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之间》
王斌
寒冬闽南,温柔的晓风,带着土楼特有的味,无需唤早醒的我。我与土楼旁的溪水一样,淙淙、咳嗽,一夜没停。水能听懂我,我能读懂水,水与我共谣。水谣,宁静;我谣,吵闹。故,早早悄悄地起床,尽量不吵醒晨梦中的客人。
估计我是第一个下楼的。推开半闭的院子门,有点似:溪水谣我去,轻推半闭门。
这次我名义上来写生,其实目前的我,身体差到极点。来之前由于咽部发炎引起发烧,为了好的快一点,吃了药、挂了点滴,却莫名其妙的过敏,医生建议停药。
妻子担心,我也犹豫,但最终还是来了。我的心中,早把这片神奇的土地,当做治疗我的神药。
惨淡的满月,卸下了昨夜高贵的华庄,睡眼惺忪,有气无力的挂在西山之上。回头望,东方黝黑的山顶上的天空,早已放出鱼肚白。日出东山黑,月迫西山白。黑中显深邃、力量、无穷,引发穷思。而西山之白,白的不清不楚,虚无飘渺;即无色之绚丽,又无章之规律。这一黑一白,一实一虚,一阴一阳,道出了几千年中国文化的内涵,诠释了人与自然的同道。
正对院门,有一棵巨大的榕树。我住的土楼也阴盖在它的冠下。虬劲的枝干,努力地伸向河中,遮盖了面前大半个河流。那粗犷的直径,估计有一辆小轿车的长度。主干上又长许多旁枝,分不清是主干还是枝。主干与枝干交叉处,足足可以建一个小房子。
人老秃顶,树老巨然出奇的茂盛,真是少见!再看看那扎根于岩石之中的树根,就与我们平常所见的大树的树干一样粗,叫人称奇! 再抬头看看它的高度,足足有十层楼那么高。令人惊叹!
这枝繁叶茂的大榕树,自然是鸟的天堂,一只只白鹭从树上呼地窜出,掠过水面,又优雅地飞到树上。还有的飞到远处,沿着河流上空飞旋,像个巡查的卫士。树上鸟,叽叽喳喳,把西山的圆月吵的溜了下山。然后它们又衔着耀眼的缕缕霞光,离开了鸟的天堂。
于是,云水谣新的一天,在鸟鸣和霞光中被唤醒了。
河对岸巨大的圆形土楼中间,早己生起了袅袅炊烟。现在看到炊烟,一种莫名的特殊的情感,在心中泛起。见烟思饭香。那袅袅的线条,随晨风变化万端。一会儿挂在榕树枝上,一会儿绕出了村口,回荡在青青的山岗。
那飞架两岸的石拱桥,气势如虹。桥上行的是人,桥下流的是泉。桥上来来往往,有两个方向,而泉水流向,只有一个。熟人相会,停留互喧;泉石相撞,浪花飞溅,瞬间绕而避之。人与泉的行路方式有所不同。
河床中岩石裸露,那突兀的硕大岩石旁,依稀可见残破的古道。溪水绕着岩石,画出许多优美的流水线。在流水线中,时时发现胆大的小鱼,即使我们游人在旁边,它仍自由自在、旁若无人地游戈。要是白鹭临空,它们便倏地逃的无影无踪。人来鱼不惊,鸟来逃无影。
薄雾不知何时正悄悄的在溪中漫起,接着往山腰弥漫。 两岸的高山被白雾分割成一条一条。
是云,是水,云变水,水变云。这只有山间的丛林知道。
伸伸手,捧的是神树馈赠之仙气;推推掌,吐出的是体内不应有的秽气。养生功,太极拳,把个天地之精华,慢慢导引到每一个细胞。
这里的古道,曲曲折折高高低低。曲中通幽,幽中可以驻足,可以慢慢的品味,那怕是小院篱笆上的小花,或光滑土墙的色彩,够你留连忘返。这一高一低,走的是路,品的是人生。
这里的路,是活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走出村外,踩的是田埂小路,农耕之路。穿过小巷,檀香回绕,走的是诗书之路。乘着舟筏,水路弯弯,飘洋过海,淌的是经商之路。这里的路是耕读商之路。
无论是官重,还是富甲,他们都的回乡。重履古道,谛悟屐音。
一定的意义上说桥也是路,路也是桥。路直千山近,桥曲一水远。城市公园里的九曲桥,把有限的空间,放大无限,迷你一辈子。误以为跑的远,见过大世面,其实走来走去也就在这一丁点的地方。云水谣的野桥,是依自然之规,桥柱抓住突起的岩石,桥面依着桥柱。桥虽曲,考虑的是安全。这里的山民,没有城里人的闲情踱步,比比步数,也不是健身,而是赶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无闭日,与山中的云,河中的溪一样,一辈子在赶,赶的是生计,赶的是希望。
自然,这桥正是我们画家们苦寻的所爱。于是大家不约而至,纷纷为这不起眼的野桥,撑开画架。
岩石的坚定,桥柱的粗稳,桥面的起伏,护栏的不经意,与激流、与青山、与土楼及榕树,多么和谐!
画完野桥,我似乎翻开了云水谣的第一页。品鉴云水,味象共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