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九首）

◎语言

语言，这寂寞的形式，带着

多义，模糊和暗喻，当我

接纳鱼从网出现，带着新写的小草

语言却如一把刀，割裂了网缆

当落叶隐去，幻影替身，我无察觉

语言再度分身，当沙子探出方形的足

和略显多肉的爪，她要从时光中复活

当冷冷的光落在精致的镯上

精致的手正在手语，以皎洁和骨感

当寒山剥离睡神出现，是语言梦幻而迷离

当橘如橘一般阳光，语言必然膨胀着惊喜

当微尘落下清澈的泪水，再度收起跳跃的心

阳光不再跳跃在肉案和菜蔬

收起网，耳旁只有嘈杂

毫无意义，毫无保留，人声哗哗

像流水一样

◎泡桐二题

1

粉色听筒，簇集，成塔

高举半空的塔林

在耀眼的光织中摇曳

托塔的手臂，过于整洁的枝干

初萌的叶，显得怯懦的点缀

那些蜂正忙于采编

每座听塔所滤，春风的旧闻

耗尽捕风之力的躯残

凋于绿茵的布景

2

四月雪，干燥，蓬松，绒状

带着瘙痒的幻觉，日光

无法感动他的银，唯一

活着的泡桐正

拒绝春天，让人惊讶

就像女人拒绝美，在古龙笔下

少女和她衰朽的主人

束缚住胸中的花朵，忠实的违背和

违背的忠实，而这棵泡桐

似乎静待时机，以便赤足

奔跑以会钟情之人，到那时

她便献出花朵，仍旧

不为春天所知

◎秋风辞

没有比秋风更好的东西了

没有比死更静

比你更远

比眠更清醒的

种种了

那些绳索与暗扣

不易觉察却致命的构陷

那些痼疾剥蚀着你的日与夜

没有比伪更恶，比残更缺

比爱更恨，比亲更离

没有更……

没有比人世之秋更难解的棋局

◎流年

脑中常响起“七月流火”

如己书，命运轮闸，一道道

暗色月历，如王小龙之红肠

让你哽咽，不忍卒读

暗暗在心底藏住她

无畏远方，让你执着护佑

不舍昼夜，策马，掌灯

◎雷池

就是一座点火之炉，而你我

更像隆冬的枯木

将自我幽闭，谁先探出枝梢

睁开褐色的眼睑

谁将吐出素食者的呼吸，追加火苗

探触，屏息，彼此

成为透明，透明着略显焦灼

海葵式的呼吸

那些跳动的精神之火

不过是舌之密语

无法磨灭，同样

无法化为灰烬

◎知味

能感到空气正走向凝重

雨开始迟钝，雪已像无形的暗器

化身其中

迫近春节，母亲发来消息

川儿斟酌去处，取舍，纠结

我仍隔离，走前三步

再前十步，每步往前

即离搭檐为屋越近

积步为年，倏忽两载

室友邀约，明日看雪

◎灵感

有些事仅属偶然

吃面时，忆起猫头鹰家庭

继而想起复刻法语的热土

在鼠疫流行中挣扎

作为幸存者

也许临街还有一家

蛇般出没的人

◎从胸膛里掏出一台手风琴

给暗寂烙上明亮的满月，等于

把一个不可能醒的梦

掏出我的直觉，将我

丢在破碎的自我之外，弹奏明亮

而旧梦，挥之不去的暗影

有回寒的词性

让翳在心底日复一日

生长新的印记

◎雪还没有下来

雪还没有下来

一切尚未开始

纯洁的献祭，天予地，整幅哈达

雨却没有停，道路闪亮

为逝去的二载，囿于原地

匆匆至虚假的日月

备足了雨水，绵绵不绝的

泣，以湿的方式嘶喊

江南，亡国之君温柔的哀痛

并未消散，北方的霾

铁骑之尘蹂躏着空气

等道路拭干泪水

一切终将覆盖与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