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五首）

1

——给自由，在冲出雪夜之前

雪夜，围拢的不仅是孤寒

困，以至压迫出

满眼病态，广玉兰，这希望

之树，五年间生死更迭，羸弱

不相称的身形，背叛着它的名

尘世中，物背叛词，将词击破

改写，复苏血性

这一切，直到雪，越下

越渗出白，直到

在雪中，越走越深

听不见脚步丈量雪的寒意

直到走进一个词空虚的一笔

以静默完成它的呼喊

2

我的皮肤总比精神老得快

思想还在文字中，追逐，锋利

人类看着人类，极致的苏菲·玛索

流水线掉落的木偶，一与多，制造欢乐

贫穷的近视还不配拥有眼镜

实际上，远视，生而有之

需要调焦为近视，近视让我安心

让引力在物质层面打转

最先腐朽的居然是钱币

跟着是我们的哀叹，近视的狂奔

从乡野和山居，向城市与城市的祖母们

进发，我们泅渡着，你看，天鹅已经蜕变为

铁轮，黑色的速度在绞杀宁静

我们走，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们

我们走，拉纤的冉阿让，但总有落下的

不幸，他的双臂长成树木

头发化为溪水，他的双腿不再奔走

化为男女墩，方形的对视

而我们，继续走吧，原地或远处

我们迈开双腿，能多快就多快

只要我们在走，我们不想落下

3

初春的河岸还挺着几茎芦苇

衰而不朽，寒风在把玩它的穗首

似带着某种执着，它完成着某个词

正如河的两岸，这个词让我畏惧

岁月时光，在地图反复擦涂之河

除去

排列如古希腊的竖琴，它并无表情

甚至不需要理由，临冬

我已退却六百里之外，这生的智慧

让我无法开一次花，遑论

结一生之果

4

命运正向一个单行道口拐进

她似乎没有看见更多，比如

靡菲斯特的暗影，紧接着

弧形下行，继而螺旋

在此过程中，她被抛离的

有与另一种重力相关的人性

直至深渊之底，她觉侥幸

探底，而滑逸至光亮的缺口

在驶出之前，她得洗尽合眼后

全赤的世界，以及铁锹一下下挖掘

不断埋深的呼喊，这一切终结于

她咬出的血印，猛踩油门

她冲了出去

5

石头，自闭症患者，他不愿吐露

任何一种植物，以及，籍此表达话语

他作了一张图，斑驳，参差，嶙峋，加以

各种刀与凿刻画的骨线，还有一些深奥的

孔洞，我把他看作身下泥土的话语

隐喻着某种情绪，岁月，荒古，黯然与死亡

僵硬，干涩与不朽。而泥土吐露柳树

传递柔情与和缓，吐露棘刺密布的灌木

表达愤怒，吐露青草，在初春

散发着枯黄的谦卑，吐露梅，这灵魂之香

正如河流凭籍波浪，光影和岸形，以及游鱼

表达着腹语，在河流和泥土的边界

几丛芦苇暗含着夜鹭，是他们唯一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