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吹来一曲狂风
我落座于那个下午的窗台,我习惯来之的地方。
我已与那一排排桌椅和墙壁成为了可以交流的朋友,我自认为,他们没有什么不告诉我的。可是今天,在铺满晚霞余韵徐足的窗子外,他们没有告诉我——有一曲狂风也踩着稳健的步伐徐徐而来。
桌椅依旧排在老位置,规规矩矩的、干干净净的自习室,每次我走进来都会蹑手蹑脚地走近那个老位置、那个老朋友。没有人来的时候——我不来的时候,她习惯了昏睡。有时候,我生怕惊醒了她的梦,惊动了她的世界的安静。隔着窗子,瞅着距她十米的马路上,行色匆匆的人群和车流,或许并非只有他的世界才真正追求安定。与她朝夕相处的还有屋顶的灯管,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幽幽的交流,只有在黑暗的时候,才真正的歇息。一日日一年年,直到她自己真正坏掉,被淘汰,那些文明的学生、青年出出进进后什么也没说便可以轻易忽略难以复制的光明。只有我的老朋友,只有她将灯的光小心翼翼收藏,等到无人的时候,他们还给自己整个世界的光明与安详。
从第一次生疏到现在无不感受彼此,我们都体会着不在同一个维度世界所给予彼此的温暖。她说过,每次我来得很小心,都是证明我很珍惜她,而我想说,每次我进来后都将门——这个厚朴的“汉子”反锁,只想将他们单单属于我——我不是自私的独享一个下午或一天的温暖,我只是单单怕他人不懂得安静的世界,嚷闹着来纷扰我的坚守原则的“朋友”。每次来,不论上午我揣着中饭在他旁边吃完酝酿一番之后投入其中,还是下午拖着在外面挥霍一些青春忽然又良心发现的疲惫忧伤之感到这里向他们打招呼,亦或是晚上做完不知有无用处的项目来这里匆匆忙忙写完报告之后打声招呼就走——她都会,要么送我一个清爽的上午,要么给我一个云映霞染的下午,要么送我一晚弯月疏星。在冬天漫长的季节里,我和她在大墙围起来的阅览室的怀抱中,看着外面簌簌而落的雪花,有几片轻轻地站在窗台上,倏尔变成一些些水珠,慢慢又向外边摊流,我突然有些心疼了——雪花本来就是水珠的原貌,谁也不用着急,在某个地方,总有一天我们会相遇。当下一个春天姗姗而来时——她青春活跃,完全不过问我俩僵硬的表情,花树青草,繁芜热烈,总算熬过去的寒冬,然而对他们来说却是总算活了过来。经历劫难之后,他告诉自然:宁愿永远维持这样安静,这样满足和知足;感恩生活,所以他才可以知道,却安安静静地不说;还有我们亲眼迎接过的太阳、雪花、雨水和清风在一天到来,老朋友见面只是彼此相悦微笑,即使不说话却也不会感觉尴尬揶揄。
——这次我来,她给我送来一曲狂风,在几层楼角的交接处,与风向汇合后,渐趋像一曲长乐,一组交响,声音由远及近,忽长忽短,时而低沉,倏尔疯急,转而亢奋,高扬,进又婉转轻飘,不知从何处迎来,也不晓得送往何处,来时狂奏,去时安静——然而这一次,她真的没有说过,有一曲狂风在天色落幕时来了,给我一阵惊喜;来了,她也真的来了。
有一天,在梦里,妻子告诉我,她说想念曾经读书的那个地方,那间教室。
在那些清风徐徐、云光霞帔的日子里,我们埋着头走进行色匆匆的人流,以为兴许就能忘掉那孤独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