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成，你今年能回来过年吧？”

“爸，我今年一定回去。”

在山东济南一家医院工作的张晓成，春节前半个月就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言外之意，是盼他回家过年。因每年春节医院人手紧张，两年没有回家了。今年，就算爸爸不打电话，他也准备要回家看望一眼爸妈。所以，他预先就和院领导打了招呼。

张晓成的老家在晋城农村，500多公里的路程，自驾车六七个小时，再加上中途休息时间，八九个小时就能到。

腊月二十九的夜里，他和妻子把给爸妈买的礼物都装到车子后备箱里，为的是明天早早地起身，能赶上三十晚上的团圆饭，当然了，越早越好。爸爸在二十八又打来电话说，房间早已给你们收拾好了，炉火也生着了。

三十凌晨的五点钟，张晓成把九岁的儿子叫醒，五点半出发了。

张晓成集中精力注意开车，妻子和儿子有说有笑，三个人都想着不到天黑就能到家，心里别提有多么地高兴。但却没想到，车子开出200公里的时候，有点加不起油，张晓成就急忙往应急车道上打方向，还好，总算停到了应急车道上。

正好前方500米有个服务区，还有人值班。两个工人检修了四个多小时才将车子修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回来了。爸妈还在等他们吃这顿团圆饭呢。正当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在桌子前吃饺子时，张晓成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院长打来的。

“喂，院长，什么事？”

“张医生，你回到家了吧？”

“刚到不多会儿，怎么了院长？”

“刚接到通知，武汉的疫情不可能是原来想的那么简单，为应对不测，上级要求我们医院挑选六名医护人员，到省疾控防治中心培训五天，时间是明天下午一点准时集合出发，你看这……”

院长不好意思往下说了。但张晓成明白，从二十九开始，外地医生基本都回了老家，只有本地医生坚守岗位。若不是迫不得已，院长是绝对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好，院长，您挂吧，我知道了。”

这个电话一下子就打乱一家人那欢声笑语的气氛。

武汉出现不明疫情电视上已经播出，但谁也没有当回事，不就是有几个人发烧咳嗽感冒吗？

爸爸问：“你必须走？”

妈妈说：“人家又没下死命令，不走也行。这大老远跑回来连一天也住不上……”

妈妈说着说着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张晓成赶忙笑着说：“妈，我是党员，又是传染科的副主任，不回去可不行。”

爸爸说：“问题是你开了一天的车……”

儿媳说：“爸爸，没事，我也有驾照，他累了我就开，或到服务区休息一会儿。”

爸爸说：“那我就不担心了，走吧。”

“哎——”妈妈叹了口气，然后把孙子搂在怀里说：“要不豆豆留下来住几天吧。”

豆豆是孙子的乳名。

孙子说：“奶奶，我还要上学呢。”

张晓成进家门前后不超过两个小时。

爸爸妈妈妈出门来送他们。

妈妈说：“慢点开呀，好黑夜不如赖白天。”

爸爸说：“这一走不知啥时才能回来。”

这时张晓成发现，一向性格倔强不爱落泪的爸爸的声音也有点哽咽了。

随着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不断升级，全国形势越来越紧。

张晓成每隔三五天就要接到爸爸的电话。

在来到武汉一线的第九天，爸爸又打来电话，“成，那病毒猛如虎，一定要小心。”

他回答道：“爸，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妈妈接过电话：“儿，等任务完成后，一定要回来多住几天。”

他回答道：“妈，知道了，等疫情结束后，我一定回去多陪您几天。”

这是张晓成被传染，被隔离的第四天。

又过了几天，张晓成的电话再次响起，还是爸爸的，但他也许没有听到。在连接他的心电图监测仪的波形图出现异常时，他做了个梦，梦见和妻子儿子又回到了老家，爸爸妈妈来到村口迎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