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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葆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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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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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

汪葆夫

班长把二狗领到我的跟前,对他说,这是你师傅,你以后就跟他干吧。我和二狗彼此同时认出对方,惊讶的几乎掉了下巴。

已经23年了,我以为我逃出来躲在克拉玛依这个小小油站,可以安安静静度过一生。可是世界太小了,远隔千山万水,小时的玩伴,竟然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而且成了我的徒弟。

二狗显然非常激动,热切的拥抱我,哥,你咋在这儿呢?好多年不见你,以为你……你一点没变样。

一种不详感撅住我,我不禁战栗不已。我竭力控制住自己,声音颤抖着,语无伦次,好,好,我也想你们,以后……咱们干活吧!热泪禁止不住哗哗流泻。该来的就来,一切该结束了。

最初的时候,我犹如惊弓之鸟,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心惊胆战,常常故意把自己弄得满脸油污,面目全非。其实这地方极其偏僻,开车到有人烟的地方,要走两天的路,警察更很少见。

下了班,我把二狗领至油站小酒铺,点了几碟小菜,沽了点酒,略尽地主之谊,算是给二狗接风。一杯酒下肚,燃起满肚子心事,我迫不及待的询问,家里……情况咋样了?

二狗的话匣子立即打开,哥,你咋回事,因为啥突然就没影儿了呢?家里,俺大爷、大娘快急疯了,到处央人找你,各大城市都找遍了,没少花钱。多少年了没你的音信,大家都以为你出了意外,没有了呢!

这些情况我都能猜想得到,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心里为二老一阵哀伤。我提示二狗,不是这些,村长连升的事……平息了吧?

二狗略显错愕,连升?你说村长连升?他的啥事?哦,你说他和二寡妇的事?还是他侵占河滩地的事?还是贪污村公款的事?连升,人家祖坟风水好……他现在被提干,调到乡里去了,老牛了。

我都让二狗搞糊涂了,只得再次提醒他,是我和连升的事。

二狗一脸茫然,哥,你和连升啥事,没听说啊。

回想当年,我的心绪依然难以平静。那时,我还在上高中。一日,心情莫名烦躁,不能安稳。我放心不下父母,下了夜自习偷偷溜回家。果不其然,这天家里出事了。

我回到家里,看到院落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半截砖。屋脊破了几个黑洞,窗棂被砸得稀烂,水缸成了破瓦片。母亲在里间床上呻吟,老实巴交的父亲在一旁唉声叹气,抹着眼泪。父亲看见我回来,抱住我放声大哭。

原来上午的时候,母亲和村里的妇女在村头大桐树下做着针线活拉闲呱,说起了村里的不平事。母亲随口说,他连升是干部,就该带头计划,为啥一窝子生四个孩子?正好被路过的连升听见,你娘的瞎眼热,揪住母亲头发摁在地上就打。母亲是个要强的人,不肯就范,就瞅准机会用脚蹬了连升的裆里……

连升也是不肯吃亏的人,连夜召集黑道拜把子弟兄几十人,往我家撂黑砖。我一听就火了,掂起斧子就要去和连升拼命。父亲死命拽住我,小祖宗,咱打不过人家,家里有这个惹事的奶奶不能动弹,你再去惹事,我……我就死给你看!我不想惹父亲生气,就假装顺服,躺下睡觉了。我把斧子偷偷藏在枕头底下,心想,等父亲睡着了,再去把连升砍了。

不知道什么时辰,我听到父亲的鼾声,悄悄起来,掂着斧头出门去了。翻墙来到连升家,连升睡得正香,我照着连升的脑袋连续剁下去,直到如西瓜一样破碎,淌了一地红瓤子。我扔下斧头,仓皇出逃……

我说,我都把连升脑袋砍碎了,他怎么还会活着?

二狗更是吃了一惊,疑惑地望着我,哥,你做梦了吧,连升一直活着,一直好好的活着,活得滋润得很呢,谁能咋着人家一根毫毛?

我颤抖着嘴唇,二狗,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哄哥?

嘻,二狗笑了,我给你开玩笑干啥,不信,我给他打电话,你听听。

我懵了,傻了,23年了,难道我真的仅仅是做了一场恶梦吗?

       我分不清那是现实,那是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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