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自故乡来》
日落、月升。夜,伸出无数吸盘,把昼的光,一条一条.就是最亮的。那如潮的蛙声、蝉声、蟋蟀声……刚撑开夜的幕,又忽地合拢。在公鸡的啼鸣声中,它们都统一静了下来。那带着灵光飞舞的萤火虫,忽前忽后地照亮夜行人的乡间小路……
夜是灯的舞台,灯是夜的主角。灯是火,火是煤油燃烧而成的,是计划凭票购买的煤油。每天计划地使用,全家人围一八仙桌,草草地吃完饭,然后我们兄妹,迅速各覇一方,完成各自的作业。反正老师也体谅学生,作业很少,不会令家长埋怨油灯耗的太多。
月是夜的伴,也是我们小朋友的灯。稻场作舞台,明月当聚灯。娴熟的游戏,悦耳的童谣,小狗听的汪汪,围着我们蹦跳;小猫乐的喵喵,在屋顶与星光舞蹈。一会儿,彩云陶醉地与我们一道追着明月;一会儿,绿树迷恋地与我们一起吟起古老的童谣。 这样的演出,只要是晴天的夜,天天有,场场满,经常延时。如果不是长辈们再三呼喊,谁都不会散场。
雨天的夜,故事的夜。故事如屋檐滴水,一滴一滴绵绵不断。伏在奶奶腿上,一遍一遍听着久远的传说,百听不厌。
鼓书是村民夜的大餐。大鼓一敲,敲亮了漆黑村子里的一条条弄子。老老幼幼,忘了白日劳作的疲惫,自带板凳,围坐说书人。幼儿听不懂,却不哭不闹,在母亲怀里甜睡;老人们在躺椅上的呼噜与大鼓一起,打的惊天动地,劝他回家睡,却说没有瞌睡。鼓书散场,星转月斜,余味无穷。很多年,回老家小住,甚是怀念那悠悠的鼓声。
改革开放的夜,电灯取代油灯,收音机替代鼓书。特别是电视登场,串门的少了,童谣没有了,奶奶的故事也结束了。乡村的夜,渐渐与城里夜接轨。
我们这个年代的人,经历和享受了亘古和现代的夜。其实这是一种多样的幸福。
虽然我的故乡在开发中没了,然,彩云依旧追明月,繁星照样满天瀚。在夜的郊外,依然感觉到今夜自故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