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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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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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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荷依旧满村香

   我老家位于长江南岸,铜陵西湖的岛上。这座千年古村落,拆迁己近十年。他们回迁到离原住地七八里之外的西湖春晓小区,小区门口的水池里,栽了许多荷。上个星期天,我回家探亲,见水池有亭亭玉立的小荷,微风中,她摇摆着,似乎向我招手。走近她,一眼就认出,还是故乡的老面孔;闻一闻,仍是咋天的荷香。

  哦,故乡的荷!

  故乡人爱荷,不迷其色,不恋其香,不礼赞其出污泥而不染,更不置其画风雅于墙壁。故乡人爱荷,如爱稻米,如珍亲情,如视生命。

 昨天的故乡,屋前荷叶绕,院后莲花开。从暮春到初冬,可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与荷密切相关。

   就连村子里女子名子也跟荷沾着:荷香、荷花、荷妹、荷英、云荷、雨荷、莲花、荷莲、碧莲莲英、莲霞……似乎家家都有荷、户户皆有莲。即使重名也无所谓,就如随处的荷一样,无论在哪都能分的清。还有大队分小队的名称中,什么荷叶队、莲花队、莲蓬队;连地块名字也有荷:荷叶嘴、莲子头等。荷与莲,是村中人们说的最多的话。

 你听,连孩童都会唱的谚语:‘农历三月三,藕钻子浮上滩‘。这所谓的“藕钻子”,就是刚钻泥而出,初露尖尖角的小荷。尖尖的钻头,似温度敏感器,稍有春消息,即使在最深的土层中,也日夜不停地钻出土层。与时俱进,与春光打照面,与春风共享良辰。

 这嫩绿带微黄的‘藕钻子’,可是我们盘中的一道美食。在没有朔料大棚的年代,这‘藕钻子’可是难得的蔬菜。一边划着菱角盆,一边趴在盆沿,顺手从水中拽出藕钻子来。不一会儿,一把长长的绿条,带着荷香,飘进了家。焯水、切短、爆炒,加少许蒜泥,一碟难以抗拒的荷香,荡漾在家家餐桌上。

 有藕钻,就有藕。脱去棉衣,走进冰冷的湖水,顺藕钻之杆用脚试探踩下去,便可踩到藕。然后用脚拐分离周围的软土,再用脚背从底部拱出,完整的一荷藕请出了土。

 这虽说天暖了,但还是暮春,春暖湖水我先知。在水里待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便上岸穿棉衣曝晒,回暖后又下水。如此往复,只为填饱老是咕叫的肚子。

  自然那夏天的荷塘,才是真正吃喝玩乐的场所。临近中午,划船潜入荷塘深处,那嫩甜香爽的莲子是最好的中餐。饱餐后,船行高大而密集荷叶下,摘一大荷,截去中心做帽,余下像蓑衣一样穿在身上。躺在船上,任清凉荷风拂身,再美美地午睡一下,神仙莫过于此。醒来日斜大荷下,便翻身入水,一把白嫩的藕梢带回家,藕梢与韭菜搭配,一青二白色味佳,湖上人家平常菜。

  藕梢,城里人称藕带,是食物,也是我们的玩具。端满满一盆水放于凳子上,把灌满水的藕梢一端放入盆中,另一端放入地上的空盆里 。好奇的是,满满的一盆水,几十分钟就自动流湍到地上的空盆内。我不厌其烦地做着,也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初二上物理时,才明白了这是虹吸现象。

 雁声频传秋风至,满塘皆是枯叶黄,昔日美丽的莲花,如今化为黑黑的低头莲蓬。在诗人眼里,悲情万分,可是,我们村里老幼皆知,荷塘的精彩,从水面上己经转移到土层里。挖藕是这个时节村子里所有人必须干的。湖水退去,稍高的湖底露出后,挤满了挖藕人。不一会儿,巴掌大的地方翻个底朝天。于是再筑坝排水,向浅水掘进。

  咋看挖藕是个力气活,其实更是技术活。其一,并不是所有荷杆挖下去都有藕,这需要智慧,用智慧甄别。就算挖到藕的深度,四个方向,虚虚实实,究竟那个方向有藕,对于一个老挖藕的有时也糊涂起来。 其二,判断出藕的位置,如何挖最少的土,省时省力把藕请出来,需要谋划。其三,藕己暴露出来,如何完整的取出而不断,需要的是细心和耐心,更是技巧。我那时,对于挖藕的研究,远胜于课本学习。

 说真的,天天吃藕,我实在吞不下去。我求母亲,母亲说家里仅有的一点米,不等过年就吃完,没办法,后面可能藕都没有了。因为今年雨水多,内涝严重,挖不起来藕。为了全家人填饱肚子,父亲清早拿着铁揪拎着篮子冒雨出门,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全家老小,心急如焚地等。终于在闪电中,看见父亲一滑一拐地背着一篮子藕才回来。进门的第一句话,说今天挖藕的人太多。

  为了有米饭吃,唯一办法是围湖造田,田多了,湖变小了,荷也少了。有田就有稻米,有米,心里就踏实。特别是自农村责任制实施,家门口的湖变成一圈圈的套,套内稻浪扬波,只有极低的洼凼处,可见茂盛的荷。我家倒霉,抽签分到一处没人要的,算作田亩的洼凼,只好养莲藕。

 真没想到,一亩田稻子的收入远不如一亩田莲藕的收入。因此,莲藕使我家率先富起来了。手表、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三转一响全了,招来很多人的羡慕。也有一此人家把低洼的田,改种莲藕。

 稻子收完即挖藕。整个冬季,父亲便在藕塘中辛苦着。挖藕、洗藕、买藕,本是文人的父亲,冬季无闲日,天天一身泥。特别是双手碰到冰冷刺骨的泥水立马开裂,泥浆与藕汁渗进,黑黑的双手无一光滑处。我的儿子小时候送到乡下,奶奶一边背着他,一边在塘边洗藕。他经常说爷爷的手像荷的杆,刺。

  卖不掉的藕,父亲把它擦碎并洗起了藕粉。藕渣喂猪喂鸡,良性循环。沉淀一夜的灰白的藕粉,第二天清晨,用刀削在团箕里,经过三个大太阳的暴晒,特别的白。

 藕粉在长辈的口中,称之为荷粉,荷与和同音,寓意家和万事兴。因为怄与藕同音,不吉利,藕中间有孔通畅,做的菜谓通菜,吃了通菜,万事顺利。

 每到过年时,村中荷气弥漫,家家户户做荷粉包子。正月初一和十五的早晨,全家老幼团团地围坐一桌,端上圆圆的硕大如莲蓬的热气腾腾的蒸笼,那圆圆的荷粉包,真像那莲子。‘莲子连子,子孙兴旺’。蒸熟了的荷粉包,晶莹剔透,轻咬软中糯,满口流荷香。孩子们争抢着吃,老人没牙,抿着顺溜,看着子孙开心,笑容似盛开的荷花。

   虽然,现在全村人己住城市,过年时去超市买藕粉做荷粉包,还是许多人家不可缺少的习俗。即使没做,乡邻乡亲的也互相赠送。荷粉包成了和睦情感的一种纽带,成了对莲藕生活的一种感恩与怀念,更是成了对子孙的未来的一种希望。

 如今依靠莲藕而生活,己渐渐远离,但见到那碧荷红莲,心中依然会泛起无尽的情愫。难怪那回迁的小区门口的水池里,种了许多荷。

  清晨与傍晚,许多上了年纪的村民,喜欢坐在小池边聊天。荷风照样日日吹,莲藕依旧天天香,他们的笑容,比那盛开的荷花还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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