了那是最好不过的,卖不完就贱卖,实在不行就游街转巷,两笼菜一百多元就算高收入了,匆匆吃点吃点面,有甚者什么也不吃就往回赶,但总不会忘给孩子带点好吃的,我小时候就经常期盼着大人买菜回来,端直跑道自行车后面看笼里放着啥好吃的。后来村里人在村干部的带领下集资修了饮水工程,给村里家家户户通上了从坝里引来的自来水,一下子把村里的人老几辈的吃水池塘就荒废了,再后来就是县上的甘露工程来了,给塬上一头三底十八家通上了自来水,这才彻底告别了塬上缺水的日子,但这也只限饮用水,地里面依然缺水。

塬上的姑娘。塬上人日子过得苦焦,所以总想为女孩找一个好一点的婆家,都想着把孩子嫁到县城华山一带,这是人们一种很朴素的观念,也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因为穷日子过怕了,总想让闺女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在出嫁时就给婆家多要一些,很多县城华山人家一听说娶得是塬上女子就龇牙咧嘴,咋了?拿不出那么多礼钱呀!但是塬上的女孩子却都是好媳妇,洗衣做饭所有家务包括地里活都不在话下,也有很多人就咬牙切齿的把儿媳妇接回来了。

黄金。都说靠山吃山靠滩吃滩,塬是背靠秦岭,沟沟叉叉很多,很多人就到山里采药刨食,我小时候就经常和大人一起进山采药。我爷爷就经常进山采药,那时候院子到处都晒着药,我不知道就经常问爷爷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以至于到现在什么五味子、黄芪、黄精、党参、猪苓、狗山药、连翘、葛根等我一见就认识。我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山里就住进了一批一批洛南一带的矿工,住的是石头垒起的茅草屋,干活就在黑咕隆咚的山洞里采金矿,公路随后也通进了山里,车来车往甚是热闹,附近村镇的人有积蓄的进山合伙开矿,没钱的就进山捡拾人家倒掉的废石,背回来就找电碾子磨碎、用汞板把海绵金粘附在上面,最后刮下来用火加热把汞蒸发了就成了海绵金,加工过的矿渣还能进一步氰化获得金子。背矿就成了当时很多人发家致富的捷径了,有时候捡不到废矿石,就到山洞里去找,结果黑咕隆咚的一脚踩到立井里摔死了,还有胆大者拿着炸药雷管找到废弃的矿井去炸矿石,最后被压死塌残的大有人在,背着矿到了峪口还东躲西藏,生怕被护矿队抓住。那时候山峪口建起了五十吨黄金冶炼厂,周围氰化的水泥池子也是雨后春笋般建起来了,小卖部、饭店、理发馆、澡堂子等也随即上马,人来人往就成了一个小集市。有些‘红眼病’,好吃懒做就铤而走险,拿着枪去抢黄金,听说都有些人心不甘,拿着金子往出跑被一抢撂倒肠子都出来了!黄金是好东西,运气好的发现了一个好矿脉,不多久让好多人发了家,就在县城买了房住到了县城去了,从此也过上了城里人的好日子;运气不好,投入很多收入很少,最后赔的买房买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好多年流浪在外躲债不敢回家;氰化过得废渣没出倾倒,就倒在荒沟里,最后沟里动物、鸟没有了,连一根草也不长,真正成了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可是大部分人的日子却慢慢好起来!

花椒。刚开始是有些人在自家地里种起了杜仲树,说是这种树的皮能卖钱,不过没两年就没人收了,所以很快又恢复了种粮食。再接着就是很多人看人家白水苹果卖得好,就栽起了苹果树。苹果树挂果期长,管理不好病虫害就多,果子质量就上不去,客商来了都不愿意收,再者没有形成规模,来收苹果的客商也逐渐减少,结果地里产出的苹果买不上好价钱,还不如种庄稼,所以又大面积的砍伐了苹果树种起了小麦玉米。当时地里种苹果的时候为了防盗,很多人不是壅土打墙就是栽一些花椒树,把枝枝丫丫编起来,人就进不去了,后来苹果树砍掉了,但是这些花椒树却没有砍掉,作为看地的绿色围墙留了下来。当全国兴起火锅、麻辣烫的时候,人们对麻辣口味的认同,花椒的需求量也是逐年攀升,花椒的价格也是一路飙升,从最初的几块钱到现在五六十甚至上百元,所以花椒也在塬上形成了规模,再者国家提倡退耕还林还给补助,花椒又是极为耐旱的树,所以很多人干脆都栽成了花椒,现在每到七八月间走进田野就走进了绿色的海洋,在一片花椒树林中你能嗅到一阵阵麻香,那一串串红嘟嘟的花椒也给塬上人带来了切实的利益,人们的生活再一次出现了质的飞跃,塬上人从此也不再是穷的代名词。

勤劳致富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但是缺了国家的政策支持勤劳致富就是一句空话,这几年国家的退耕还林、精准扶贫、全民医疗,养老保险等等政策支持,再加上塬上人的勤劳才有了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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