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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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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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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字杂说

别字杂说

储先亮

南校是我大一上学期生活学习的地方。

南校条件简陋,低矮的平房中有些还是麦草的屋顶,睡在天地床上铺的连腰都直不起来。我们班有一位一米九三的“大个子”,在宿舍里是真正顶天立地的汉子,……南校就不像个大学校舍的样子。然而,时光流逝,那里的一切,美好和不如意的都念念在心,历久弥新。2020年我经由母校,便决定到南校去看一看,一个人去,穿越浮华,抖落纤尘,让自己沉浸在往昔时光里,于是就有了散文《南校》。

母校68周年校庆之年,校友会举办征文活动,我便以《南校》应征。校庆之前校友会公布了征文获奖的情况,《南校》在二等奖之列,排名在首。很快,大家在班级群里向我祝贺,而我却不敢唐突的回谢,因为,所公布获奖文章的作者是“褚先亮”。和我同名异姓,似我非我。

随后,班长在班级群里贴上了他和负责征文工作者微信联络的截图,他在通话里不容置疑地向对方表示:“你们将作者的姓名写错了”。新的公布出来了,的确是我的那篇文章,兴奋之余就想起当年我班几位同学姓名里的冷僻字所惹出来的笑话。

寒酸的校舍本就让我们心驰神往的心跌落深渊,一些老师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同学姓名念错,更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

下马伊始,整顿队列时一位彪形大汉的老师训导我们:“站好了,参差不齐的!”。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将“参差”读成“ cān chā ”。还有几位同学姓名里有“檀”、“迺”、“凎”、“卞”字,都先后被一些初登讲台形如师兄的老师读成“擅”、“西”、“金”、“卡”字。将“檀”字读错实在是不应该,没读过“坎坎伐檀兮”敢上中文系的讲台么?“迺”、“凎”、“卞”字确实有点生僻,点名提问时卡住了,不妨绕过去,下课以后偷偷查查字典下次再来,或者停下来当堂询问一下当事人,总比“盲人骑瞎马”冒险往前闯强得多,何况那时正倡导“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耻下问,何陋之有?。

流水能够磨蚀坚硬的顽石,时光总能和解、洇润很多心中的纠葛和郁结。在经历了太多的见怪不怪之后,那些让人忍俊不住的笑话变成了一种温馨软糯的回忆。的确,知识匮乏的年月,崇尚“师不必贤于弟子”是圣贤之道啊。

汉字同音又形似,是别字先生存在的客观原因,也是汉语的一种独特现象,古往今来,累见不鲜。把字读错、写别甚至成为汉语里的一种有趣的文化现象,用现在的话来说,它是段子诞生的桥段之一了。

《笑林广记》是段子的集大成者之一,读之常令人捧腹。说:有一个私塾先生,习惯性爱念错别字,还夹杂着方音。一天晚上,他给学生讲解前后《赤壁赋》,居然把“赋”字错读成“贼”字,方音又把“赤”读成“拆”。恰好此时有个小偷窜到前门,听闻先生道:“这是前拆壁贼。”小偷大惊失色,只得绕道后院潜入。先生又和学生说起《后赤壁赋》,振振有词道:“这是后拆壁贼。”小偷心中拔凉,感叹道:“我这么静悄悄的前后两次潜入都躲不过这个先生的耳目,这家请了这位教书先生,连狗都不用养了!”。

这个段子有粗制滥造的嫌疑,难登大雅,而明朝画家沈石田一则和枇杷有关的故事却巧化尴尬为美谈,歪打正着。

沈石田善画枇杷,友人送来的一盒枇杷并附书:“敬奉琵琶,望祈笑纳。”沈石田会意,回信道:“承惠琵琶,……听之无声,食之有味。”友人恍然大悟,回诗打油以自嘲:“枇杷不是此琵琶,只怨当年识字差。若是琵琶能结果,满城箫管尽开花。”

沈石田的那位友人诚实并且风趣,倘若他引经据典为自己的别字辩护也并非是无稽之谈的。

汉代刘熙《释名˙释乐器》记录了一种与“枇杷”同名的乐器:“枇杷本出胡中,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枇,引手却曰杷,象其鼓时,因以为名。”这种叫做“枇杷”的乐器就是早期从“胡中”传入的“琵琶”,其主要的弹奏手法向前弹叫做“枇”,向后挑谓之“杷”。至于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轻拢慢捻抹复挑……”那是琵琶弹奏手法的极致版。

西晋傅玄《琵琶序》中对“枇杷”和“琵琶”的关系有更详实的记载:“……汉遣乌孙公主,念其行道思慕,使工知音者……作马上之乐。观其器,盘圆柄直,阴阳序也;四弦,法四时也。以方语目之,故‘枇杷’也,……”“方语目之”是琵琶前世得名“枇杷”的方法。

有人考证,到南北朝时,为了将“枇杷”与琴、瑟等乐器的字形统一,遂更其名为“琵琶”,为形声字,形其头,比巴声。

沈石田的那位友人未曾据理力争是对的,不然就没有“满城箫管尽开花”的诗句了。

当年现代汉语乐老师给我讲过一首诗:“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退残星与晓月。”后来在又读到一首头重脚轻的诗:“一爬爬上最高楼,十二栏杆撞斗牛。纪昀不愿留名姓,恐压八闽十二州。”

赋诗作对,书法绘画,皆有逆挽法,或纠错或制造反差已弥补错讹或制造幽默,枇杷一错不要紧,补救补得优雅。吾师当年之错也不妨,闻道有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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