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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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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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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井湖寄余生

天赐井湖寄余生

             王 斌

    万里长江,自西向东,流经铜陵羊山矶时,总喜欢歇息片刻,再改道向北,在多情的大地上画了一道明亮优美的弧线,然后继续向东奔流。这弧线,如温柔的双臂,每天环抱着大半个铜陵。

  上天宠着爱着这片土地。不仅把金银财宝埋藏于此,取名铜陵;而且,把无尽的诗语散向这里,取名天井湖。如果说长江是巨龙,那么天井湖就是巨龙最爱的龙珠。

 我居住在这龙珠里己三十五年。前17年,天井湖及周围依然是千年不变。

  这浩渺的天之井湖,南面有巍峨的铜官山,东面有连绵起伏的五松山,西北面有笑迎长江的箬帽山,仅西南一角,通着长江。从空中看,天井湖宛如天之井,翡翠镶白玉,神奇而迷人。

 江山连湖泊,古城忆千载。看看观湖广场上的古城地图,唤起了松城人多少旧梦;一廉烟雨,柳条依依,洇湿了小城人无限愁绪;湖畔学校里此起彼伏的读书声,和着波浪的节奏,吟唱出了几多诗人对铜陵的眷恋。

 “我爱铜官乐,千年未拟还,要须回舞袖,拂尽五松山”。这是李白对铜官的恋。

  天井湖畔的五松山,虽然不见当年虬劲伟岸的五松踪迹,但是我相信着诗仙一定会舞袖归来。

  曾在我的画中,诗仙归来兮,剑舞祥云满山翠,歌吟瑞气沃洲美;曾在我的诗中,诗仙归来兮,再也不是跪迎雕胡饭,而是我与他金樽满杯遨明月。曾在我的梦里,在我的涛声小院,豪情敬他三千杯!然后,醉卧船上,击舷当乐,吟诗百遍也不知倦!冷月千里,湖天一色,我爱这银光日日照诗船,我愿这吟声夜夜响宵汉。

 今夜,天地之间,心与心之间,纵使千年也相融。今夜与诗仙月夜泛舟吟诗,我亦成了半个仙人。今夜,飘飘乎,扶醉一堤归路,待晓风吹落斜月,酒醒井湖深处。

  十七年,湖畔为家,家校一体。开门见湖水,关窗听涛声。多少次,我的风琴声,与婀娜的柳枝共同抚平了湖面多少縠纹;多少次,带领学生于湖畔吟诵,抑扬顿挫中,领略出湖中色彩的千变万化;多少次,带领学生在老街写生,那蓝汪汪的青石板告诉他们,什么是岁月年痕。

 自苏轼和黄庭坚相会于陈公园,一句‘春池水暖鱼自乐,翠岭竹静鸟自还’,他们切深感受到古铜官人的热情闲适,环境优美。酒醉诗唱以后,黄庭坚便开始购湖田筑美庐于天井湖畔度其余生。

   于是, 每年初雪覆盖的黄塘埂上,第一缕足迹,当属黄庭坚。我住湖畔后,每年第一场雪飘向天井湖的时候,次日清晨雪霁,黄塘埂上,第一缕雪迹,应属于我。茫茫塘埂雪,足迹我一双。雪中觅诗意,还是觅书法,我想,皆有其意。黄庭坚书法中的长横,尤如这黄塘大堤,长而坚实,千百年来获得多少书家称赞。

 觅诗也罢,悟书也罢,风雪夜暮,有时约三五好友,于湖畔小酒馆,推盏纵论书画事,岂不快哉!有时在家,支起碳炉突豆腐,满屋热气腾腾,妻儿围坐一桌,几杯老醪下肚,再听听隔壁施老先生的京剧唱腔,小富即安的指数陡涨。

  光阴荏苒,在天井湖畔一晃,不觉近十七余年。学校要拆迁,我的家也要拆迁。搬家那天,彻夜无眠: 我住五松镇,恍然十七载。门前天井水,屋后长江来。垒士且成院,栽苗也叫莱。课余三五客,架下棋盘摆。暮暮饮烟起,朝朝雨燕来。每寻拂袖处,把酒共释怀。

 这是湖畔十七载的感慨。

 学校搬到湖的北边,我的家搬到岛上,家与校之间有一座桥连着,这桥,每天经过四五次。

  在新的教室,临窗眺望,绿叶间依然可见湖水和我的家。在我的新家,坐在书房里,湖对岸的整个校园镶嵌于窗内。无需北风帮忙,铃声和读书声依然回响耳旁。家校仍然一体。

  我的新家住在最高的第五层。高层,能见更广阔的湖面,阁楼外能建空中小院,更重要的是离星星更近一层。

 漏断人初静, 画累了,独望星空,再俯视星光下迷濛的湖面,似乎所有的星星突然化作了音符,散落湖中。于是湖面泛起了银白的光与你的思绪一起被揉碎,幻化作美妙的乐曲随即响起。这种视觉与听觉的享受,夜夜变化着,精彩纷呈。纵使你再清醒,也会忘却今夕是何年。

  雾是湖的绣娘。 初夏清晨,卷帘推窗,绣娘早己把个铜官城,绣的美伦美奂:‘半山半水半烟柳’。小城人再清醒,也认为这就是瑶池。

  朝霞如纱,任何角度,皆见山湖似锦绣。那湖心长堤与亭廊,尽是晨练之人。晚霞如火,北湖二桥落彩虹。小城人喜欢追着落霞,热衷湖边道上话余辉。

  风是湖的摔跤对手。刚刚铜官山‘乌云压山山欲裂’,瞬间,风来到天井湖,把湖水抛向空中,又按倒。‘狂风掀水水将开’,其惊心动魄场面,你足以震撼风的魄力。

 每到梅雨季节,湖水暴涨,我们的楼房,孤独地屹立在水中央。水退后,墙上留下深深的水迹线。道道水迹线,发现极像五线谱,每一年谱线高低都不一样。我努力地辨认,想唱准它的音符,但始终找不到感觉。这种感觉,即使我又搬到旁边的坡地高层居住,一时仍然没找到。

 楼越住越高,离湖越来越远。但是,推窗仍可见一湖碧浪,却不闻涛声;可眺满江巨舸穿梭,而不闻轰鸣。

  渐渐湖的四周,己被高楼围起,高楼成了井壁。从高楼俯视,湖变小了,真的状如井,颠覆了原先一望无际的感觉。夜晚抬头望星空,若不专寻,很难发现星星。因为夜幕刚临,千家万户与公园景观灯、电子屏幕一齐华放。灯明星稀,一夜滿井落灯花,天井湖成了周边现代都市人的打卡的地方。偶尔,画船驶过,歌曲缕缕疑是秦淮处。小城人喜欢这声色,我也被动适应。

  三十多年的井底生活,自足自慰感被瞬间唤醒。然华发满头,体衰目障,唯有卧于阳台,春观冮水荡漾,夏享一井清凉,秋思白云远去,冬画雪霁铜官。

  井也好,湖也好,江也罢,醒来几张素宣,笔墨从此洒,井湖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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