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所悟（外二首）

《清明所悟》

生活可以是影像动力学

一个人拿起相机

将自己缝补进芦苇点头的湖岸

无边的油菜花田，朝霞或夕照

沾染光的颜色成为发光体

捧嗅花簇，融为春天的一部

生活其实是生物化学

鼻塞与药丸，喷剂，回溯到肺

失眠与腺素，身躯不过是

调配液体平衡的容器

血管瘤，在肝脏萌发

安全的隐疾，戒烟，离开酒

少盐，去糖，越来越慢的代谢

生活可以仅仅是概念学

友人不见面，不说话，成为一个集合体

住在微信。发小各奔东西，一直活在少年

祖母不曾死去，继续存活于口音

满脸麻子的邻居还在四十年前

讲故事里的缤纷世界

儿子等于宝高玩具，前妻归于零

生活越往后，越趋于负数

写作渐渐成为你，试图

止损的安慰剂

《复制》

何必隐瞒，我们都对复制有着

推波助澜的作用，比如让老人机

跟从抗拒的父亲（他曾以没有手机为荣）

我以为患，办理完，它发出一样

响亮的提示音，毫无个性的安全感

瞬间填满了我焦虑的碎隙

此后，父亲的溜达不再隐秘

仿佛带着电子镣铐，而我

需要找到他，任何时候

比他的自由重要

《填空》

父亲执意在正午

拉我到公园的小湖畔

看那双鳖爬上石头晒太阳

一路，从沟渠落目

一群群鲫聚散，间有红鱼出没

最后在一棵柳树旁停下

父亲皱着眉头，对剃短的柳条

表达着不解。水中

裸着那块渴石，不见一丝鳖影

父亲伸头望了好一会

很确信报出它们的斤两

那会，我的视线转向湖畔

紧挨的几丛芦苇，思绪已飘向夏夜

我提桶，打着手电，父亲卷起裤腿

缓缓下水，一阵摸索

跟着一记抛物声响，一只鳖在月光下

已经栽进水桶

父亲像个渔猎之神

在月光朦胧的水域摸索

凭他神秘的知觉与判断

三十多年后的正午

那块晒到发白的石头

或许，并不急着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