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50000字)
玉兰花开
王伯明
故事梗概 故事发生在2011年至2020年间。军医蒋颐达携爱妻丁惠芬转业到南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两人退休后回归故里,过上了安定休闲、丰富多彩的愉快日子。天有不测风云,身患癌症的噩耗降临在了丁惠芬身上。蒋颐达与女儿倾尽全力帮助丁惠芬治疗,但终究没有挽回重病的丁惠芬。蒋颐达痛失爱妻后,日夜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积极向上重新生活,关心孩子照顾邻里,还以正能量的品质,充盈男子人生的价值。故事给人以启示:现实生活温柔而又残酷,人们还应以崇高的品质、为人的包容,互相的友爱、道德的遵守,处事的理智、严格的自律过好每一天,才能到达男人理想的王国。
1.牵手伊人回故里
一九七三年,蒋颐达参军入伍,成了解放军空军地勤的光荣一员。
蒋颐达好学上进,第二年即被组织推荐上了空军医训班,后又专修了医科,毕业后分配到了地处戈壁荒漠的某飞行医务部门,经过二十多年的磨砺,蒋颐达被提升为飞行医务部门主任。
因部队精简整编,蒋主任转业到南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因其医疗技术精湛,不久被任命为副院长。到了退休年龄,蒋颐达与丁惠芬商量,后半辈子就回老家渡浦镇锦鲤村。
蒋颐达谦逊儒雅,为人厚道。无论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对他很尊敬,见了面,大家还尊称蒋颐达为蒋院长。
丁惠芬,蒋颐达的妻子。丁惠芬出生在川北军营,从小一直跟随父母调动。高中毕业后,应征入伍。她以优异成绩完成了护理专业培训,分配到了飞行医务部门工作。
同在川北的一个营区,蒋颐达的热情厚道,待人真挚,他的一举一动引起了丁惠芬的关注,也逐渐赢得了丁惠芬的芳心。经人介绍,两人相思、相知、相爱。两年后已都是大龄青年的蒋颐达与丁惠芬结了婚。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两人相互照顾,情感与日俱增。
军队精简整编,丁惠芬随蒋颐达转业到地方,分配到了南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当护士长。时光飞逝,一晃又是十来年过去了。
退休后蒋颐达与丁惠芬商定,离开喧嚣的市区,找个安静的地方去生活。
锦鲤村村副主任崔林从镇里刚开完会,骑着摩托车直冲冲地回家。刚进村口,碰上了蒋颐达、丁惠芬夫妇。
崔林一看是熟人,便放慢骑车的速度,连忙打招呼:“蒋院长、丁护士长,你们怎么来啦?”崔林的父亲曾有心血管病,以前经常去江大附一院麻烦蒋院长,因为是同乡人,彼此建立了深一步的关系。
“崔主任,我们退休了,来看看我家的老屋。”蒋颐达自如地答道。
“好啊,我刚从镇里开会回来,我放好车,就来陪你们一起看看。”崔林说。
“不用不用,你忙,我们自己看看就行了。”蒋颐达回答说。
崔林还是将车停稳下车,手里挥动着刚拔出的车钥匙,领着蒋院长,向石板巷走去。
当年斑驳的老宅,光滑的大石板,如今依然记得。可村里的老宅已经越来越少,石板巷子也越显变短,取代的是村庄拔地而起的别墅洋楼了。
不一会儿,蒋颐达夫妇、崔林来到了蒋家老宅。
蒋家老宅共三间两厢的平房,后边是菜地和围墙。中间一间堂屋,西边一间和厢房是卧房,东边一间和厢房是厨房及吃饭的地方。后院是废弃的水井、菜地和一棵大枣树。房子的墙面开始发灰,后院围墙有的开始裂缝变形了。
“父母在这里生了两个姐姐和我,姐姐出嫁后,父母也先后去世了。房子没人住,也就开始破落了。”
蒋颐达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在这座房子里出生、上学、参军。”
蒋颐达时而挪着步,时而手摸着墙壁,似乎回到了过去。他想,在外工作、生活、漂泊了四十多年。正如有人讲的,离家游子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是一艘窄窄的船,是一个美好的记忆。他深深体会到,这些旧时的时光和亲近成了自己的乡愁。
“我有时回来探亲,母亲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我一直不太明白,直到现在,我才懂了。”蒋颐达寻思着说。
“别看这样的老房子,当年盖起来可也不容易,常听老人说,盖栋房子脱层皮,当然现在盖楼房也不容易。”崔林接过话题,想把蒋院长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来。
“现在的村民,都喜欢盖楼房,觉得盖的越高越好。但房子也越来越空了,十几间房子,最后也不过只住二、三间。所以,去年开始,上级采取了一些限制措施,盲目攀比的风气好点了。”崔林似乎在透露什么信息。
顿了一下,崔林转了个话题:“这几年,农村有个奇怪的现象,年轻人喜欢住楼房,但老年人喜欢住老房子,即便孩子拉着去住楼房,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窝,一些在城里工作的人,更是希望老了到农村住,因为有句老话,叫落叶归根。”
“是啊,我和丁护士长就是想找个乡下的窝,以后就来养老了。”蒋院长说道。
“欢迎院长,这房子属于危房了,住人的话,需要翻建一下,包括院子改造动作会不小,需要帮助的话,院长尽管说。”崔林有些讨好地说。
“我们长期在外,回来两眼一抹黑,少不了麻烦村里。”蒋颐达说。
“没事的,我们到医院找您,您总是那么热情,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们长期在这里,需办什么事方便的。”崔林看着蒋院长夫妇俩,笑着说。
静寂的乡村公路,一辆小型面包车停在锦鲤村路口。车里走下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叫郑榕,带着一副遮光眼镜,是一家装修公司的总监,女的叫郑艳,装修公司技术员。两人各自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拿着文件夹。
“郑总、郑艳,欢迎你们。”蒋颐达伸出手,招呼道:“麻烦两位了,请你们来看看我们新建的房子,请教你们怎么装修好。”来到房前,蒋颐达顺手把图纸递给郑总。
郑总大概扫视了一下房屋的底层,打开图纸,自言自语:“共二百六十平方米。你们打算要什么风格的?”
丁惠芬接过话:“我们南州城里有房,在乡下想安心养养老,舒适点,实用点,简单大方就行。”
“好啊,没问题。”郑总和助手随蒋颐达夫妇来到二层,又看了三层。
郑总接着说:“你们放心,这几年我们装修了不少民居。上了年纪的,装修的原则是简洁,一切以实用为主。我和郑艳刚完成几家装修,郑艳,你给叔叔、阿姨介绍一下。”
郑艳找了个窗台,打开电脑,边介绍边让蒋颐达夫妇看PPT图片:“考虑到老人身体状态,地面, 要平整防滑,厅房之间衔接处不安装门槛。墙壁,经常活动的地方安装扶手,尤其洗手间和浴室。灯光、照明要充足,多装壁灯,要留有夜灯。柜子,不要太高,以伸手即能取物为好。电话,床头、客厅,甚至浴室,最好多安装分机。还有,适当添置一些收纳杂物的开放式柜子,可以一眼看到摆放着的锁匙、眼镜之类重要但又经常容易遗忘的小物件。阳台,建议安装窗门,既可防尘又可保暖。”
郑总接过话:“涂料很重要,这几年倡导使用无机涂料,保色性好、防火阻燃性高,不会起皮脱落。”
翌日,蒋颐达、丁惠芬来到建材市场。新建的家居装修材料市场,宽敞明亮,摆放整齐。蒋院长夫妇边看边问,预定了客厅、厨房、洗手间和阳台的瓷砖,房间、书房的木地板。
来到出售陶瓷的区域,走近“自控节水式马桶” ,销售员热情地介绍:挑选马桶时,一个是可以轻轻触摸马桶的表面,感觉釉面和胚体的手感,如果质量相对较差的马桶,容易有凹凸不平的感觉,而好的马桶手感则会非常的细腻。釉面在光的照射下会呈现一种柔和的光泽。再一个就是以重量看质量,市面上几百块的马桶和几千块、上万的马桶,更多时候从质量上就能够看到差异。越是高档的马桶,其全瓷化程度更高,所以拿在手上会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最后一点,应该看看排污口内部是否光滑。在挑选的过程中不妨尝试着把手伸进污口处,内部光滑意味着下管口的内部施釉,而且具有抗污性。阿姨您可以感觉一下。” 销售员示意让丁惠芬体验一下。
丁惠芬手先后伸进旁边的两款抽水马桶,体验污水入口处的感觉。再按照销售员刚才介绍的这款,切实感到手感不错,便对蒋颐达说,“我们就买这一款吧。”蒋颐达点头同意。
蒋颐达与丁惠芬来到厨具、灯具门店,按照施工队开具的单子,一一察看,洽谈协议。他们商定,房间、厨房、洗衣间、洗手间的装修和物品由丁惠芬确认,客厅、书房、餐厅、阳台的装修和物品由蒋颐达确认。两人勤俭治家,心心相印,营造着晚年的爱巢。
吃过晚饭,丁惠芬要洗碗收拾,蒋颐达抢过抹布,说是今天累了,让丁惠芬好好休息。蒋颐达边洗碗,边收拾厨房……,历历往事浮现眼前。自战友介绍认识了丁惠芬,三十多年了。无论在吉林空军军营,还是转业来江大附一院,再到这次决定回锦鲤村定居。这些人生转折的大事,她都尊重我的决心。她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事实上,她说得比做的还好。平时工作认真,教育女儿,孝敬公婆,支持丈夫事业,都替丈夫着想。她离开了父母,来到南州,现在女儿也不在身边,我要好好照顾她,陪伴她,才对得起她,才能让她父母亲放心。
丁惠芬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有点累,想闭一会儿眼睛。可脑海萦绕着蒋颐达的身影。这些年,与他一起后的生活是幸福的,他心胸开阔,为人厚道,遇事喜欢与我商量,注意尊重我的意见。两人在培养女儿,对待老人,添置家具,平时开支上,从来没有红过脸。让最高兴和深感宽慰的是,蒋颐达作风正派,从来没有流言蜚语。每天处理完工作就回家,弄弄这,修修那,看看书,上上网,始终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的婚姻、家庭、生活,父母是很满意的。在几个兄弟姐妹中,评价是最高的,令大家羡慕不已。丁惠芬觉得,蒋颐达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2. 心中的伊甸园
蓝天白云,清风轻拂。
昨天,锦鲤村十来位客人。听说村里有客人来参观,还有人介绍,蒋颐达、丁惠芬约女儿全家一起来参加听听,大家陆续来到村里的阳光广场聚集。
“这是锦鲤村的李主任,这是我们村在附一院工作的蒋院长,这是丁护士长。这是蒋院长的千金蒋小姐。”副主任崔林调皮地为双方介绍着。
李桐与来人握了手,她中等身材,长着一张鹅蛋脸,皮肤细腻白洁,洋溢着青春靓丽的气息。
李桐微笑着说道,“欢迎大家!”, “我叫李桐,大家就称呼我小李吧。”
李桐看着来宾,指着村庄介绍,我们村叫锦鲤村,有二千六百七十八人,其中外地来工作的、安家养老的有六百多人。她介绍,前面就是村委会,旁边是村民活动中心,对面是农贸市场,村南有两个小卖部、两家农家乐。村里有几家老宅,村北有三家刚开的民宿。锦鲤村属渡浦镇管辖,镇政府在村的东北方向,距这儿一公里多路。镇的周边新建了太湖缘、托斯卡纳,家缘、普罗旺斯小区,住的大半是城里人。这儿距离南州市区三十来公里,北边就是进南州市里的高架和到南京、上海的高速,交通还是挺方便的。
“这个村,怎么叫锦鲤村呢?”蒋欢鹿好奇地问道。
“原来这个村的河里和周边湖里鲤鱼特别多,鲤鱼还经常跳出水面,因此叫鲤鱼村。”李桐解释,她来到这里还不到半年时间,刚来时也问了这个问题。听介绍,这个村致富的第一桶金,是靠养殖锦鲤产业致富的。改革开放初期,这个村的几位能人,也可以说是乡贤,引进锦鲤养殖,有了十多年的兴旺期。这几年当地有个姓唐的老板,在村里联合村民扩大锦鲤养殖,并与日本商家联营,规模越做越大。就此,外地人就叫这个村为锦鲤村。村里人觉得“锦鲤”这个名字不错,便以发展乡村产业和旅游的名义,给政府部门打了报告,上面批了,大家也就把鲤鱼村改叫锦鲤村了。
边看边说,李桐和客人进了石板巷:“这个村高姓多数,据说是北宋破落官商南迁时,一些贵族富户途经太湖,见沿湖一带安静富饶,风光秀丽,又可躲避追杀,便在沿太湖一带定居了下来。据考证,时间有一千来年了。”
跟着李桐沿着石板街前行,一边拍照,一边听着介绍,大家跟随李桐迈进王家老宅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假山边上清澈的池塘,锦鲤在欢快地游动,廊桥起伏多姿。向里走,“学则优仕”、“忠孝节义”牌匾映入眼帘。天井四边的梁柱、门楣、长窗,到处都是砖雕和木刻。屋内家具精致,花草鱼虫、飞禽走兽、戏文故事,多不雷同。
“你们这些老宅保护得都不错,”有人插话问道。
李桐闻声介绍,“村里共有六栋老宅,王家宅院保护还可以,现对外开放,善和堂、李氏祠堂等三个宅院比较破落,需要修缮恢复,加以保护。”
“这个村有历史,人才出得多不多?”丁惠芬试探着询问。
是的,这个村出过举人,老百姓称“柳举人”。从这个村走出去的三代以内的,有近二十人。李桐微笑着如数家珍。
大家来到一家大宅的院子,院子里很大,一棵白玉兰树盛开着的花朵,硕大挺拔,引人注目。李桐介绍,这是我们村里的“名树”,两百六十年了。玉兰树属木兰科,落叶灌木。玉兰花又名白玉兰、木兰、应春花。玉兰花为我国特有的名贵园林花木之一,原产于长江流域,现在庐山、黄山、峨眉山等处都有野生。玉兰花语,代表纯洁和真挚的爱。
李桐介绍,玉兰花象征高洁品质、纯洁天真、真挚友谊、吉祥如意。可以选择将其送给朋友,希望彼此友谊永存,也可将其送给恋人,表达对其的爱意,还可送给恩人,表示自己将知恩图报进行报恩。玉兰花还寓意纯洁天真。因为玉兰花洁白的花瓣,所以还使其有着纯洁天真的象征含义。可以将玉兰花送给恋人,表达相互之间感情的纯洁无瑕,也可以将其送给性格纯洁的女孩,希望其能坚持初心不被红尘所浸染。
看着玉兰花,听着李桐的介绍,丁惠芬转身与蒋颐达对个脸。丁惠芬记得,与蒋颐达由相逢到相识,由相识到相知,真是老天有眼,给了双方一个心仪的爱人。当初,她俩还确实都喜欢玉兰花,蒋颐达还赠过丁惠芬玉兰。哪知蒋颐达那么单纯,两人是那么相爱,一路走来还那么坚定。
记得一个星期日,恋爱中的两人相约到营房西边的一个小公园见面。看到一棵盛开的玉兰花,丁惠芬说是喜欢玉兰花,因为白兰花纯洁好看。蒋颐达表白,他也喜欢白兰花,因为丁惠芬是护士,两人穿的外套都是白大袿,表示清白无瑕。以后,两人到那里,看到了白玉兰,都要指给对方看看,不约而同地宛而一笑。
这天,两人聊得特别开心。全身热血沸腾,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同时伸出双手,都很用劲地借力把对方拥入自己的怀抱,一阵亲吻。蒋颐达会觉得丁惠芬的脸、唇是那么火热,丁惠芬感到自己的心跳得竟如此之快,蒋颐达身上有那么大的魅力。
“我需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护我周全,免我惊慌,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难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我的人。”丁惠芬想起了林徽因的爱情箴言。
蒋颐达、丁惠芬领着孩子,跟着大家朝山上走去。
“顺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我们正面的村庄就是锦鲤村,我们站立的这个山丘叫玉屏山,锦鲤村西依西岗坡,北座玉屏山,如同坐落在右半片的T字中。村的东侧三千亩良田,良田南侧至湖堤边是两千亩鱼池,南面就是浩瀚的太湖。”李桐介绍地形和村况得心应手。
客人极目四望,锦鲤村倚山面湖,风水灵秀,位置极好。近看粉墙黛瓦,小桥流水,绿浪翻滚,鸟语花香。远眺薄雾轻绕,渔帆点点,碧波荡漾,鸟儿竞翔。村西南西岗坡脚,千年的古香樟下,枝叶茂盛,如似华盖。好一处江南滨湖风景画廊!
成群的小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忙着采蜜;美丽的花蝴蝶扇动着它那漂亮的翅膀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大家来到环太湖大道。被夜间一场雨水冲刷的湖滨沥青路平整干净,清晰整齐的中间橙黄、两侧白色的交规线伸向远方。
一旁碧波荡漾,一边绿树成荫,道路两侧的花草在阳光下摇曳。
丁惠芬一头秀发,眼架墨镜,四目瞭望。
“蒋颐达,我问你,凭啥南州那么令你向往,大家还都愿意来? ”丁惠芬若有所思地问道。
“人人都说家乡好么,你问我,我肯定说这里好。”蒋颐达笑着说道。
“我说会有私心,还是请李主任介绍吧。”蒋颐达换了个口气,朝着李桐微笑着回答。
李桐接过话题,拿起话筒介绍:“南州令大家向往,这要从古时说起。南州地处太湖流域,距今约八千年前,太湖还是一个吞吐近海潮汐的“潟湖”,就是像个“海湾”。到 大约四千年前,随着长江裹挟的亿万吨泥沙堆积,加上钱塘江水道淤塞,使得沧海成陆,太湖流域最终形成。包括现在的阳澄湖、淀山湖、澄湖、独墅湖等一连串湖泊,都是原来太湖连接长江的洼地和水道。”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白帆,转头看了徐萱一眼,神秘兮兮地解说。
“约,看你自豪的。”徐萱开心地嘀咕了一句。
严卓然不紧不慢地插话道:“好像唐朝时南州称吴郡,大致包括:南州、无锡、常州、湖州、嘉兴,以及杭州的部分、上海的大部分吧。”
“是,严总说得对,”白帆继续说道:“有句话叫‘苏湖熟,天下足’,太湖是西湖的十九倍。从地理位置讲,太湖呀真是个聚宝盆,涝了,聚在太湖里的水就通过望虞河、太浦河泻到长江、大海里去了。旱了,可以通过大小河流把太湖里的水抽到田里边,这叫‘旱涝保收’。”
坐在后面的严卓然,似乎也来了兴致,接着说道:“你们知道,这太湖堤堰最早是谁筑的?是越国的勾践!当年,越王勾践打败吴国,占领太湖流域后,看到这里常闹水患,就在这太湖东南边筑堤建堰,制住了太湖水的‘坏脾气’,塑造了“鱼米之乡”的雏形,太湖流域这才成了国家的粮仓和钱库。南州在唐朝的地位,差不多就是上海现在在全国的地位。”
严卓然正了正斜躺着的身子,找人讲理似的说道:“这几年,南州经济总量位居全国第五,只在京沪广深之后。南州是个地级市,力压一众行政级别更高的城市。杭州、南京的经济总量,都只有南州的七成多。要是比人均,还能更强——南州的人均GDP排名全国第三。听说,苏州准备建设的东方之门、中南中心楼宇,高度接近五百米,不断刷新江苏高度。”
“是啊。南州这里的人勤劳朴实、温润儒雅,人文荟萃,经济发达。现在,这里的人工智能、生物医药、遥控传感,纳米技术走在全国乃至世界前列,科研、 人才、金融、项目、产学研政策配套服务与国际接轨,所以,苏、锡、常、杭、嘉、湖、沪这群常年霸占全国GDP榜单的上游 ,堪称江浙沪的聚宝盆,两个天堂的缔造者,江南文人批发市场。生态、宜居、宜业、宜养,因此,大家愿意在‘南州天堂’创业定居。” 蒋颐达幽默地说道。他侧过头,看看丁惠芬,双眼转向湖面,搜索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和长长的太湖大桥。
“这里青山绿水、湖光山色。太湖还像一只硕大的聚宝盆,四周水网密布,向东南方肆意倾泻着气运。就这么个好地方,所以大家都愿意来。严总比我说得还清楚。”蒋颐达自豪并带些诡诘的表情说道。
崔林扫了大家一眼,尤为兴奋地说道:“大家看看,在这里生活的老百姓舒服吧?”还不由自主地翘起右手大拇指,诡谲、自豪地向李桐做了个鬼脸。
“应该说南州是真好!”丁惠芬点了点头。
“是啊,不错,可以用美丽惬意来概括!” 蒋欢鹿内心欢喜地继续说道。“以前光听我爸爸说,老家多么好、多么好,我们真不知道那么好的人文和环境。我们到外国看看,许多地方真不如我们这边好。”
大家忙着拍照留影。
3.犹安敬桑梓
晨曦载曜,朝阳冉冉升起,轻纱似的薄雾渐渐消退。晶莹的水珠儿,滴溜溜地沾挂在青青的草叶上、花朵的娇瓣上,置身在这清新悦目的环境里,让人顿时感到心情舒畅。
锦鲤村村委会及阳光广场,位于村前中央。一位女士像往常一样,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男士,早早地出来兜风透气了。
“赵校长早,你们在锻炼啊!”村里的崔林副主任与孙柏年、赵茹颖打招呼。
“是,崔主任,早晨空气好,我们出来走走。”赵茹颖微笑着回应。坐在轮椅上的孙柏年没有反应。因他患了中风,大家知道孙工还不能讲话,也习惯只给赵茹颖打招呼了。
“你们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今天镇里组织我们到外面参观,我现在赶去集合,多保重啊。”崔林骑着摩托车向前试着要走的样子。
“好,谢谢您,” 赵茹颖举起右手招了招,回音融入了对方车尾留下的一缕青烟中。
赵茹颖来锦鲤村前,是上海市一所小学的校长,因需伺候先生,办了早退手续。她村里的一家老亲进了城,将房子以便宜价格卖给了赵茹颖,赶在了不准到农村买房的政策前。今天,她穿着一件黑色开襟毛衣,和往常一样,边慢悠悠地推着车,边与轮椅上的孙柏年说着话,尽管先生默不作声。
她很注意保养,五十七岁, 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三四岁,皮肤不是很白,但光洁饱满,除了双眼角有几条细纹外,肌肤还是显得平滑。一米六八的个子,腰虽然显得有点粗,但成熟女子的风韵犹在。
孙工,孙柏年,原上海一家电子元件厂的工程师。五十七岁那年,发了一次大中风,好在抢救及时,脱离了危险,但落了个双脚不能行动,眼睛呆滞,不能说话的后遗症。
午后的太阳,沿着古老优雅的弧线,透过枝叶、跨越房屋轮廓,投射到村道、巷子,恰到好处地洒下点点金光,形状影子,形成欢乐的氛围。
锦鲤村小溪路方向,飘来了悦耳的钢琴声。清澈明净的琴声如同来自深山幽谷,随着溪水静静地流淌着,淌过人生的追求,淌过顺势的喜悦,淌过颠沛的曲折,飞向心灵的港湾。
孙柏年工程师的家,就在小溪路的东侧。孙总住房西侧是小溪。沿着小溪往上走就是玉屏山山丘坡地。孙柏年与赵茹颖接手老亲房子时,就是看中了这栋向阳、清静,能远眺湖面的房子。
蒋颐达与夫人丁惠芬的房子正在装修的当口,常回村里来看看装修的进度,同时,把装修师傅让购买的小件材料带回来。今天,他们顺便来孙柏年家看看。
寻着钢琴声,蒋颐达、丁护士长进了孙柏年家的门:“孙工,赵校长,你们午休起来了?”
“休息了一会儿,也睡不着。孙工以前喜欢音乐,不,我就瞎弹弹吧。”赵茹颖看到蒋颐达两口子进屋,站起来迎接,示意坐下。孙柏年活动不便,靠在藤椅上。
蒋颐达本村出身,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高赵茹颖一级的同校同学。这四十多年,无论在部队还是转业到南州市里,蒋颐达学习刻苦,潜心研究,在心血管脑外科方面造诣较深,成了受敬重的心血管科专家。
赵茹颖小时在渡浦镇完成从小学到高中的学习,在青春年华时离开了锦鲤村,去上海顶替了父亲的班。赵茹颖好学上进,因为有音乐基础,被选送音乐学院培训,后被分配到教育系统,逐步当上了小学音乐老师、副校长。
蒋颐达接过赵茹颖搬来的椅子,靠近孙柏年坐下,凑上去热心询问道:“怎么样,最近吃的药量没变吧?”
“没变,我们想问,吃了一段时间了,能不能减一点量?”赵茹颖回答,顺便问道。
蒋颐达把孙柏年挪过来,说:“孙总吃的是瑞舒伐他汀、银杏叶片类的抗动脉硬化药。主要是辅助抑制脑卒中后引起的性格精神后遗症、改善局部血液循环,促进部分功能恢复,没有直接的治疗作用。”
“看来这个药和量,对孙总还是挺合适的,效果也比较好。我看还是吃一段时间,再确定比较好。”蒋颐达边帮孙柏年把着脉,边回答赵茹颖的提问。
赵茹颖点了点头,“嗯”,听得很认真。
“赵校长,我们家开始安装洗手间了,我家预定了一个可冲洗的马桶。您说是装可冲洗的马桶好,还是简单点买不用冲洗得好?”丁惠芬问赵茹颖。
“发展趋势是可冲洗的,可我家装的不能冲洗的,不太方便。我看还是安装可冲洗的吧,这个钱花得还是合算的。”赵茹颖回答。
4.温馨有加
这天是周六,天气特别好。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锦鲤村周边山丘及浩渺的湖面上,把这滨湖风光染成了迷人的彩色。
赵茹颖陪同她的先生孙柏年,在锦鲤村村前的环太湖大道锻炼。今天因为儿子孙炜一同陪伴父亲,孙柏年和赵茹颖的兴致比以往尤其高。
江南的四季真是迷人,金秋时节,开捕了的太湖鱼虾满船靠岸,一群群候鸟按照它们既定路径嗷嗷掠过,沉甸甸的稻穗开始下垂,许多乔灌木的树叶正在发红,成片的银杏树叶已经开始变黄。半岛大地,成了五彩斑斓的巨型调色板。这样的大好时光,常常使人不由生出许多莫名的激动。 赵茹颖与儿子一起陪伴老公出门,回首往事,展望未来,欢欣与忧伤共生。无论踽踽行走于石板古巷,或伫立于溪流湖畔,或停步观看满地杏叶,或折一枝红叶在手。她担忧着眼睛发呆流着口水的老公,欣赏着清新俊逸、英气勃发儿子的身影,还操心着儿子的婚事,在这无尽的思绪中,她既想流泪,又想唱歌,亲情的潮水在胸中涤荡。 “孙炜,我们刚来时这条路还在修,乱乎乎的,现在出来的感觉真好,是吧。”赵茹颖转过头来,跟孙炜说道。
“嗯,这条路是修得漂亮,有洪水时可以防洪,平时大家可以看湖、观景、赏花,供行人、跑步运动者、自行车骑行者使用,一举多用。”孙炜应答着母亲的话。
孙炜忽而在父母前面领路,忽而走在父母的一侧,忽而扶着父亲过路上的障碍。他身着黄红相间的耐克运动上衣和白条黑色运动裤,健康向上,朝气蓬勃,二十五岁了。父母看着如此帅气、聪明、懂事的儿子,感到无比欣慰。
“孙炜,你认识高老师的女儿,她在哪里工作?”赵茹颖看着儿子问道。
噢,我们在美国就认识了。我们同一年上的加州大学伯克利校区,我上的是电气工程系,她学的是环境设计专业。开始都不认识,有一次华人同学会上,同学介绍的。读研完成了,也都回国了,还都在南州的创业园工作,现在经常碰到。孙炜似乎在向上级关心的问题一样如实汇报。
孙炜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父亲,与母亲边聊边回家。
孙柏年家的门开着,蒋颐达放慢了脚步。
悠悠扬扬传来缕缕琴声,体现着演奏者如喜如泣如诉,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激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这是一种洁净的琴声,载着人的心灵驶向音乐深处,寻找着精神的玫瑰。
赵茹颖一边看护着孙柏年,同时陶醉在音乐的梦幻中。她抬起头来,看到蒋颐达伫立在门口,聆听着她的演奏, 只是“突、突”地加快了心跳的速率。
看到蒋颐达,赵茹颖从音乐的梦幻中退出来,起身招呼道,“蒋院长来啦。”
“来了,孙工怎么样?”蒋颐达答应着女主人,问道。
“还是老样子,只是这几天眼睛转动不多,看着一件物品得好长时间,”赵茹颖回答。
这时,村上的几位高血压病友,看到蒋颐达在这里,也进屋来凑热闹。“来,进来坐坐。”赵茹颖招呼道。
“好,我来看看。”蒋颐达一边说,一边在两位病友的帮助下,把孙柏年扶到了他在客厅休息的简易床上。
“蒋院长,脑出血和脑血栓我一直弄不明白,您能不能讲一讲。”一位病友请教。
蒋颐达告诉在场的高血压病友,偏瘫、中风,是指同侧上下肢体的瘫痪,或兼口眼歪斜、语言障碍。它是由缺血性,也就是脑血栓,或出血性,也就是脑出血形成。脑血栓是指由于脑动脉硬化、脑血管狭窄、血流缓慢、血液黏稠度增高等因素逐渐形成血栓,堵塞某一脑血管,导致脑梗死。脑出血是指脑实质内的血管破裂,血液渗出,压迫正常脑组织,从而发生偏瘫。
蒋颐达脱掉外衣,开始对孙柏年头部的 百会、印堂、神庭、睛明、太阳、曲鬓、风池等穴位按摩。再对手部、足部、躯干部一个个穴位,向身旁的病友作了介绍。
看到蒋颐达满头大汗,赵茹颖从内心深处真是过意不去。递过来一块还没用过的毛巾,想帮蒋颐达擦一下,只是没好意思。真情地看着蒋颐达,把毛巾递给他。
临走时,蒋颐达跟在座的几位老乡病友介绍:家里有这样病人的,在生活上要注意,一个是要定期为患者翻身并揉捏受压部位,以防褥疮。再一个是要帮助患者进行身体锻炼活动。还要注意营养合理,少吃胆固醇含量高的食品。
“需要注意的是,病人的心是需要抚慰的,人在受伤病痛时,给予关怀,是特别重要的。孙工能有今天的康复,跟赵校长的精心调理、心理抚慰是分不开的。”蒋颐达以医者之心叮嘱大家。
蒋颐达对赵茹颖的肯定,使赵茹颖内心无比激动。
5. 专情逸致
丁惠芬家的后院中间场地,古董似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只空花瓶,花瓶旁边摆放着一些不同的花朵、枝杆、绿叶、剪刀、吸水海绵和结带。
丁惠芬手持玻璃量杯,端着水从屋里出来,正为即将开设的插花课程做着准备。
她身穿一袭小花浅底色连衣长裙,那馨香的乌发犹如黑色瀑布一般,顺滑地垂落于肩头,鬓发在耳侧随风飘扬,额发在眉梢眼角轻轻扫过,映衬着一双和善可亲的秀眸,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中老年妇女的成熟优雅气质。
九点时分,约了数天的萨苏青第一个来到丁惠芬家后院里。“老师好,我来啦。” 萨苏青称呼道。
几位花友陆续来到。有人观看着院子里的树木和花卉。萨苏青指着挺拔玉兰树说道,“丁老师,这棵玉兰有好多年了吧?”
“几十年了,这是我与蒋颐达认识后,第一次回家,看到家里就有了。当时,家里收拾院子时,还想把她砍掉。蒋颐达没让砍,他说我喜欢玉兰花,还说‘丁惠芬是白衣战士,如同玉兰花,洁白无瑕’。就此,老家人就一直养护到现在。”丁惠芬略有深思地说着。
“嗯,玉兰树是很好的树种。我们早春旅游时,在不少城市的园林、厂矿或于道路两侧都有栽植,特别是在楼、台、亭、阁前栽几棵特别好看。”萨苏青说道。
丁惠芬介绍,“白玉兰,俗称应春花”、“望春花”。花繁而大,美观典雅,清香远溢。听说连云港有全国之最的玉兰花王。南云台山有几株白玉兰,树龄已八百多年。每当花期,花朵占满老树虬枝,大家都争相观看,很富有诗情画意。
“是,我们走过丁老师家的边上,经常要看看这棵玉兰,开花了没有,花落了没有?我们的心也随着这棵玉兰不断长高而高兴着。”萨苏青说道。
丁惠芬对大家的互动似乎来了兴趣,她介绍,不少人都喜欢玉兰花。玉兰花的两种寓意,忠贞爱情是玉兰花的寓意和象征中最为常见的一种,常用来表示男女之间感情的忠贞不渝。可以选择将玉兰花送给相爱的恋人,表示自己将对其永远忠贞不会变心,一生一世都只爱你。玉兰还象征高洁品质,玉兰花花色洁白无瑕,带有一种高洁之感,在古时常常被文人们用来称赞具有高洁品质的人。不有表示真挚友谊,真挚友谊也是玉兰花的一种象征意义,可将其摘下送给朋友,表达自己对于朋友的思念和不舍,希望彼此的友谊不会被时间所磨灭。玉兰花还有知恩图报的寓意,只有懂得报恩的人,才会领悟到生活中的美好,变得吉祥如意起来。
丁惠芬继续介绍,“我们国家有两千五百年左右的栽培历史,为庭院中名贵的观赏树。分布于中国中部及西南地区,现世界各地均已引种栽培。我家的这棵兰花,花种好。花色真的如白玉,型大、芳香,先叶开放,人家花期在十天左右,我们家的这棵,花期得十二、三天。我很喜欢我们家的这棵玉兰。”
随接,五位插花爱好者先后前来向丁惠芬打招呼报到。
看到大家陆续到齐,丁惠芬开了腔,“大家好,欢迎大家,我们一起来研究学习插花。我先说一下,大家叫我老师,不好意思的,就叫我丁姐或名字好了。”
丁惠芬讲: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用插花来丰富自己的生活,它不但能够美化家居环境,而且能增强自己的修养和气质。
丁惠芬接着讲:“我喜欢插花,但没有专门学过,只是到几位朋友那里,听了她们的讲解示范,而后自己学习研究。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学习,结合本地的条件多做些体验,一起把它学好。”
“丁姐,插花的用途、场合很多,请教您,插花是怎么区分的?”萨苏青问道。
丁惠芬打开放在一侧的画册,翻开里面插花的画页,回答:“插花主要有艺术插花、礼仪插花两大类。艺术插花,主要用于美化、装饰环境,一些展览会、文化娱乐活动也常用艺术插花。 ”她继续介绍:“还有一种就是礼仪插花,主要用于各种庆典仪式、迎来送往、婚丧嫁娶、探亲访友等。比如,需要表示尊敬、喜庆、慰藉或治丧等”。
来学习插花的女士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丁惠芬打开的画页,做分类介绍。当讲到礼仪插花,大家交头接耳。顺着丁惠芬的指导,看她拿起准备好的花材,一枝枝地观察、修剪,在桌子上的器具中试摆,按照高低错落熟练地将花朵插进瓶子。
“我们喜欢插花,可以从家里的客厅、书房或其他需要的地方开始。” 丁惠芬继续介绍。
“惠芬,我想问一下,插花常用的都是什么花?我媳妇、儿子都喜欢花。儿子在他城里的书房里放了几枝残荷,媳妇在城里的房子也摆了些花,她说有机会也想来我们这里学习学习。”村里潘秀兰大姐问道。
“好,这个问题问得好,也就是我想要介绍的。”丁惠芬接着说,“插花的品种很多,用得比较多的花有:郁金香、玫瑰、百合、满天星、扶郎、勿忘我,大花蕙兰、蝴蝶兰、跳舞兰,红掌、紫罗兰、西洋牡丹等。还有特殊含义的菊花。叶类有:巴西木、龟背叶、菖蒲等。还有各种干枝……。这些花材在城里都能买到。我们现在乡下,可以就地取材,好多院子种的郁金香、玫瑰,各种兰花、菖蒲、残荷等都是很好的花材。还可以在初春摘枝梅花,春秋摘支月季花放在瓶子里,都是非常好的。”
“今天,我们主要了解一下插花的分类、作用和大概用途。回去后,大家可以准备个花瓶,自己在家里找点花卉做些体验。下次来,要带上自己的花瓶、剪刀及一些花材。花材可以到镇里花铺买一点或就地取材,自家种的、邻居栽的、村里及周边野生的都可以。比如常见的小菊、剑叶、太阳花、散尾草等等。” 丁惠芬总结式的结束了这次活动。
掌声从一、两声到五位女士一齐响起,“谢谢丁护士长,噢,不对,谢谢丁姐!”萨苏青心情有些激动,想起了丁惠芬更正过的称呼,引起了一阵笑声。虽然来学插花的人不是很多,但大家还是从内心感谢这位自愿奉献的城里女士。
6.不幸突然降临
“丁姐好,丁老师好!”一个个学插花的同学陆续来到蒋颐达后院,跟丁惠芬打着招呼。丁惠芬正做着讲解插花的准备工作。
看人到齐了,丁惠芬开始说道:“今天来了不少学友,我们锦鲤村新增了三位,还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高蓝,大家愿意学插花,我深表欢迎!”
丁惠芬边整理着眼前的物品,聊天似的开了场。“这几天,不少学友问,能不能教教插花的具体技巧。今天,我们就重点讲这个问题。”
丁惠芬提示,插花都是有目的的,是放在客厅、办公室,还是送什么人?要根据用途准备花卉、容器及附属用品。插花时一要高低错落,点、线、面造型要有层次感。二要疏密有致,重心处要密,远离作品重心处要疏。三要虚实结合,花为实,叶和花苞为虚。四要仰俯呼应,围绕重心顾盼呼应,神志协调。五要上轻下重,盛花、深花在上,下面可插成浅花。六要上散下聚,上部如树枝分散,下部拧成一股劲,形为婀娜多姿,神似同根生。
“下面,我们各自体会一下,各做一个适合放在餐桌上的插花。尔后,我们相互观摩评比一下。看谁做得好!” 丁惠芬布置了作业,大家开始忙了起来。
高蓝正在一边看自己带的瓶子和坛子,一边在选择花朵。看到丁惠芬来了,忙问:“丁姨,我准备选这个扁平的坛子做底座,以这三朵大花为主题,配一些这样的小花不知合适不合适。”
丁惠芬打量了片刻,回答,“总体可以。就是用什么颜色的坛子,花与其配不配?是吧。”
丁惠芬让大家发言,赵英开了口:“胖大姐的这个,我有点不同看法,一是大姐用的瓶子太高,放在餐桌上不稳定。二是全是黄菊花,好像是送给死人一样。老师的题目是放在餐桌上的插花,放在瓶子里一是不稳,二是选择的花不好。”
赵英的发言,让要脸面的胖大姐觉得很难堪。胖大姐黑起了脸,拿起作品,“哐”的一声,将花瓶摔到了地上,花瓶和花朵及水洒落了一地,着实把大家惊吓了一大跳。
“你们家才死人呢,哪有这么说的,我这个花像送给死人的吗?”胖大姐对徐萱的当场反击,才让大家恍然大悟。
赵英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忙说道“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两人的冲突还将进一步激化,丁惠芬连忙打起了圆场,说道:“好了,好了,我们都是一起学习研究的。不要争论了。下面,我再说一下。”
丁惠芬继续示范:“我们插花,花朵的分配要均匀并构成一个整体。无论你是从朋友家采来一枝蜡梅,还是朋友家给了一朵玫瑰,或是从山坡、湖边采了一束野蔷薇,无论你是要把一朵玫瑰插在一个瓶子,还是在房间的飘窗阳台上摆放一枝蜡梅或一束野蔷薇,都要选择好它所用的容器。”
学友们听得认真,看得仔细,循着丁惠芬的一举一动,或做笔记,或作体验,好像小学生听老师讲课一样。
蒋颐达开着他最近买的别克车,在他市里的家门口停下。丁惠芬打开车后备箱,拿着准备好的为父母过生日用的蛋糕、水果、烟酒,同蒋颐达进了家。
这些时间,蒋颐达请岳父母来南州住些日子。老人年纪大了,丁惠芬的弟弟、弟媳妇陪同前来。
来到南州,丁惠芬的弟弟当厨,他做得一手好菜。凉菜已摆到了桌上,丁家老少陆续到达,非常热闹。
酒过三巡,丁惠芬还在劝两位老人:“爸妈,你们好几年没体检了,颐达还有些关系,这几天去查一下吧。”
丁父八十多岁,喝酒也只是意思意思,边吃边回答:“我们年纪大了,不去麻烦了。你不是也好几年没查了吗?”
“是啊,妈不是前几天胸闷,还咳嗽吗。趁大哥、大姐医院里还熟,去检查检查,我们大家都放心。”丁惠芬的弟弟说道。
“爸、妈,你们看,大家都要求你们去查一次。你们去,丁惠芬就跟你们一起去,她也查,怎么样?”蒋颐达顺势说道。
丁惠芬接过话,“好,蒋颐达你打电话,联系好了我们一起去!”
老人让女婿、女儿说得既高兴,又无奈,蹦出两个字:“好吧!”
第二天一早,蒋颐达一行四人刚下车,江大附一院朱院长就迎过来,把手伸向了蒋颐达,“欢迎,欢迎,蒋院长,这是丁老伯、阿姨吧。”
朱院长转身向着丁惠芬:“丁护士长最近怎么样?好像精干了。”
“是,我坚持每顿饭省一口,不让自己胖起来。”丁惠芬微笑着回答,引来了大家哈哈的一阵笑声。
附一院体检中心来查体的、陪护的人群流动有序。
体检中心金主任走在前面,按了电梯,引导大家到抽血处,说道:“咱们先抽个血吧,老人还没小便吧?”
“好的,爸妈先抽血,”丁惠芬一边应答,一边帮着父母亲撸起袖子,搀扶到抽血的座位上。
“朱院长,您去忙吧,已经够麻烦你们了,有什么事,我找金主任或直接给你打电话”蒋颐达朝他说着。
“好吧。”朱院长转向体检中心主任,交代道:“金主任,蒋院长、丁护士长和老人难得来检查,你盯得紧一些,我先去处理几个事,拜托你啦。”
金主任回答,“好,院长,放心吧。”
朱院长跟蒋颐达一家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
金主任正在察看护士给丁惠芬抽血,示意丁惠芬按紧自己抽血的棉球。蒋颐达拽了一下丁惠芬的衣服,看着自己的老婆和主任说道:“金主任,我去趟园区,女儿托她同学的家长稍来的东西,我去取一下,同时到中医医院为我岳母开个方子。来回估计的一个来小时吧。麻烦你照看一下。丁惠芬,有什么事就找我。”
“好,你去吧。”金主任说。
丁惠芬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蒋颐达开着他的别克车先到园区,取回女儿请同学家长带来的包裹。
办事还算顺利,一路快车来到中医医院,准备为岳母开个方子。
停好车,提上双肩包,锁上车门,低着头,匆匆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手机音乐声响起,蒋颐达从裤子口袋里取出手机一看,是爱人丁惠芬的电话。
“蒋颐达,好像有点问题,你回来吧!”丁惠芬冷静而简洁地说道。
“好像有点问题?好,我马上就来。”蒋颐达脸色严肃,关上手机,没顾得上还有事要办,开着自己的别克车,向江大附一院体检中心疾驶。
蒋颐达在体检中心停好车,急步向CT室走去。
心急如焚的金主任在CT室门口等候。见蒋院长大步走来,金主任伸出右手,搭着蒋颐达的左肩引导到入门的一侧。
金主任带着一副深度眼镜,具有丰富经验的他,显得那么无奈,在蒋颐达耳朵边低声嘀咕:“我们的王医生发现丁护士长肝部明显异常。为慎重,今天正好上海长海医院的曾栋梁主任来我们院讲课,刚才我请曾主任也看了看,他觉得是肝癌的可能性比较大,曾主任是胸科影像方面的专家,他的诊断一般是没问题的。这是大事,我们只能直接跟您说了。”
蒋颐达随着金主任急匆匆地走进CT室,曾栋梁主任坐在电脑前,右手手持鼠标在不断滚动,医生助手在曾主任一侧,目光随着荧屏的图像翻滚而移动。
“曾主任,蒋院长来了,”金主任介绍道。
“蒋院长,”曾主任转过头来,想站起来,跟蒋颐达打招呼。
“谢谢曾主任,正好您来了,谢谢您,怎么样?”蒋颐达一边按下曾主任,示意不要动了,一边询问道。
“你看,”曾主任滚动着鼠标,不时用鼠标的标点,在电脑荧屏上圈划着患者的病灶部位,继续说,“这几个部位几乎成片了,看来是肝癌晚期了,这个基本可以肯定的。”
“再看,”曾主任继续滚动着鼠标,伤感地说道,“你看,这个部位,患处部位几乎连接成了片,应该属于肝癌三期了。”
“谢谢您,曾主任。”蒋颐达心不在焉地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真是天雷轰顶,让他天旋地转!似乎心早已离开这个专家同行,转身要尽快找到想找的人。
“不行的话,留下来住院,作个切片病理检测,确认一下,尽快治疗吧?”金主任跟这位曾经的老领导建议。
“好,我们再商量一下,我们女儿在上海,也是学医的,我们商量好后再麻烦院里。”蒋颐达回答,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要告诉女儿,给丁惠芬怎么谈。
金主任明白蒋颐达的心思,把老领导引导到在走廊连椅上坐着的丁惠芬身旁。
走到走廊拐角,无意识地向右拐了个弯。蒋颐达假笑着拍了拍丁惠芬的肩膀,“没事的,老婆,没事的。”丁惠芬转过头,与蒋颐达相互对视了一下。
“嗯,我知道。”丁惠芬答道,喝了一口自带的矿泉水。
走廊的拐弯处,护士领着丁惠芬的父母走过来了。
“怎么样?都检查了吗?”蒋颐达问道。
“都好了,院长。”护士回答。
“蒋院长,丁护士长,请老人一起去吃点早餐吧。”金主任说道,并看着蒋院长、丁护士长。
“不吃了吧。”丁惠芬看着金主任,既是征询又是恳切的眼光转向蒋颐达,等着丈夫的表态。
金主任感觉到了现在大家的心情特别沉闷,没等蒋院长回答,抢先答道:“早餐应该吃的,在这里体检的,我们都准备早餐。再说,老人来了,我也应该陪他们吃顿早饭。走。”说着,金主任请老人和丁惠芬起身,向体检中心餐厅走去。
丁惠芬拿起放在膝盖上的太阳帽和身边的小包包,站起,走在最后一个,蒋颐达放慢了脚步,跟在丁惠芬的一侧。
“以为能够陪你一段时间,一起能度过晚年。”丁惠芬脸朝着前方,没有看蒋颐达,自言自语地说。
“没事的,有点小情况我们一起解决。”蒋颐达伸出左胳膊拍拍丁惠芬的后背,宽慰道。
“没事的?你不要瞒我了。没事的话,那个CT医生看了还让金主任看,金主任看了还找上海的那个医生来看。我都听到了好像是肝的问题,是最不好的病。还让我做病理检测?”丁惠芬放慢了脚步,转过脸来,看着蒋颐达,语气平静地说道。
蒋颐达澎湃杂乱的心情再也按捺不住了,紧紧地握住丁惠芬的手。“以为你还不完全知道。想跟女儿商量后我们一起给你说。”
他知道,丁惠芬年轻时得过肝炎、局部肝硬化。这些年身体一直很好,以为肝的问题没事了。可是,今天来了个霹雳盖顶,措手不及,一直清醒的他,一下有点蒙。老天哪,为什么要跟我们这样一个善良的家庭过不去?
“爸妈还不知道,就等和女儿商量后再说吧!”丁惠芬跟蒋颐达说。
“好,先吃早餐去。”蒋颐达左手继续紧握着丁惠芬的手。
体检中心餐厅比较宽敞,共设了六十来个座位。金主任招呼丁惠芬的父母先坐下,两位老人面对面而坐。
丁惠芬取下头上的太阳帽和小包包,长叹了一口气,自己找了一张餐桌坐下。
金主任去柜台帮老人取餐,一份份端到丁惠芬父母跟前。
回到柜台,金主任看见蒋颐达还是待在那里,神情茫然。
金主任告诉服务员,再来三份,并用手指了指蒋院长、丁惠芬和自己。转头对蒋颐达说,“走,蒋院长,去吃吧。”一份交给蒋颐达,自己一手端着一份,朝丁惠芬的餐桌前走去。
金主任吃得很快,快吃完了,擦了一下手和嘴,最后开始喝牛奶了。他看着蒋院长若有所思,只是似动未动地表示喝着牛奶。丁惠芬一点也没动。
“金主任,让你忙了老半天,谢谢你的帮助,丁惠芬的事我们家人再商量商量怎么办,你事多,去忙你的吧。”蒋颐达靠近金主任说。
“好,没事的,有什么事,您尽管说。”金主任边说边起身,与蒋颐达握了握手。金主任走近丁惠芬,与她及父母握了握手,话别了。
蒋颐达转到丁惠芬父母的包包跟前,取出自带的茶杯,到柜台处倒了杯水,放到丁惠芬父母跟前,说道:“爸妈,你们先喝点水,一会儿我们到步行街看看,今天按照计划,在南州吃了午饭回家。”
丁惠芬的父母点了点头,嗯了一下。厚道的老人只觉得女儿没吃东西,可还不知道刚才CT机上发现的他们的宝贝女儿身上天大般的事。
“不去步行街了吧?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丁惠芬说。
丁爸丁妈看到女儿不舒服的样子,便说道:“那就不去了,惠芬不舒服,我们就回家吧。”
“那好吧,我们一起回家。”蒋颐达回答。
连续两天没有出太阳,天气有些阴沉。换季的树叶又一次大波凋零,三三两两的鸟雀在树的枝丫间跳跃。回家的路上,车里没一个人说话,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很是寂静。
安顿好老人,蒋颐达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小女,今天你妈妈、姥姥、姥爷我们在这里体检,……蒋颐达哽咽了,”女儿觉得不好,立即劝慰父亲:“爸爸,慢点说,是不是姥姥、姥爷……,”女儿的声音也变了。蒋颐达:“不是,刚才检查发现你妈妈肝上有连片的异样,医生判断是肝癌三期。……”
女儿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工作,具有一定的医疗基础知识,听到父亲急促扼要的叙述,心如刀割。她着急地询问妈妈病灶的相关特征,简要宽慰了父亲。她要尽快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做好爸妈来上海的相关准备。父女商定,第二天即去上海。
7.强忍泪水
早餐时间快过时,蒋颐达拉着丁惠芬,赶到了女儿蒋欢鹿指定的长海大学附属肝胆医院员工食堂停车场。
等得心焦的女儿蒋欢鹿帮助父亲停好车,急着打开车门:“妈!”两眼流出了泪水,扶着丁惠芬下了车,拥抱着妈妈。
放开妈妈,泪眼找到父亲,叫了声“爸!”蒋欢鹿一手拉着母亲,一手去牵着父亲,擦了擦饱含着泪水的眼眶,强忍着露出的一丝笑容。
“先不拿东西,我们先去吃早饭吧。”女儿蒋欢鹿说道。
“吃不下,你们去吃吧,我来看车。”丁惠芬说道。
“床位还没通知下来?我要打电话,也吃不下。你们先去吃,一会儿要关门的。”蒋颐达对娘俩说。在南州时,父女俩就商量好,去上海,提前网上挂号,就找长海大学。那里治疗肝病的技术更好一些,并且有蒋颐达的熟人。
“好吧。”蒋欢鹿拉着妈妈丁惠芬的手,跨上了食堂的台阶。
全家人来上海为丁惠芬求医,还没有接到入院通知,这让蒋颐达焦急万分。
“实在不行,还是找刘副校长?”蒋颐达如是想。
蒋颐达同刘副校长是20世纪七十年代军队医学院的同学,两人的关系一直保持着。刘副校长可能也退下来了,但他人缘好,老关系还是有的,我自己遇到了困难,就难为他一下?蒋颐达来回踱着步,他没有心思去吃早饭。
“找吧!还有什么事比这个大的?”蒋颐达心里下了决心。
蒋颐达取出眼镜,打开手机,翻阅着刘副校长的号码。
“喂,刘校长吗,我是蒋颐达。您最近好吗?”蒋颐达跟刘副校长通上了电话。
刘副校长很热情,让蒋颐达去家里坐坐,还要出来接。蒋颐达谢了,带着焦虑的口气说道:“刘校长,我家遇到了一点困难,爱人丁惠芬查出来是肝癌晚期。我们想来长海大学附属肝胆医院努力一下,昨天挂上号了,可还没有接到入院通知。我们已经来了,您能否帮助说句话。”
“噢,小丁病了,肝癌晚期?可是大事。这样吧,我直接找他们院长,具体事务,我让院长的孙秘书跟你联系。现在床位特别紧,可能不一定如你们的愿,请你理解。我这就联系,好吗,蒋院长?”刘副校长回话。
“好好,我们等着,谢谢刘校长。”蒋颐达回答。
蒋颐达挂上了电话,在自家停车位的过道处,来回走动着。一会儿南北向,一会儿绕着自家车边的空隙踱着步,焦灼地等着刘副校长的回音。
到长海大学附属肝胆医院员工食堂的蒋欢鹿,拉着妈妈丁惠芬先在食堂取餐窗口看了一遍,说道:妈妈这个食堂的伙食丰盛吧,这有全国好几十家口味的餐饮店供餐呢。指着中间的空位:“妈您想吃什么告诉我,先到那个地方坐着,我一会买了端过来。”
“我不饿,不要给我买了。”丁惠芬对女儿说。
“要吃一点的,不吃一会儿会饿的。”蒋欢鹿好像在哄骗小朋友一样,努力地劝说着妈妈。
转身,蒋欢鹿先把父母亲的早餐放在丁惠芬前面。再回去选了自己的早点。
“妈,我们先吃吧,爸爸打完电话就来了。”说着,把筷子递给了丁惠芬,丁惠芬接过筷子,摇摇头,表示不想吃。一只手托着腮帮,一只手把筷子放回了桌子上。
“爸爸,来吃早饭吧,人家快关门了。”蒋欢鹿接通了蒋颐达的电话。
“我不吃了,不饿,你和妈妈吃吧。”蒋颐达回话。
蒋欢鹿把从食堂打包带来的早点提到蒋颐达面前,蒋颐达拿出车门钥匙,打开车门,转过头看了一眼丁惠芬。说道:“刚才找了一下刘副校长,他说帮助找一下院长,让我们等着院办孙秘书的电话,我们就等着吧。”
天空的云层很厚,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稀稀疏疏,是苏南常见到的那种。空气好像不在流动,一家三人很不是滋味。蒋颐达打开了车门,让娘俩上车。丁惠芬说不用,她向天空看了看,说是不下了,外面空气好一点。
“没事的,人总是要生病的,关键时候,相信这些朋友还是会帮忙的。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蒋颐达说道。
丁惠芬看着蒋颐达,看看女儿,靠在车右侧的副驾驶门上。对着女儿蒋欢鹿说,“要不鹿鹿去上班吧。”
“我不去,反正请假了,想陪妈妈。”蒋欢鹿有些倔强地回答。
她走到妈妈身边,搂过丁惠芬的胳膊,头依偎在妈妈肩膀上。
蒋颐达还是在自家车旁的过道上,南北向走动着。有时瞄一眼手机,继续踱着步。再瞄一下手机,还继续踱着步。
“我们到前面球场旁边的树底下等着吧。”蒋欢鹿指着数十米外的地方,让妈妈提上小包包,挽着丁惠芬的胳膊,向球场旁边的树底下走去,找了个有连椅的位子,让妈妈坐下。
蒋颐达坐在丁惠芬一侧。自言自语地说一句:“嗯”,“在这里等好一点。”
时间过得是那么慢,全家人静候着,盼望着手机的铃声响起,可是还没有。
时光,对于等待的这仨人来讲,是那么漫长。
丁惠芬看着蒋颐达心急如焚的样子,也很心痛自己的丈夫,三十来年了,她喜欢自己的丈夫。无论在吉林,还是来到南州,蒋颐达自始至终关心、体贴着这个家。连父母和弟弟、弟媳妇,也对蒋颐达赞赏有加。除了工作,他考虑的就是家人,围绕着老婆、孩子、老人转。他待人宽厚,谨慎谦虚,有思想,有胆略,为人处世和善。他省吃俭用,不抽烟、不酗酒,没有蜚绯闻,从来不用自己操心。丁惠芬觉得,自己这辈子嫁给蒋颐达是幸福的。可是,不知这场厄运能不能躲过去!
丁惠芬一直坐在连椅上发呆。蒋颐达和蒋欢鹿在连椅附近踱着步。
午间时分,从食堂吃过饭的人陆续回宿舍了。
“爸妈,我们去吃点中午饭吧,你们早晨也没吃。”蒋欢鹿说道。
“我不饿,你们去吃吧。”丁惠芬看着女儿,轻轻地说道。
“我也不饿,你带着妈妈一起去吃一点吧。”蒋颐达回答。
“好,我也不去,咱们就吃点早点吧。”蒋欢鹿说着,去车里取来打包的早餐,解开塑料袋。
让妈妈挑了一点,又让爸爸挑了一点,给他俩递上刚买来的矿泉水。自己随意吃了几口。把剩余的早点投入了不远处的垃圾箱。
突然,一阵清扬的马林巴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盼望已久的全家人,目光聚焦到了蒋颐达的手机屏上。
一个生疏的号码显示了出来,蒋颐达迅速打开,传来了对方的声音:“喂,是蒋院长吗?我是长海大学附属肝胆医院院办孙秘书。刘校长和我们陈院长讲了您的事,你下午能来办入院手续吗?”
“好的,好的,孙秘书。我们已经在医院球场这边了,下午上班时我就能在那儿等您。” 蒋颐达回答。
下午上班时间,孙秘书来到门诊部入院窗口大厅,找到了蒋家三人。孙秘书带着蒋颐达很快办理了入院手续,交了住院押金,电话叫来了一位年轻的护士。“这是蒋院长和家人,你把她们领到肿瘤大楼五层,交给护士长。”
护士带着蒋家三人来到肿瘤大楼五层,丁惠芬被安排在三十八床。
“这个床位是一位老病号,喜欢在电视室看电视,看来又出去了。”护士小蒙指着三十七床介绍。
肿瘤科的护士长帮助丁惠芬换上了病号服,放置好了东西,吩咐有什么事可以按呼叫器或到护士站直接找值班护士。带蒋家人来的护士便挥手告辞。
“三十八床丁惠芬,”肿瘤科的护士叫着,拿着一叠单子,与姜医生一起来到了病房。
“明天早晨不要吃早饭,先作常规检查,这是抽血单、化验单,后天做心电图、心功能检查、B超,第四天上午做核磁共振。”护士把单子递给了蒋颐达。
“这是丁老师的主管护士,姓蒙,叫小蒙好了。我是主管医师,姓姜,叫我姜大夫好了。有什么事,就按呼叫器或直接到护士站叫我们。每次检查,有人会来领你们去的。”姜大夫介绍完后,与小蒙护士走出了病房。
“怎么要做那么多检查,这是什么医院?”蒋欢鹿表现出心情不爽的问她父亲。
“这是手术前必需的准备,正规的医院都要重新确认病人究竟得得什么病,到什么程度,各项检测指标是否符合手术要求。与别的检测为了多收费是不一样的。我们希望你妈妈再次检查不是那个病,是误诊了,那就开心了。”蒋颐达微笑着解释道。
“今天我们好好休息,一会儿鹿鹿订上你与妈妈明天的饭菜。我去周边找个住的地方,租上几天。”蒋颐达一会儿看看爱妻,一会儿看看宝贝女儿。抑制不住的眼泪,一下子涌满了眼眶,女儿递过餐巾纸给蒋颐达,上前一步,拍拍父亲的肩膀,以示抚慰。
这个家庭是多么幸福啊。自己与丁惠芬将过上休闲的退休生活。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在上海工作生活,平静、美满的生活就此掀起波澜。蒋颐达是个情商高的人,他怎能不为爱妻的处境,家庭这样的窘境痛心难过呢。
第二天一早,护士来到病房,领着丁惠芬去三楼抽血,做血常规检查。
下午,蒋颐达早早来到取单窗口,找到了丁惠芬的血常规检测单。AFP>6200ng/ml的数字映入蒋颐达眼帘,严重的肝肿瘤标志物异常。此时,蒋颐达的心跳得无比地快,他靠在楼梯扶栏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单子放进了裤子口袋。“再看看其他检查结果,再告诉丁惠芬和女儿吧。”蒋颐达想。
第三天下午做心电图、心功能检查、B超,第四天上午做核磁共振。蒋颐达到各取单窗口拿到了检查结果。他一张张地阅读,他想早点认证检查结果,多么期望是一场误诊。
蒋颐达取到了检查的最后结论:“肝癌Ⅳ级。”蒋颐达自己是医生,他知道肝癌Ⅳ级是肝癌恶性程度最高的一种。如同惊雷轰鸣,天哪,我们是多么不幸,悲情怎么会降临我们这个家庭。
蒋颐达避开电梯,选择了走楼梯。楼梯很静,只有蒋颐达一个人在走向五楼。蒋颐达按捺不住,泪水涌出眼睛。他眼睛模糊地一步一步地向上移,步履艰难,心中无比痛苦:“老天爷,我们刚想过过平静的生活,丁惠芬那么贤惠善良,怎么会得这个病呢?”
快到病房,蒋颐达从裤袋取出纸巾擦了擦眼睛步入病房。蒋欢鹿与妈妈正等着蒋颐达取回的结果。
“怎么样?爸爸。”蒋颐达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看女儿和丁惠芬。把单子、片子放到了病床上。转过脸,关上了病房门。他再也控制不住了,突然眼泪直流,抽泣了起来。
蒋欢鹿、丁惠芬预感不好。女儿一张张翻着检测单子,丁惠芬看了检查结论。递给女儿说:“不用治了,已是晚期,而且是恶性程度最高的那一种”。
“要治的,妈妈,会有办法的。”蒋欢鹿扑倒在妈妈怀里,哭了起来。
妈妈拍着女儿的肩膀,平静地说:“抽血的那天下午,单子两、三点就应该拿到了,可你爸爸没有给我们,我就知道不好,这是你爸爸的好意,我是干这行的,让你爸爸决定吧。”
蒋颐达坐到丁惠芬病床旁,擦了擦眼泪,分别抽了几张纸递给丁惠芬和女儿。三个人又抽泣了一会,蒋颐达拍了拍丁惠芬,说道,“我们要治。这是国内最好的肝胆专科,相信老天爷会眷顾我们的。”
“没用的,我们回去吧,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丁惠芬看着蒋颐达说。
“不行,妈妈,你那么年轻,听爸爸,听医生的吧。”女儿哭着对丁惠芬说。
就是去年没体检,来势是那么猛!蒋颐达说着,接过姜大夫递过来的手术征求意见表,签上了“同意”及自己的名字。
8. 柔肠百结
仲夏,风静得一点儿也没有,而树上的知了却一股劲地叫着。
午饭即将结束,赵茹颖让孙柏年再吃一口,可对方先是不看赵茹颖一眼,然后倒是眼睛直直地盯着。突然,“哗啦!”一声,孙柏年把靠近他右手的两只碗碟划拉到地上去了。
突如其来的响声和先生瞪大的眼睛,着实把赵茹颖吓了一跳。赵茹颖急忙拍着他的肩膀,问道:“怎么啦,怎么啦?”孙柏年低下头不吭气。
赵茹颖刚蹲下身子,准备把地上的碗碟捡起来,孙柏年又把一把汤勺划拉到了地上。赵茹颖起身转过来,问孙柏年:“怎么回事,怎么不高兴啦?”
孙柏年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怎么啦,怎么啦?”赵茹颖摇着孙柏年的肩膀,“怎么啦?你不高兴说啊!我的冤家啊!” 赵茹颖摇着孙柏年的肩膀,一边摇,一边哭着。
孙炜左肩背着双肩包,开门听到妈妈的哭声,看到爸爸脸部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盯着大门,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喊了声,“妈、爸。”
“儿子啊,你来啦。不知你爸怎么不高兴。”赵茹颖一边哭诉,一手搭着孙柏年的胳膊,怕他歪倒,一边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碗碟。
“爸,怎么啦,有什么不高兴,还是不舒服?”孙炜弯下腰,好像当年父亲问他一样。
孙柏年脸还是板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大门。听到门口有人打招呼进门来,转过头看到蒋颐达来了,他板了的脸才松弛了下来。蒋颐达看到屋里气氛有些紧张,倒是笑眯眯地问道,“怎么啦?一家人声音都没有?”
“蒋叔叔,您来啦。”孙炜打破尴尬场面,热情招呼着蒋颐达。
“怎么啦,孙工,不舒服啊?” 孙柏年的脸平和了下来,但还是没有说话。
“吃饭前还是好好的,快吃好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不高兴,发起脾气来了。蒋院长,家里乱乎乎的,不好意思。”赵茹颖说道。
孙柏年紧闭的嘴唇挪动了一下,闭了闭眼,意思想睡觉去。赵茹颖跟蒋颐达打了招呼,让他跟儿子先坐一会儿,自己推着先生休息去
安顿好孙柏年休息,赵茹颖回到客厅,见到蒋颐达与孙炜聊着,顺便问道,“丁惠芬怎么样?”
“治疗了一个周期,这几天在家静养。抽空,我来看看孙工。” 蒋颐达答道,心情有些沉重。
“我对孙柏年好好的,他怎么发起脾气了呢?”赵茹颖急切地想找到答案。
蒋颐达想了想,还问了饮食、睡觉等几个日常生活中的问题,解释道:中风患者在康复过程中,有时很躁狂,是因为脑出血患者会留有一些后遗症,他们失去动能,无论做什么都要别人协助。这其间他们是很自卑的,所以情绪上会很不稳定。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就要多多体谅和鼓励他,让他积极配合,以此来缓解情绪,协助恢复。
蒋颐达看着赵茹颖和孙炜,继续介绍,对脑出血患者除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外,还要注意心理护理。在生病期间,家人就是脑出血患者的主要精神支柱,在这时候家人一定要多鼓励他们,多支持他们,这样有助于提高他战胜病魔的信心,心态好了,病自然恢复得也就快了。
“好的,谢谢您对我们的解释和宽慰。”赵茹颖发自内心地道谢。
“怎么样,孙炜,最近很忙?”蒋颐达关心地问孙炜。
“还好,叔叔。”孙炜看着蒋颐达微笑着回答,并转向母亲,“哎,妈,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孙炜把想帮助孩子学习水上、空中航模,有时间学学无人机,自己也好有个提高的想法,跟在座的母亲和蒋颐达一块儿说了。
开始,赵茹颖觉得孩子够忙的了,事业要努力,个人问题要解决,不要去揽那么些事在身上,两人谈话有些不投机。
蒋颐达看着母子在谈事,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孙家。
孙炜是个好孩子,耐心跟母亲分析,事业要努力,个人问题要解决,但都急不得,自己会用心做好每一件事的,妈妈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示意孙炜,随你定吧。
晚上,赵茹颖陪着孙柏年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孙柏年还是那么呆呆的,眼睛一点没有转动,虽然屏幕上报道着社会万象,经济大势,灯红酒绿,战火硝烟,这迅速变化着的大千世界,对于孙柏年似乎看归看,一点没有反应。
赵茹颖好像有心事。她看了一眼孙柏年在平静地看电视,便起身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搜索起蒋颐达介绍的有护理中风病人的心得体会、经验教训,书籍、光碟。
赵茹颖滚动鼠标,仔细翻阅遴选着与护理孙柏年中风疾病相关的信息。蓝色的荧屏闪烁着,将发现的自己想要的,放进了自己的文件夹。“孙炜,你来一下,”赵茹颖朝着孙炜的房间喊道。
“什么事?妈。”孙炜走了过来,一手搭在妈妈的肩上,一手按在电脑桌前,观看着赵茹颖手中鼠标搜索的位置。
赵茹颖打开文件夹,把刚才寻找到的介绍中风病人护理的相关心得体会、经验教训,书籍、光碟,一一打开,高兴地给儿子看,吩咐孙炜到市里的图书、碟片市场看看,帮助买来需要的两本图书和两片光碟。
“妈,你再研究下去,可以当专家了。”孙炜调皮地跟母亲玩笑着说。
“是啊,护理你爸爸这样的病,会和不会,用心和不用心是不一样的。来,老头,咱们开始上班。”赵茹颖与儿子走出电脑房,来到孙柏年身边,为孙柏年准备晚上睡觉前吃的药、洗漱和理疗用品。
赵茹颖拿来孙柏年专用的喝水杯,渗入相应的开水和凉开水,放到先生跟前,再打开沙发边上五斗柜的抽屉,从一个个药盒里、瓶子里取出晚上孙柏年需要服用的药片,让孙柏年一口一口服下。
赵茹颖把孙柏年扶到洗手间,帮助他洗脚洗脸洗下身,而后扶他回两人的房间,帮助他脱去衣服,换上干净的内衣,让他躺下。打开空调,保持屋内的相应的温度,然后为孙柏年进行按摩。
灯光下,赵茹颖脱下自己的外衣。她从医生那里知道,她坚信按摩法是常用于中风病人恢复的一种最好方法。她用手的掌部或指腹在她先生胫骨部慢慢做着往返直线按摩,在较浅的作用部位,一会指摩,一会儿掌摩,动作娴熟、灵活。
按摩师是辛苦的,不一会儿,赵茹颖额上渗出了微微的汗水。刚做完按摩,她又开始拿捏法,她一会用拇指,一会儿换成其他各指,以不断地适当用力,拿住肌肉、肌腱,一捏一松,以挤捏肌肉、韧带组织。孙柏年舒服得一动也不动,如同孩子一样听话。她用自己的心,通过自己的手,期待着先生早日康复,回到过去的美好时光
9.倾心全力
前几天的化疗,丁惠芬异常痛苦。呕吐、厌食、脱发、疼痛、无力,免疫力下降,常见的副作用在她身上已经出现。曾经是护士长的她,深知这样的痛苦才刚刚开始,下来的日子更是难熬。
癌症化疗通常二十一天为一个疗程,这样的疗程一般为四至六个,多的要八个。休息了一阶段,丁惠芬的身体暂时调整了少许。
蒋颐达脑子里装的全是丁惠芬,他知道妻子这病难以治愈,但这个人太好了,必须倾注全力,付出一切来救她。何况,自己在医务系统还有点优势。
六个疗程过去了。丁惠芬住进医院进行复查,抽血、B超、心电图、核磁共振,全套复查结果令人心碎,病人的患处不但没有变小,反而在发展。企盼好的效果没有到来,反而还在扩散,蒋颐达眼泪夺眶而出。他拿到结果,没有直接回病房,也没有坐电梯。他还是走楼梯,让自己的心平静一点,希望自己的眼泪不要让丁惠芬看到。
女儿是暖身的小棉袄。自丁惠芬转回南州治疗后,身在上海工作的女儿,心里始终想着在老家的父母。尤其是需要住院化疗,女儿有时还带着先生驱车一起赶来,照顾妈妈。帮助妈妈洗头、擦身,弄点可口的。一家人为着一个目标,希望丁惠芬身体早点摆脱病痛,早点出现康复的奇迹。
曾是医生的蒋颐达,想到了丁惠芬是不是基因突变了。他跑到基因检测中心,与肖主任商量能否做个基因检测。肖主任认为需要的话做一个,并马上作了安排,两人确认明天就测。
蒋颐达回到病房,丁惠芬从熟悉的先生脸上,看到了他面露的难色。蒋颐达坐在妻子病床一侧,把她还是满手背暂时封堵上的输液管的手轻轻地挪过来,小心地握在自己的手里。告诉爱妻,想帮助丁惠芬测一下基因变化,以便确定下一步治疗。可丁惠芬不同意检测,她说这次看病自费项目那么多,还去花那么多钱?反正这样了,坚持不测。蒋颐达与丁惠芬解释,坚持要做,可丁惠芬挣脱了蒋颐达握着的手,自己转过身去哭开了,并且是那么凄惨。一旁病床的病友听了,也为之动容,她劝丁惠芬,你老公多好啊,那么帮你,全心全意,还哭干什么?
恰在此时,医生走进了病房。问怎么啦,病友说了原委,医生说她就是来告诉要做个基因测试,看看是不是突变了。丁惠芬才停止了哭泣,心里感觉到了蒋颐达的真心与痛苦。
结果出来了,丁惠芬确实是基因突变。原来使用的顺铂、瑞滨、依托泊苷等一些药品,现在需要根据MET突变情况,更改成使用克唑替尼、卡博替尼为主的治疗方案。以延缓病情发展,减少患者痛苦。医生告诉蒋颐达,卡博替尼没列入医疗报销,并且现在断货,需要患者家属自己购置。
父女俩商量,还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就此,他俩分工,蒋颐达立即筹措资金,蒋欢鹿紧急联系上海的朋友,帮助丁惠芬找到市面断货的药物。同时,上海、杭州、北京、南京,哪怕有一点自己的关系,包括中医、中西医结合的,也要尝试。
女儿是最疼母亲的,她祈祷妈妈身体的恢复。蒋颐达跟女儿商量,妈妈是必须救治的,治疗需要钱,实在不行就把城里的房子卖了,确保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条件帮助丁惠芬治疗。
蒋颐达把自己的房子挂到了网上,电话询问和现场察看的人真不少。卖房的消息让来看望丁惠芬的亲戚透露了。她把蒋颐达叫到身边,问了情况,好一个痛哭。她说这房子是她俩几十年奋斗唯一值点钱的家产,把它卖了两人就没有更值钱的东西了。再讲,她走了,他老了,也总有个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城里有个房,生活可以方便点。自己真正要走了,还有什么值钱一点的东西留给宝贝女儿?丁惠芬要求蒋颐达立即撤下挂在网上的房子,她还埋着头在哭泣。夫妻俩都深知,这都是为了对方考虑,是几十年恩爱夫妻的选择。蒋颐达心情十分纠结,为尊重爱妻的意见,只能这样办了。
哪怕倾家荡产,也一定要以最好的药和医护来救治丁惠芬,蒋颐达的信念坚定不移。
他查得全部存款,减少一切不必要的开支,确保每一个周期三、四万元中、西药费的开支。因为,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要让丁惠芬尝试一下。
肿瘤的治疗有其周期性,通常,二十一天为一个疗程。也是,第一周住院化疗,第二、三周出院调养。化疗开始,病员会非常难过,第六、七天,会适度舒服一点。这已是化疗后将快回家调养了。
医院的病号永远那么多,电梯永远那么拥挤。电梯里,一位男性突 然问:“请问,你们感到这所医院治疗肿瘤的医疗技术和服务怎么样?”丁惠芬感到这位男人的声音和脸庞很熟,“治疗肿瘤的技术你们自己感觉,反正 住院的人很多,找个床位很困难,服务是一流的,对肿瘤的医治基本是世界 上通用的这几种方案。”丁惠芬带有自信地回答。“噢,那我们也住进来。” 男士回答。
在病房间的走廊里散步,丁惠芬又碰到了已经住院的在电梯里遇到的这对夫妇。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位男士是电视节目主持人龚湘。这些天,这位先生经常拿着饭盒、水果、用品,上上下下,满头大汗,来回奔波。应邀,丁惠芬来到她们的病房。龚湘夫人介绍:“我们夫妻俩各有很好的事业,只是苍 天没眼,让我得了病。好在先生和儿子很用心,在帮助我渡难关。”“大姐,你是有福的人,能看到你家人很疼你,有时,你先生一头乱发、卷着裤腿,还一个长一个短,哪像个著名主持人!好好养吧,病会好的!”大家哈哈地笑了起来。
住院,是容易让人心烦的事情。只要能自理,丁惠芬总劝家人或回家或找个地方休息会儿。总是自己打饭、洗衣、洗澡,去做 B 超等各种检查,取回检测的单子。她计算着每天的支出,为治病花钱而舍不得。丁惠芬十分理解家人的付出和陪床的辛苦。“让你们跟我一起受了那么多罪,下辈子好好还吧!”她对陪床的家人幽默地说。
亲戚送了两只野生甲鱼等高档食品,让蒋颐达带给丁惠芬补补身子。丁惠芬打开篮子,看到这两只野生甲鱼鲜活可爱,她自言自语:“怎么舍得吃呢?我们把它们放了吧,放生比我吃了心情还好。”晚上,丁惠芬把甲鱼放在一个大盆内,喂了点吃的,换了点水。翌日,丁惠芬穿着便衣,让蒋颐达拿着甲鱼,一起到医院边上的河边放了这两只野生甲鱼。看到生物自由地游向水中的一刻,丁惠芬的心内洋溢着无比的高兴!
10.调养间隙
回家调养,好友葛琪夫妇送来了两只野鸭。丁惠芬打开笼子,只见这两只野鸭披着一身油性十足的彩色羽毛,脖颈高昂、眼睛闪亮,十分健壮可爱。“太可爱了!我们把它们放了吧,放生比我吃了还好。”蒋颐达的心是矛盾的,一方面,要看到丁惠芬的心情;另一方面,要看到丁惠芬需要营养、好友的内心。看着野鸭,看着丁惠芬,蒋颐达同意:“放生吧,祈求上帝保佑我们丁惠芬。”蒋颐达驾着车,到新建的帕堤欧花园休闲观光湖里放生这两只野鸭。看到生灵自由飞翔、停下、回头看望、再飞翔泊在不远处的湖面,高昂着头,“嘎嘎”地叫着,丁惠芬的心是那么的兴奋!
湖面恢复平静,两人在林荫间漫步,缕缕思绪涌向蒋颐达脑海。有人说,女人的大气优雅,不但是外貌,更体现于丰厚深刻的内涵,蕴含于举手投足、眉宇和谈吐之中。她懂得时尚会昙花一现,不会因时尚潮流而盲目效仿。她会以高尚的品格来保持恒久,不会因偶然的成功而欣喜若狂。她可以淡然而快乐,悠然而幸福,无忧而轻松,不会因为一丁点不悦而沮丧。她不为因为一点名利而争得面红耳赤,更不会因为钱财而去不论亲属朋友。她会让深邃而内敛的品行,以她拥有别样的雍容和尊贵,以安安心心做好最本分的角色——贤惠的妻子、孝顺的女儿、慈爱的母亲、贴心的朋友、好相处的同事。悠闲时,她可以在阳光沐浴中读喜欢的诗歌。夕阳下,她可以和最亲的人漫步林间,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卷云舒。
蒋颐达感到自己是幸运的,身旁的这个女人,就是无数男人想找的这类大气优雅的女人。
平和生活,需要内心的寂静和良好氛围。
太湖,中国五大淡水湖之一,是镶嵌在长江三角洲上的一颗明珠。呈椭圆形的太湖,如同腹中胎儿,周围三万六千顷。她“包孕吴越”,以乳汁滋润着广袤大地。太湖,有“一湖跨三州”之说,古即包含东吴(苏州)、中吴(常州)、西吴(湖州)这三个地方,事实上就是一个环太湖城市群,是中国著名的环太湖风景名胜区。
太湖地域近海,气候温和。鱼米丰盛,物产富饶。光鱼类就有 106 种,林果茶植物类 300 多种。以粮仓、绸库、主税传奇天下。太湖及其周边的大多数县市区,早在改革开放初期就进入全国经济百强的前十位。苏州的 GDP、生产总值、税收一直保持在全国大中城市的前五位。这个区域文化底蕴深厚,大众生活小康,民风善良朴实。奇胜甲东吴,苏州的确是闻名中外的文化之乡、旅游之乡、生态之乡。
在医院又一次复诊后,丁惠芬回到了家中疗养。家是温馨的,亲戚、领导、同事来家看望,大家给予丁惠芬以精神慰疗。
从日本学成归来的陈松处长,介绍学得的秘方,送来与学友研发的精致灵芝孢子粉,一连数年无偿让丁惠芬服用。畜牧局的钱副局长、资源开发办姜主任、质量陆处长、环能秦处长等,传递了上海名医治疗的新思路和好友的新方法。苏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临湖镇卫生院的领导、医生随问随答,有问必答,给予了很大方便。丁惠芬、蒋颐达生活在美丽的太湖之滨的温暖阳光中。
碧螺山庄坐落在吴中区碧螺风景区环山路 1 号。好友周友和邻居陈荣、小鲍夫妇,相处一直很好,想利用这个对外称江南茶文化博物馆的宝地,请丁惠芬嫂子出来看看,观赏这家乡的丰硕特产和美丽景色。“不要麻烦了,以后再说吧。”丁惠芬婉言回答。“没事的,看看浙江人打拼的成果,有启发。”周友、陈荣、小鲍坚持。主人介绍完博物馆的图画实物后,把丁惠芬、蒋颐达领到了餐厅。
主人介绍:“我是浙江人,来苏州发展,前些年改制,把东山茶厂买了下来,现在,茶厂的资产、技术人员全归我了……”“浙江人领导江苏人,外来人管理本地人。”丁惠芬赞美起浙江人的吃苦、精明。谈思想、聊观念、讲吃苦,在浓厚的气氛中,参观、品茗,上山观赏,好个开心。
秋天,坐落在太湖之滨的国家苏州种子站,水稻一片金黄,写着江南A8 号、长江 06……良种品名的号牌随着沉甸甸的稻穗舞动着。玻璃大棚里阳光明媚,信息系统传输着图像画片、湿度数据,灌溉系统喷淋着水雾、液体肥料,循环系统置换着大棚里的气体、调整着室温,周末,丁惠芬、蒋颐达顺路路过种子站,巧遇林波站长带着科研人员在这里加班加点,在完成种子收获时节的现场评价。
看到嫂子和蒋颐达,林波站长上前热情相迎。“那么多水田试验方、蔬菜大棚,你们很不容易,建得真好。”丁惠芬说。林站介绍:“这儿育的是水稻种,这边育的是蔬菜苗,那儿是新研发的番茄、黄瓜品种……小戴,摘一些,让嫂子尝尝。”“我们不要,家里有。”丁惠芬不好意思地推辞。“你们家里的不如我们的好吃,这是有机的。”林站开着玩笑。“拿上吧,大家的一点心意。”在一旁的蒋颐达说。
林芝大棚黄粉喷吐,林芝生长一派生机。张向、吴明书记一直关心着蒋颐达和老伴,他把自己的得意村民介绍给蒋颐达:“我们的小葛自学成才,林芝培育非常成功。你若需要孢子粉,就拿一些。”蒋颐达问清价格,给丁惠芬买了少许,用作品尝。
太湖清水螃蟹,在外有一定的知名度。西风起,是螃蟹最肥的时候。温清处长与蒋颐达商定,到太湖边踏一次秋,问候一下默默奉献的家属们。温清处长,俞建、周有、张向副处长,在爱人的鼎力支持下,带着处里全体同事和孩子,来到太湖边的螃蟹养殖场,与蒋颐达、丁惠芬会合。丁惠芬、家属们同孩子们看到打着架的强健的大螃蟹、清水中游动的鱼儿、湖岸上跑动的鸡鹅,欢快极了!
蒋颐达、丁惠芬所住的临湖镇,以东西临湖而起名。小镇是前些年由渡村、浦庄两个镇合并的。地处苏州城西南,南邻东山镇。小镇行政站所管理机构及学校、卫生院等基础设施比较完善。天然气、污水处理网与小镇直通。帕堤欧、水路十八湾、太湖缘、托斯卡娜、聆湖别苑等小区建设别具风情、宁静安逸。
光阴荏苒,葡萄熟了。门前的两棵,一棵叫“黄金指”的优质品种,色彩艳丽、晶莹剔透;一棵叫“巨峰”,属欧美品种,自然无核,皮呈紫色。摘下尝鲜,味道香甜,肉质细脆。进入秋天,石榴已经逐渐成熟。有的张开了娇艳的嘴,露出腹腔内红宝石似的果子。无花果由绿到红,由红变成淡黄色,真让人馋涎欲滴。
每有收获,丁惠芬会让路过的邻里品尝,听取大家对水果的评价。或者告诉邻居:“我们经常回北京,水果熟了不吃也是浪费,你们孩子愿吃,就不用客气,也不用打招呼,自己摘就行。”或挑些好的,送到邻居家中,让邻居老人孩子一起享用。“谢谢丁护士长。”邻居家长教着自家的孩子。
秋天,银杏树叶一片金黄,风一吹动,像黄蝴蝶一样飞舞着落在地上。路旁来了两位农民夫妻,说是盐城人,一人拉着一辆人力车,拉着满满的两车准备喂羊的草。男的自我介绍:“来这儿给一个孔姓的羊毛衫厂老板打工,看护银杏树林。十多年了,把孩子也带来了。女儿在本镇,儿子在昆山。”蒋颐达与他们打招呼,提出想捡些银杏。老乡说:“捡吧,只要你们愿意。”这些年,银杏丰收,却浪费很大,丁惠芬太舍不得了。拾了一会儿,银杏多得没处放了,就来到车旁,从车后厢找了两个袋子。再走进银杏树丛,只看到路中、渠旁、树上、地下,有的还成串挂在已透空的树枝上,有的掉落在金黄色的银杏树叶里。无论在地上捡,还是在树上摘,这个时期的银杏果的品质是一样的,剥出来都很新鲜。收获总是让人喜悦。因为要上班,只能喊:“停,回家!”但总喊而不停。晚饭时,看到爱人在微波炉里烤了一些。丁惠芬吃了一半,给了蒋颐达一半。银杏很香,特别新鲜。她说每天吃几粒,对人的健康有好处。
冬去春来,寒冷渐退,又到了荠菜飘香的时候。丁惠芬十分喜欢挖荠菜。住家不远处,有几片银杏林,银杏林下的荠菜,一簇簇,散落在松软的杏树垄上,太喜人了。同伴们经常邀请丁惠芬一起去挖荠菜,她总是一叫就到。如果去的人少,丁惠芬就开着车,招呼同伴一起坐上自己的车去。每来到地里,丁惠芬会蹲下后一声不吭,聚精会神地挖个不停。不一会儿,满头大汗,挖上一篮子。替人家再挖一些,便扭着秧歌上车把家回。马兰头,在温润的春风和春雨中生长。3、4 月间,一株株顶着嫩绿的马兰头,随意而野性地蓬勃着。同伴介绍,马兰头有野地和种植的两种,野的相对味道浓,好吃些。马兰头有着良好的清热利尿和降压等功能,常吃马兰头,可以起到保健作用。丁惠芬与她的伙伴,一边踏青,一边来到地头、溪边,用手中的小铲,熟练地挖起了马兰头。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蒋颐达丁惠芬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蒋颐达正要说话,丁惠芬在被窝中轻轻碰了碰紧挨着的蒋颐达的手,示意不要出声,并注视着房间西侧的墙壁的难得景象。只见阳光透过南侧的窗户斜射到房间的西墙上,站在窗外墙壁上的两只小鸟的影子,透过阳光射到了丁惠芬、蒋颐达俩房间的墙壁上。上个星期天在,今天早晨还在,只是影子稍微移动了一点点。去年此时,他们为它照了个像,今年这个时候鸟又站到了这个位置。
丁惠芬喜欢与先生一同散步、上街、走乡下。她处事自然洒脱,喜欢把自己最好的给予亲戚、朋友、邻居。到街上买菜,看到叫喊的,如同早就是熟人一样,打招呼、买东西,总给人以美好的感觉,如同春天里的太阳。有时连零钱都不要人家找了,还多给几个钱。她总说:“这些人不容易……也算是我们积点德、求个内心宽慰吧。”
经过美丽乡村建设,锦鲤村的漂亮开始展现了出来。村里的河河水常年流动,清澈明净。蒋颐达、丁惠芬会感到十分开心,好像置身于澳大利亚黄金海岸出海口处的河道旁,很想找条橡皮艇在河中畅划荡漾一番。“当年一位一位正在摇船的青年脑海思绪涌动,一刹那,从船上一跃而起跳到岸上,找到乡政府在接兵的王排长,报名参了军。今天,当年的年轻人,回到了跳离船上岸的地方住了下来,真是做梦一样,转了个大轮回。”蒋颐达重复回忆着过去。“还带回了一个家呢!可以写小说、拍电影了。”丁惠芬在一旁仰看蓝天,云舒云卷,笑着补充道。
几年的精心养护,村里道路两侧、小公园、河边树木花草绿地生长起来了。桃花、梨花、海棠花,一簇簇,压满枝头,成了一条彩色花廊,一片片彩色花亭。有时,你可能分不清花朵、花蕊、花萼还是花瓣,凝固在这灿烂的春天里。道路两侧的植物丛,点点萤火忽明忽暗,让人回到金色童年。一簇簇的花朵,加上各家在庭院里鱼池、小桥、沙坑、假山的点缀,仿佛到了植物园、小公园,给人以一种热情、温馨、奔放的感觉。住家阳台上的玻璃窗内,几乎每天能看到各色花朵、不知名的鸟,还有几只几乎没有人管理的猫在玩耍。
丁惠芬喜欢音乐。有空余时间,她会按照琴谱或自编的乐曲弹奏一番。琴的主人那么投入,有时嘴里还哼着。那琴声,如同天籁,轻灵、缥缈,很快会把你带入深厚的水乡景色,稻田、鱼池、芦苇、杏林,白鹭、水鸟,享受那宁静、朴素、柔美。早晨,阳光洒满大地。
只要丁惠芬身体舒适,蒋颐达总会提着苏南特有的四角竹篮,一起来到锦鲤村的农贸市场。靠着太湖半岛的独特地理优势,菜场随季直供。农民自产自销的金花菜、蓬哈菜、鸡毛菜、豆苗、茭白、大蒜、竹笋、青椒、苋菜、白菜等具有本土特色的蔬菜尤为新鲜。有些老农,尽可能地使用有机肥,少用农药,卖的菜质量上乘,人见人爱。
特别是鱼市,很多人喜欢闻鱼腥味,喜欢尝新。哪怕今天不需要买,也会走过去欣赏一番。每当早晨和傍晚,当地渔民总会将他们捕获的野鲫鱼、野鳜鱼、野甲鱼、野草鱼、野鳗鱼、野昂刺鱼、野白鱼、野鳊鱼、野黑鱼、野黄鳝、野黄颡鱼、野鲤鱼、野青虾、野小杂鱼及野太湖蟹等拿到这儿,有的卖者为自己的成果洋洋得意,吹嘘一番,有的也会拿人工养殖的冒充野味,只能凭购买者的经验和眼力去判断真伪了。
丁惠芬对摊位看得很认真。让人痛心的是,一些人,尤其是一些在住的外地人,采用电触、张网等形式,将一些幼鱼、小鱼偷捕到了市场。“鱼那么小,捕上来了,太可惜了,怎么没人管管?”丁惠芬难过地说。确实,这与西方国家保护生态的意识相比,让人感到遗憾。丁惠芬买了蒋颐达喜欢吃的猪腿骨,蒋颐达买了些丁惠芬喜欢吃的荠菜,还有需要帮助爱人滋补的野鳜鱼,回家了。
丁惠芬喜欢上了古典圣乐,尤其喜欢儿童唱诗班特别是童声合唱团那纯净的声音,听着觉得非常安宁愉悦。世界各民族在两三千年前大都有了弹拨乐器、拉弦乐器,均属于二度平面,唯独西方的器乐、声乐引入了空间函数的概念,进入了三维领域。这正是信仰灵魂对无限空间、对神圣存在追求的标识。表面看来音乐和数学两大领域无关,实际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渊源。
丁惠芬特爱干净。有时身体虽不舒服,还是坚持收拾卫生,尽心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她喜欢晒被子,因蒋颐达一盖热被就容易感冒,她就以今天晒了明天用的办法讲究着卫生。她在整理橱柜时,喜欢把衣物全部取出,堆在地上,而后一件一件重新码放。她喜欢先擦家具,后擦地板,擦好后还要检查一遍,不满意的地方重新擦拭,直到满头大汗。她护士长出生,几十年如一日,辛勤付出,总爱把家拾掇得干干净净。
周末,阳光射进家中,带来了生机和温馨。收拾完家务事,丁惠芬打开琴盖,弹起了她喜欢的曲子,哼起了她喜欢的歌曲。蒋颐达欣赏着丁惠芬的琴声、歌曲,翻阅着杂志报纸和资料。小区入住的人不多,显得格外宁静。琴声、歌声、鸟声,好个惬意。因动过手术,丁惠芬右胳膊使不上劲,从北京带回的乒乓球拍、羽毛球拍、网球拍一直搁在贮藏间。两人开始散步,边走边聊。
窗外,微风吹动着树叶;屋内,聊着家庭,谈论着生活。“家庭上有老、下有小,不吵不闹的很少。所以男女在一起要学会‘和稀泥’。婚姻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不必什么事都太计较、太在意。生活在芸芸众生、大千世界里,难免会泥沙俱下,倘若生就一副‘容不得沙子’的性格,那只会弄得对方很累,自己也累。与其这样,不如抱着“和稀泥”的超脱与达观,把过日子当成一场过家家,才会过得水泥交融。”丁惠芬与晚辈交流着……
蒋颐达的亲戚好像商量好似的,几乎每周会有一家带着孩子来看望蒋颐达、丁惠芬,交流近期的思想、家事。“丁惠芬休息得好吧?气色挺好的。”亲人与丁惠芬聊天,喜欢拉着丁惠芬的手,一会儿抚摸着手心,一会儿抚摸着手背。“挺好的,这里空气好,院子也漂亮,心情舒畅。”丁惠芬回答。来人总会帮助蒋颐达、丁惠芬整理卫生,收拾院子。人来人往,笑声飞出窗外,全家人其乐融融。
世界优秀童声合唱团一般由清一色的男童组成,被誉为“歌唱着的天使”。他们正统的美声唱法,温柔而和谐,近似女声,却比女声更为纯净。无论是世界名曲,还是和美静谧的教堂圣乐,或是悦耳动听的民谣,经由童声合唱团唱来,那圣洁的童音会令人如沐春风,沁人心脾。
丁惠芬沉浸在动听的音乐里。童声合唱团银铃般清脆的歌声丰富动听,柔和婉转,让人犹如置身于古老而开阔的原始森林,青葱的树木和婆娑的阳光在音乐中折射,圣洁而宁静。那清澈纯美的歌声,抚慰着每一颗渴望平静的心灵,伴随着人们度过那些宁静的时刻。天使般温暖的歌声能抚平伤痕,找回人们那最初的纯真。“把蜡烛吹熄,太阳升起来。”这是当人类看见一个无可比拟的光芒时很自然的反应。丁惠芬通过对生命灵魂的理解,通过音乐,走到阳光之下的世界。人从尘土中来,又返回尘土,一个接着一个的步履,历经劳苦的人们啊,你们有福了;因为上帝的爱,已包容了这一切,不论是活着的或是安息的灵魂……
丁惠芬虽然随时面临疾病的侵扰,但坦然乐观面对一切,还经常关心他人。她对生命的认识非常朴素真实,不知底细的人看见她,都觉得她非常健康,非常阳光。这正是丁惠芬平和心态的自然反应。
11. 回天无力
春节来临,蒋颐达备了不少货。太湖猪肉、澄湖野生青鱼、土鸡、土鸭、水八仙,大对虾、黄鱼、大海参、牛羊肉等。自购加上朋友送的年货真不少。
农历三十,是中国传统的除夕夜。女儿的公公病危,就与她先生、孩子一起去他老家了。丁惠芬坚持起了床,在客厅里走了几步坐到了蒋颐达正在包饺子的桌子旁,她包了几个,觉得累,“哎”地叹了口气,放下了。蒋颐达给丁惠芬杯子里加了点水,端来了饼干盒,挑了个山楂片递给了她,说道,“你别动了,看着我弄就行。”
按照年俗,蒋颐达做了几个菜,倒了点红酒,递过筷子,招呼着丁惠芬开始吃年夜饭。蒋颐达讲述着女儿从小到大每逢过年的趣事,丁惠芬听着,有时接句话笑一下,多数听着蒋颐达的唠叨,她知道他是尽可能地热闹着年夜饭的气氛。吃罢,丁惠芬说要去躺一会儿,便回卧室去了。
屋外,一阵阵的鞭炮声由小到大。蒋颐达收拾好厨房,来到房间,打开电视机,问丁惠芬是不是要看一会儿?丁惠芬说:“你看好了,自己不是很舒服。”蒋颐达让她转过身,帮助她按摩起来。春节晚会开始了。他把电视机音量调轻了一点,她告诉他不要紧的,你看好了。
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丁惠芬提醒蒋颐达,快十二点了,你买的鞭炮去放了吧。蒋颐达经妻子一提醒,告诉丁惠芬,让她在窗户上看自家的鞭炮。他到门口的空地,对了对窗户上爱妻能够看到的地方,动作麻利地取出鞭炮、烟火点燃了起来。鞭炮很响,“噼里啪啦…”清脆震耳,与外界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刹那间如同万炮齐鸣,夹着刺鼻的硫黄味冲了过来。稍隙,要放烟火了,蒋颐达转过脸,对着自家窗口喊道,“丁惠芬,看到了吗?”蒋颐达想帮助爱妻让鞭炮冲冲晦气,迎来新的希望,可窗口没有回应。
回到房间,外面阵阵鞭炮声及焰火光亮传入屋内,电视里的“春晚”仿佛也在上演“哑剧”。蒋颐达问丁惠芬,“你没看看?”丁惠芬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答道,“没看,听到了。”蒋颐达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妻子的痛苦,她在尽可能地配合,让这个家有点过年的氛围。她知道自己也许是听到人间辞旧迎新的最后一次鞭炮声了,而先生始终是那么努力,让妻子摆脱痛苦,笑迎2016年新春的到来。
无论起床、上洗手间、甚至坐下、站起,丁惠芬觉得越来越喘,双腿无力,低烧一直不退,许多室内活动都需要他的帮助扶持了。
蒋颐达觉得丁惠芬的身体每况愈下,必须住院去,那里有氧气,吸着氧气人能舒服些,同时进行一下检测看看用的进口新药管不管用。
来到医院,又是一轮抽血、B超、心电图、核磁共振。当天下午,蒋颐达忐忑地去打印复查结果,身体的主要指标令人大失所望。第二天、第三天下午,复查结果都陆续出来了,病人的肝癌细胞正快速扩散,患者胸腔已经感染,腹部已经积水。期盼好的效果没有到来。蒋颐达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一股热泪夺眶而出。他还是选择走楼梯,让自己痛苦之极的心情在僻静的地方宣泄出来。
主治医生请了相关科室的专家对丁惠芬的病情进行集体会诊,研究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一致认为,丁惠芬已经到了抗药阶段,癌细胞的增长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主张开始保守治疗,也可以带药回家去,照顾好后期生活。他们征求家属意见,正好女儿请了假赶来看望妈妈,蒋颐达与女儿一起听取主治医生的意见。
蒋颐达是医生出身,他知道,这意味着医院已确定对丁惠芬放弃治疗,只是作一些保守性的、宽慰性的护理。他看了一下女儿,脱口而出:“我想还是要想办法的,我们再翻翻国外的文献,看看国内其他医院还有什么办法?”医生看着前辈那么执着,一点不松口,也只能说我们再共同看看,便离开了。
蒋颐达打开女儿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不顾一切地查着,给远方的医生发Email,给同学打电话,竭力想着挽救丁惠芬的办法。根据查询得到的消息,在美国的医生同学告诉蒋颐达,最近美国临床用的一只新药评价比较好,但价格贵了点。蒋颐达听到同学的这则消息非常高兴,让马上想法买到并寄到江大附一院来。
深夜,蒋颐达没有入睡,他照例半躺在租来的折叠式座椅上,在丁惠芬病床一侧,半躺地半看着放置在病床右侧的心电监护仪和丁惠芬的身体状态。只见监护仪荧屏上的心跳心率已从上午十一点的九十升到了现在的一百二十五。丁惠芬躬坐在床上,呼吸似乎更加急促,困难地说:“怎么心跳那么快?好像在往山上跑步,真累,真难受。”蒋颐达心如刀割,不顾一切地找到值班医生。
值班医生来到丁惠芬的病床边,看了仪器显示的相关数据,示意蒋颐达一起走出病房,说道“看现在的情况,不知能否挺过今夜,家属要有思想准备。”开始,没有把医生的交代,以回车键的形式输入脑海。待缓过神来,如同惊雷轰顶,险些将蒋颐达击倒。不愿接收的信息就这样算是明确了,这是真的吗?蒋颐达痛苦万分。
缓过神来,蒋颐达不知所措。他让女儿早晨来替他时,要为妈妈做点好吃的。大楼一片寂静,走廊顶上悬挂的电动时钟,快二十四点,即将进入午夜。蒋颐达沿着空寂的病区走廊缓慢地来回走着,他想到要跟丁惠芬的弟弟紧急去电,已经回川北的岳父母年事已高,不要惊动他们了。妻弟要赶来,必须尽快赶来。蒋颐达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赶紧打了几个电话。
天不可怜善良人,丁惠芬癌细胞不断扩散,检查结果还在变坏。
用尽各种治疗手段,丁惠芬身体还在衰弱。表现为饮食量减少、腹痛便秘,时而发热、头痛、口舌生疮,白细胞和血小板严重下降,周身疲乏无力、精神萎靡,骨髓抑制,免疫功能下降。
天刚亮,女儿就来到医院。根据病情的发展,医院给丁惠芬换了病房,由双人间换到了单人间,这意味着可预测的一切可能随时会到来。
心电监护仪上心跳数字从一二六,下降到一〇六,好像掉得很快。多么可怜的人,俭朴,豁达、善良,她太热爱这个世界,爱女儿、爱老公、爱身边所有的人,爱,充满阳光地生活。蒋颐达守在病床左侧,不断地喊“惠芬”的名字,试图跟她交流,让她答话。他不愿她离开,想与她交流。但心跳、血压继续下降,医生让家属到对门的活动室休息。丁惠芬进入昏迷状态,他们将开始抢救。蒋颐达陪伴在她的身旁,相濡以沫的妻子,患难与共的爱人,曾经的恩爱在脑海回荡。他与女儿那么痛苦,那么从未有过的绝望,那么无奈,女儿在走廊那头不断抽泣,一阵阵,那么凄惨。
蒋颐达祈祷上帝,愿丁惠芬恢复过来,这位传统、现代的伟大女性,可敬的爱人、妈妈、女儿,哪怕她只要有一口气,心还在跳动,就是他和女儿的希望。他愿意侍候她到永远。……
四个多小时过去了,心电监护仪上的波浪线呈平坦状,心率快速下降,现代医学、设施、技术已回天无力,没有挽回住这位善良、勤劳、充满爱心的女子!
丁惠芬走了,带着她挚爱的护理事业、对生活的眷恋、对亲人的难舍。
失去了丁惠芬,蒋颐达、女儿及亲戚酸楚盈心,大家觉得好像塌了天似的,心中遽然剧痛,哀恸地哽咽锁住在场每个人的喉咙。天始终是那么阴冷,顿时那天如墨一般乌暗。
她从不吝惜自己,不辞劳苦,竭尽所能。直至与世长辞,永不停歇,以此证明自己对爱人、对孩子、对父母、对兄弟、对友人、对这个世界永恒的爱。
丁惠芬,活着,天生丽质;离去,安谧静美。那飘逸的身姿随着一片彩云,飞向苍穹。
侄女婿谢华在家做了准备,买了半张红木圆桌靠在餐厅的北墙,点了香烛、上了香。王家的二媳回家了!蒋家的兄弟姐妹,丁惠芬的弟弟、弟媳、亲戚好友一片号啕。蒋颐达从女儿手中接过丁惠芬的骨灰盒,放置在红木桌上。全体痛哭、号啕、跪拜、抽泣一片。
伴随《假如爱有天意》音乐,播放着“丁惠芬,我们永远爱您!”光盘。丁惠芬生活、工作、游览,特别是与蒋颐达、女儿、女婿及全体家人、亲戚、朋友的影像历历在目。
蒋颐达和丁惠芬几乎有着相同的同事好友,听到丁惠芬逝世的消息都十分悲痛。第一时间前往蒋颐达、丁惠芬的住所,与女儿蒋欢鹿和女婿商量协助处理丁惠芬后事。
附一院原办公室的同志张伯来看望蒋颐达,蒋颐达说:“张伯,总的筹划、协调请你帮助拿个计划。”“好的。”张伯答道。
听到丁惠芬不幸离世的消息,蒋颐达的工作单位派出了由院党委成员、护理部主任为代表组成的问候小组,代表全体同仁参加丁惠芬的告别仪式。
区里、镇上的和的领导,第一时间赶来为丁惠芬告别。
亲朋好友纷纷前来告别,大家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回忆丁惠芬的音容笑貌,追记丁惠芬的为人宽厚、豁达大度,为痛失这么一位可敬的人深感惋惜。
川北的好友宋兴、陈新专程赶往锦鲤村丁惠芬的家中。
院长做完手术后,专门赶来问候致哀。
蒋颐达、丁惠芬两人好友柳华、王霞夫妇早早赶到,为丁惠芬这位平凡而伟大的女性送行。
丁惠芬卧躺在鲜花丛中,安详、自然。参加悼念活动的人员穿过单位和亲朋好友所送的花圈走廊,注
目着向丁惠芬这位可敬的女士道别。哀乐激荡,泣声阵阵……
人生,如同流星划过天际,在世间真是一瞬间。
12. 难觅此人
房内屋外没有笑声了。看着丁惠芬带着微笑的遗像,蒋颐达肝胆碎裂,难以抑制内心的痛苦。丁惠芬自嫁给蒋颐达后,喜欢与先生在一起,她不愿分离,她是个军中闺秀、医院的白衣天使,一直深深地爱着家人,爱着这个世界。她临终前还与蒋颐达商定不回川北留在南州。“你不要不管我,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她与晚辈聊天,经常谈她的感受:“老公老婆要彼此欣赏,多看优点,平时需要相互鼓励。” “两个人脾气、个性不一,需要相互磨合,谦让一下,过去了就好了。” “两个人凑到一起,文化、经历、出身、环境不一,
不能相互嫌弃,需要从内心相互帮助。”
蒋颐达痛苦的心情难以平静。在家里,开始追寻相守的印迹,蒋颐达拿出丁惠芬所有的照片,看着那活泼的、带有几分调皮的身影,有时是撒娇的,有时是很庄重有涵养的,按照阶段、活动找出来,制作成册,分发给女儿和丁家弟弟。
蒋颐达将丁惠芬精彩的照片,请年轻的同事帮助刻成光盘,作为永久怀念。蒋颐达与女儿商量,家中墙上的照片、橱柜中的衣物先一概不动,动了太伤心了。他想见衣物如见人,保持家中一物一品的原貌,让它陪伴左右。
蒋颐达依稀记得,丁惠芬喜欢多睡一会儿,或起床后在房间收拾卫生。当听到 “吃饭了”的喊声后,丁惠芬会马上回答:“好,来啦!”就马上下楼早餐。吃了早饭,就各忙各的。
发现爱,要珍惜她。蒋颐达记得,晚饭通常是丁惠芬做的。一听到小狗狗的叫声,或蒋颐达下车的声音,她总会高兴地跑去开门。根据蒋颐达的口味、喜好,做上一顿可口的饭菜。而今,斯人已去,没人管了。物是人非,蒋颐达心中空荡荡的,似失去了灵魂,木讷地瞧着丁惠芬的遗物。
蒋颐达同丁惠芬有着共同语言和兴趣,进出大门,散步跑步,总是成双成对。蒋颐达喜欢丁惠芬在身旁,聊天说地,说过去的,期盼未来的。
好长时间没到川北看望岳父岳母,蒋颐达与丁惠芬总是“夫妻双双把家回”。丁惠芬的音容笑貌,难以忘怀。可是今天,只有蒋颐达一人了,如同一只孤雁、落单的鸳鸯。
南州的四季虽然分明,但冬天并不十分寒冷。早晨,露珠还挂在草尖、花瓣和树叶上,小区的住户还没有起床,园内宁静葱绿。
蒋颐达牵着白色的小狗妞妞,在锦鲤村的河边道路散步。“妞妞,找老蒋,蒋颐达呢?”妞妞会扭过头,看看蒋颐达。这是丁惠芬与蒋颐达散步时,经常叫妞妞的习惯动作。
回家了,蒋颐达整理房间。“妞妞,丁惠芬呢?找丁惠芬!”妞妞立即跑到床边, 爬到原来丁惠芬的床头,站立着寻找,想亲亲这位曾经的女主人,可是找不到了。
前年,在医院治疗的丁惠芬,想要只小狗狗。病友说她家刚生了一窝,特别可爱。送了一条小比熊给丁惠芬,丁惠芬回家干活时,总是把这只比拳头稍大一些的妞妞放在口袋里,边干边逗,特别喜欢。蒋颐达觉得这是丁惠芬想要的、喜欢过的小狗,自己要把它养好, 让它高兴,觉得这个家是温馨的。养好小狗妞妞,也是一种责任和寄托。
丁惠芬的父母管理严格,教子有方。女儿丁惠芬洗衣物、整理卫生特别干净利索。自然,这对蒋颐达这样不爱讲卫生的人,是一种福分,他不用亲自洗衣服了。打扫卫生时蒋颐达想帮帮忙,被嫌不干净。时间长了,他也就懒得参与了。
丁惠芬的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比较严格。让子女从小不卑不亢,得体大方。孩子们待人接物细心周到,家事料理井井有条,全家人的饮食起居有质有量。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现在丁惠芬走了,令人惋惜。让人赏心悦目是一种生活态度和一种能力,她美丽、贤淑、豁达、真挚,如此的女人是世界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丁惠芬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她大事思路清楚,小事当作糊涂。她深知先生、孩子工作、学习、生活都不容易,容忍了先生的小毛病,给他一个放松的家, 让这个家成为他休养生息的港湾。
她没有为初次约会因工作失约而生气,为新婚蜜月到成都没有安排在一起而闹情绪。很少为先生炒菜咸了淡了多说话,为先生不洗澡不洗脚上床真生气。
当她察觉到可能影响团结与和睦时,会悄无声息地将之消灭在萌芽状态。她上街买菜时总是乐呵呵的,不会为了一分一厘地讲价花费时间,但是在买房、资金投向等大事上决策总是正确。
蒋颐达记得,星期天的早晨,蒋颐达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发现房间西侧墙壁上的那两只小鸟影子又出现了。只见太阳透过东侧的窗户射到房间的西墙上,站在窗外墙壁上的两只小鸟的影子,透过阳光射到了他俩房间的墙壁上。上个星期天在,今天早晨还在,只是影子稍微移动了一点点。去年、前年这样照了
个像,今年这个时候这两只鸟又来了。但是身边没有了丁惠芬,多么伤心!蒋颐达心情难过,有些虚无恍惚。他索性不起床了,再说吧,又钻进了被窝。
蒋颐达好几年度假了,朋友建议到广西休息几天。出发前需要准备行李,“带些什么?”蒋颐达不知所措,摸不着头脑。
这之前,每当外出远行,多数是老婆帮助整理的,丁惠芬总会提前准备好出差的衣物,叮嘱蒋颐达路上要当心。这之前,每当外出远行,蒋颐达总会征求丁惠芬的意见,家里有什么需要干的,丁惠芬总会说:“没事,有事我会干,干不了告诉你,你放心。”走之前,丁惠芬总会帮助拿着拉杆箱,送到下楼的电梯或送到胡同口,道一声:“当心点,到了给个电话。”回家时,一听到喊声,丁惠芬会快步去开门:“回来啦!”接过拉杆箱,迎进家门。如今上下班,没人答应开门了。现在斯人已去,只能自己想办法,没人迎送说话了。
广西北海,沙滩、海景、美餐,这里的风景好极了。同事们边走边聊天边照相,可蒋颐达无心欣赏这沙滩、白浪、美丽的大海景色。蒋颐达的脑海萦绕着当年也是在海边的事。
女儿女婿长大了,总是问寒问暖,尽可能地像妈妈一样照顾着爸爸,总想不让爸爸有两样的感觉。
蒋颐达常来到芡实基地,欣赏这犹如圆桌面大小的硕大叶子,追忆在芡实小田中驱赶正在寻觅捕食乘凉的青蛙的时光。在这与丁惠芬共同走过的乡间道路上,蒋颐达不时会想起对人生幸福的回忆与思索。
家庭生活需要幸福甜蜜,首要的是性格脾气的相互适应。人都是有性格脾气的,适应了就能和谐生活,不适应就会散伙拉倒。丁惠芬出生在川北,性格相对粗放豪爽,蒋颐达提出不准耍泼,自己是个善良人,最怕的是对方不讲道理。蒋颐达出生在南方,性格相对细腻周密,丁惠芬提出不能小肚鸡肠,一件事不要反复唠叨。
就是这样,生活中两人相互谦让,相互尊敬,相互体贴,遇事把握分寸。看到对方不高兴了,尽可能少说对方不高兴的话,不把自己在外面遇到的工作问题、不顺情绪与领导同事的不愉快的事带到自己家里或餐桌上,让一个人的问题使全家人感到压抑。大家会克制情绪,避免矛盾。坚持多沟通,把自己的想法、对方的意见客观考虑,不闷在肚子里,说出来对方可能就理解了,生闷气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纵观这大半辈子的生活,看来丁惠芬是对的。多说高兴的事、愉快的事,少提起那些扫兴的事、容易引起矛盾的事。一般的事没什么了不起的,时间长了就淡化了,也就多些温馨和体贴,才是家庭幸福的阳光和空气。
有人说,包容一切,就能接受一切、得到一切。丁惠芬、蒋颐达学着包容,践行着包容,享受着包容。逐渐,他们的绝大多数时间保持着恬淡、安静、考虑对方、照顾彼此的心态。家庭生活要幸福甜蜜,需要相互尊重、彼此关爱。现代社会,女性主张独立,有的还表现霸道。有的怕被抛弃,希望更多地得到安全感。相互尊重太重要了,男人要放弃男尊女卑的旧思想,以相等的思维对待夫人;夫人应建立自信,以勤劳关爱来发挥自己的优势。在经济上,蒋颐达不愿管钱,不愿意算账,把理财任务交给了丁惠芬。丁惠芬精心打理,把老公和家庭的开支安排得井井有条。在家庭事务上,蒋颐达尽可能征求丁惠芬的意见,装修房间、厨房、洗手间,尽可能听夫人的,因为她们整天在这儿忙碌,想象最丰富,做事最有经验。其他的事就多听听先生的意见。对待孩子,怎么教育帮带,谁唱白脸,谁唱红脸,蒋颐达、丁惠芬根据女儿和各自特长,有时他出面,有时她出面,带出了一个欣喜可爱的女儿。在对待老人上,男方的事,老婆出面多操心,做好人,女方的事,先生出面多操心,多做好人,这个关系自然就和谐了。蒋颐达觉得,男女需要彼此呵护,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个伟大的女人。
男人是脆弱的,许多时候需要女人抚慰。男人出发在外受伤多,需要女人更多温柔的精神抚慰。男人注重事业专注干事业,需要优秀女人智慧推助。丁惠芬对此作了努力,她是个令人敬慕的人。她关注这个家,尽心竭力,鞠躬尽瘁,成为这个家生活中的巨大财富。
幸福的婚姻,来源于琐碎中的爱和发现爱。蒋颐达在回忆过去的时光,始终把丁惠芬放在“主角”地位, “这是对的。”他还在思索。美妙的生活,需要在爱中体味。家庭生活要幸福甜蜜,需要关注对方的兴趣特长。现代家庭,空闲的时光很多,需要更多地关注对方的兴趣爱好,以更多地“生死相依”。蒋颐达喜欢散步、钓鱼、打乒乓球,开始不够喜欢宠物;丁惠芬喜欢养花、栽树、挖野菜,嫌蒋颐达走得太快、晒太阳太多。为了更多地在一起,丁惠芬同蒋颐达一起散步、钓鱼、打乒乓球;蒋颐达帮助丁惠芬热心饲养球球、妞妞两只小狗狗,为栽种的树木菜苗施肥、除草、浇水,让两人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为把家里的绿化管好,蒋颐达到商店买了劳动工具、肥料药品,把专家请到院里,向行家请教。他想让丁惠芬无论在身旁还是在天堂,都能看到喜欢的花草树苗、茂盛的林木瓜果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旺盛地生长。
蒋颐达、丁惠芬感情甚笃,都不愿想有那么一天会分离。在苏大附一院,病友自然会谈到得了这类病的最后结果,丁惠芬曾难过了一些时间。后期,也曾向蒋颐达提出最后的问题。
蒋颐达是没有思想准备的,总以“不要瞎想,不会的”等语言搪塞。直到走前十来天、半个月,丁惠芬再次提及,需要蒋颐达确定,以示他重视时,蒋颐达回答身后回归玉皇山的想法。丁惠芬很满意地赞许:“可以,我觉得还是玉皇山好,你不要不管我呵!”丁惠芬带有几分调皮地说。就这样,两人就确定了他俩未来的福地。
蒋颐达把丁惠芬的骨灰放在家中与自己一起,一如既往地在早晨起床、晚上睡觉时打着招呼。在家用餐时,米饭、馒头、菜肴、瓜果、酸奶,一并供上,与她同时享用。友人告诉蒋颐达,按照南州风俗,人走了,是要在三天后或一周内或五周或三个月或当年的冬至节前安葬的。
蒋颐达没有这个思想准备:“能不能不安葬,让她永远和我在一起呢?怎么舍得丁惠芬离开自己那么远呢?”“不可能的,人,总是要分离的。”友人劝蒋颐达。“这可能不现实。现在只是临时分开些日子,等着我吧,你先走一步。”蒋颐达如是想。根据当时与丁惠芬的共同意愿,在众人的劝导下,蒋颐达找到市区
民政局、区张区长、街道的吕书记等领导、朋友,反复研究最好的方案。并在殷、陈书记等各方的支持下,给予了这位好军嫂最崇高的礼仪。
蒋颐达散步,只是单身一人了。然而,他依然思绪万千。作为男人,能挣钱、养家,是男人起码的责任。也许,爱人具有把家建得更好的才能。然而,需要请先生了解,男子汉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家庭建设,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挖掘精神和物质的矿藏,与家人一起建家、富家、润家。否则,可能会使家庭始终处于令人难堪的困境。只有长期地去建好家、富裕家、滋润家,这个家庭乃至家族的人,才能阳光,才能有朝气,才能有生动的气息,才能阔步前进。这方面,自己尽责了,也许没有尽责?……
蒋颐达干着家务,他依然想得很远。作为男人,珍爱、保护家人是男人天大般的责任。战火纷飞,需要安排好爱人孩子,让她们免受乱世磨难和摧残。平静年代,也不能忽略,因为,生活中也随时有暗流飓风。家族、家庭、家人,普生共度。遇到难险,男人只有挺身而出。他们的难,应由男子汉来承受;他们的险,应由男子汉来排除。这方面,自己尽责了,也许没有尽责?……
蒋颐达外出,他心想着自己的喜欢想的事。作为男人,应倾听家人的心声,把握期望的脉搏。像朋友一样,多与他们一起,聊天、谈心、说爱,品尝人生的甜蜜。可以尽情地忆过去的事,随同他们一起走进曾经的艰难困苦的空间,理解他们曾经的岁月沧桑和付出的奉献。可以尽情地远眺未来的风光,随同他们一起展开想象的翅膀梦想即将的美景,共同努力,以后的生活肯定会比今天加倍的优越。
蒋颐达想事,不自觉地脑海中出现做人做事的样子。作为男人,家园建设是这个家主人思想水平和责任义务的体现。他与她,也许只是两个人的世界,或已有孩子,蓝图需要共同描绘、建设,需要男子汉更多的付出。它的总体轮廓,它的客厅、书房、卧室,它的院落、树花、围墙,它的线路构想,它的音乐器材,它的管道设施,它的健身房布置,粗重的、体力的,男人应负起责任,细致的、美化的,可由爱人孩子去完成。
也许,大家各有想法和审美观点,有时还有些冲突,应收集他们的智慧,发挥他们的作用。家园建设好了,是全家乃至这个家族的幸福。这方面,自己尽责了,也许没有尽责?……
蒋颐达在自问,自己最看重丁惠芬的是什么?是什么让自己那么倾心?温柔、勤劳、善良、美丽?如只能选择一项的话,自己确认了丁惠芬的贤惠。因为,成功女人的多数肯定有贤惠的因子。这里说的成功,起码她能赢得尊敬。也许家庭贫穷,而家中女人的贤惠凝聚了家人。也许家庭富有,而家中女人的贤惠又增添了财富。也许家庭的老人长期卧床,因为有了贤惠的女人,病榻的长者就感到幸福,直至终身。也许家庭与亲戚间关系紧张,因为有了贤惠的女人,如弓般的紧张关系能融洽成亲人。也许家庭的男人或其他家人缺少建家、发家的本事,因为有了贤惠的女人,而又显蓬勃生机。也许这个家庭麻烦连续,缺失了信心,因为有了贤惠的女人,就少了猜忌和相互不满,又现互信。勤劳、热情、善良、温柔、忍耐,都是贤惠的部分。贤惠,对于女人、男人,老人、孩子,家族、亲朋太重要了。缺失了贤惠,恶习就可能当道,凝聚就可能松散,善良就难以施行。带孩子养成贤惠的品质,孩子和她以后的家庭就会幸福。起码,他和她的心底会深感安宁和慰藉。温柔、勤劳、善良、美丽,这些,丁惠芬都拥有!特别是贤惠!俗话说好人有好报,可是……那么,让我们这些贤惠、善良的人变得……
诀别的日子已一拖再拖,不能再拖了。临近,更令人心碎。早晨,蒋颐达、丁惠芬的孩子,兄弟姐妹、亲戚、亲密朋友、最好的战友,聚集到家里。
开始做佛事、送鲜花,全场无人不哭泣,大家深深怀念这位可敬的人。音乐深沉、仪仗慢行,送行的车队来到了玉皇山公墓。继续佛事,摆上家人用心做的、丁惠芬喜欢的黄花鱼、荠菜等菜肴,全体上香,送上鲜花,还是与丁惠芬一同跪拜天地祈求佛像保佑一样,磕拜、哀悼,痛别这位永远离不开的人。愿得化为松上鹤,一双飞去入行云。
丁惠芬喜欢玉兰花。蒋颐达找朋友寻觅了一棵有十多年树龄玉兰树,看好种在他俩墓地的东侧。他与前来帮忙的朋友,奋力挖坑、换土、施肥,种植、浇水,似乎把心种在了玉兰树里。蒋颐达边忙活,边介绍,玉兰喜温暖、向阳、湿润而排水良好的地方,要求土壤肥沃、不积水。玉兰有较强的耐寒能力,花瓣外面淡紫色里面白色,我们两口子都玉兰。蒋颐达说,知恩图报则是玉兰花的一种常见寓意,人们在养护其成长开花以后,它会用芬芳的香味和美丽的花朵来美化环境,就像是在报答人们一样,所以我想种上这棵玉兰,表示我与丁惠芬一起,将其送给有恩于我们的人。
上午刚下过雨,地面低洼处还显现着潮湿的印迹。此时,阳光和煦,万道柔和的光束照耀在满山碧绿的枇杷树上,照耀在碧波万倾波光涟漪的太湖上。微风拂来,周边空寂无人,只有蒋颐达陪伴着丁惠芬。他把自己的背包放在石桌上,坐在了一侧的石凳上,一切似乎已经凝固。他看着丁惠芬墓碑上的遗像,凝视着照片上的容貌,多么心爱的人啊!一场疾病,夺走了你的生命,你说走就走了。苍天把我们阴阳相隔,幸福是那么的短暂,蒋颐达伤痛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站起身,开始拔草、修剪树枝。到墓墙一侧取出用塑料袋包装好的扫帚,打扫枝叶、杂草。蒋颐达从包里取出自带的抹布,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浇铸在石棺上的黑色大理石,默读着上面的碑文:
念奴娇/记颐达惠芬
金土良缘/难寻觅三十七年相依/充盈内秀善良人/随夫西东业兴/潜心精研/白衣天使/互勉翼齐飞/履职川北江南/相依相偎内助贤。
心系南州/共把爱巢筑/家庭美满多努力/儿女令人慕/贤淑儒雅/豁达真挚/勤发奋追求/夫妻同渡/称颂军地川苏。
(二〇一七年十一月)
“唉,”蒋颐达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嘀咕着什么。丁惠芬恋爱时的姣美容貌、生了孩子后的喜悦兴奋、两人在医院里与病魔斗争的日日夜夜,仍历历在目,往事如烟。他联想着丁惠芬的笑貌音容,想起他们一起的美好时光,多想在爱妻的墓前多待一会儿,可不能不回家啊。他只是孤身一人,他觉得丁惠芬的离去,从此他将面对孤单的世界,他依依不舍,目光定格在丁惠芬的墓碑上。大自然周而复始,她留在人间的形象永远熠熠生辉。
江南秋冬交替的季节,不时会出现阴冷的天气。气温虽然在零度以上,但西北风吹来,使人感觉格外的冷。
赵茹颖穿上了今年春节后才买来的五折减价的新大衣,一条紫红带花的围巾塞进了开着的衣领里,加上昨天才去英皇美发店整理了一下头发,显现出了当年担任校长时的风采。
赵茹颖左手提着一个放着医院CT影像片子和新取来的病历袋子,右手敲着蒋颐达家的大门。“笃、笃、笃,蒋院长!蒋院长!”赵茹颖边敲门,边喊着,按着门铃。没有声音。“笃笃笃,蒋院长!蒋院长!”还按着门铃,但还没有声音。赵茹颖转身刚要走,“谁—啊?”好像是蒋颐达有气无力的回答声。
“蒋院长,是我,赵茹颖,想请您帮助看一下我去医院检查的结果。”赵茹颖对着门缝慢慢地说着。“喔—”,“等一下,我来—开门。”屋里的蒋颐达回答,只是声音不大。
一会儿,蒋颐达开了门。只见蒋颐达好像刚从床上起来,衣着不整,与屋里的温度一样,也显得冷飕飕的。蒋颐达和衣坐在沙发上,眼眶发黑,嘴唇干燥,面色苍白干瘪,茶几上凌乱地放着温度计和一些药物。
赵茹颖看着蒋颐达半迷糊的状态,讲话有气无力,近乎昏昏沉沉,好像病得不轻。她想去试着摸摸他的前额,测试一下对方的体温,烧得厉害不厉害,但突然觉得只有两人在,手伸出去触摸对方不一定合适,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蒋院长,您发烧了?病得很厉害,去看看吧?”赵茹颖看着蒋颐达问道,并提过茶几一侧的暖水瓶,拿起来摇了摇,发现没水,便走到灶台边,找来烧水壶,打开燃气灶,帮助蒋颐达烧起水来。
赵茹颖回到沙发旁,说道“蒋院长,您病得不轻,不要硬扛,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去医院,我是前几天上山受凉了,这几天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嗯……”蒋颐达吃力地说着。
赵茹颖知道,丁惠芬的去世,对蒋颐达打击太大了。加上女儿不在身边,病了没人照顾,连个水都没人给他烧。
等水烧开,赵茹颖给蒋颐达倒了一杯,并把灌满开水的暖瓶放到了蒋颐达的身边。
“蒋院长,看来您病得很厉害,听我的劝,您还是去市里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我们就放心了。现在的顺风车很方便,不行的话,我帮您约一辆吧,检查检查,看一下放心!” 赵茹颖显得满心焦虑 。
蒋颐达目光慢慢地,间断地跟随着赵茹颖,示意她坐下,站着讲话两人都累,说道:“不用,我知道是前几天上山受凉了,体质也弱,加上这几天吃不下,嗯……”你有事吗?蒋颐达还是吃力地、慢慢地说着,似乎看出了赵茹颖的心思。
赵茹颖心里感觉,蒋颐达今天身体特别不舒服,不能跟他说是来请他看影像片子和检查结果了。
“没事,没事,顺便来看看您,让您去医院您也不去,您吃药吧,还需要什么,我帮您去跑。”赵茹颖劝慰蒋颐达。
蒋颐达慢慢地把头转向赵茹颖,用心地回答道:“不用,谢谢。”
看着这让自己整日牵挂的男人,赵茹颖心潮起伏,就是在这个村庄,少年哥哥的蒋颐达是那么帅气活泼,朝气蓬勃,命运,他与她走上了不同的岗位,建立了各自的家庭,在那风华正茂的岁月,婚姻、爱情、爱人、孩子、事业,是那么令人自豪。而今,都遇到了人生的雷劈般的重大打击。
是啊,每个人都追求着一个完美的人生。然而,从古至今,一个百分之百圆满的人生是没有的。所以说,不完美才是人生。这真理。如果明白了这些,从容面对,对己,就可以不馁不躁,对人,便可以包容理解。赵茹颖如是想着。
13.痛爱依旧
时光已至2018年,孙柏年身体恢复不错,已从一年半前地坐轮椅才可以出门,到半年前扶着轮椅走,再到现在可以离开轮椅,离开赵茹颖的帮扶,慢慢地独立行走了。只是与人交流时口齿还不太清楚,反应还比较迟钝,动作还不够灵活。
赵茹颖形影不离、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先生,看到了自己的辛勤和付出,换来了先生的今天,又有爱子相伴在身边,脸上便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蒋颐达早早来到了孙柏年家,赵茹颖为蒋颐达泡了茶。蒋颐达了解到多年的按摩效果比较明显,觉得就继续用这套手法。赵茹颖见蒋颐达又将展开工作,便像小学生一样,谦虚地在一侧看着蒋颐达为先生按摩的一架一式。
蒋颐达一会儿让孙柏年躺下,为他腰背颈部穴位按摩,一会儿让他坐好、站起,提捏手足上的穴位。蒋颐达一边忙乎,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孙工恢复得真不错,不少像你这种情况的人,很难恢复到你这个程度的。”
蒋颐达转过头,转向赵茹颖:“赵老师,你也很不容易,伺候病人是很艰难的事,那么多年如一日地坚持,很有毅力,真不容易!”
“哎呀,一天一天过呗。”蒋颐达的一席话,打开了赵茹颖的思绪:她说道,“当年我们都是从农村进上海的,住在一条弄堂里,还是楼挨楼的邻居,时间长了就熟悉了。他家是知识分子家庭,条件比我们好得多,但他和他的父母亲没有看不起我们,反而对我们挺好的。我们恋爱了,结婚前我得了一场大病,医生说,吃的药可能影响今后生育,我和父母亲都劝孙柏年另找对象,但他和他父母决意不肯另找,他让我不要担心,他会坦然面对一切。生了孙炜,我又得了一场大病,把他家的家底也花完了,后来我的身体和我们的家庭都慢慢变好了。如今,他病了,我能放弃他吗?人活着,总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只有互相帮助,互敬互爱,一切困难都能过去的。今后,我们还要告诉孩子,人生必须坦然地面对一切,生活会美好的。”听了赵老师回忆与孙柏年恋爱、结婚、生子和对事业、理想的交流与憧憬,蒋颐达深受感动。
赵茹颖按照蒋颐达的指点,十分注意中风病人的饮食调理,坚持以清淡、少油腻、易消化的食物为主,常吃些蛋清、瘦肉、鱼类和各种豆类及豆制品,少吃油炸、油煎的食物。烹调时多采用清蒸、水煮、凉拌、烤、烧、炖、卤等方式,少放盐,多吃蔬菜水果。
赵茹颖有空做饭了,她要做一顿丰盛的好饭,让孙炜和高蓝回来,并邀请蒋颐达一起来吃。
她招呼了蒋颐达和自己先生,让他们先喝茶,聊天、看电视、她自己便忙着去厨房准备水果,打些汁,以便一会儿招待大家。
突然,厨房里“哇,”的一声传了出来。蒋颐达跑进厨房,只见赵茹颖右手捏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切菜板前待着,鲜血滴在案板上。
蒋颐达快步走上,“怎么了?”
“不好,想打点桃子的汁,菜刀在桃核上别了一下,把手指切了。”
“你家有纱布吗?”蒋颐达跟了按着手指的赵茹颖来到客厅。孙柏年穿好了衣服,拖着迟缓的身子,急忙把他家的小药箱搬出来,打开后看着蒋颐达取出消毒的碘酒、红药水、纱布,处理了妻子的伤口。
“唷,怎么了?妈妈受伤了?”孙炜回到了家里,看到蒋颐达正在在为母亲包扎,便问道。“阿姨,怎么了?”高蓝跟着来到了家,心疼地上前问候赵茹颖。
“这不,想打点桃子汁,一会儿大家喝,切块时刀子从桃核上别了一下,一不小心,把手给切破了,真是的,越想快点,越遇麻烦!”
啊,好疼啊,我脚都软了,阿姨您别干了,您指挥,我和孙炜干。高蓝边轻轻摸着赵茹颖的手,边说道。
赵茹颖想看看蒋颐达。一则惦念他,二则向他咨询自己身体的不适是什么原因。她左手提着鹅蛋、饺子、馒头及自己的病历袋,右手放下香篮。她抬起右手,敲着蒋颐达家的大门。这个苏南地区特有的用竹子制作的香篮有些重,好像放了些饭、菜盒类似的东西,上面盖着一块漂亮的布。
笃笃笃,“蒋院长,蒋院长!”赵茹颖边敲门边喊着,按着门铃。没有声音。再敲,笃笃笃,“蒋院长,蒋院长!” 赵茹颖敲着门,还按着门铃,但没有声音。赵茹颖转身刚要走,“唉,在这里!”蒋颐达的声音,在赵茹颖身后传来。
蒋颐达身背着双肩包,左手提了一个塑料袋,走近开门。微笑着说道:“出去了一下,顺便买了点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后,蒋颐达让赵茹颖:“请坐。”
赵茹颖一手把放着CT影像片子和自己病历的袋子放在沙发上,一手把香篮放在茶几边上,打开篮子里面保温盒的盖子,一股清蒸鸡汤的味道飘溢了出来。
蒋颐达闻到了好长时间没有闻到的清蒸鸡汤的味道,傻傻地站着,还没开口,赵茹颖指着带来的东西说道:“这些时间您身体不好,我去买了点吃的,这是农家散养的母鸡煮的清蒸母鸡汤,这是太湖鹅下的蛋,这里的老板都在吃,说是补身体特别好,这是我自己包的饺子,可以先冻一些起来,嫌做饭、做菜麻烦时,自己下一点吃就行了。”
蒋颐达还是呆呆地站着,看到赵茹颖拿了那么多好吃的,不知说什么好。自丁惠芬离世后,他生活的世界开始零乱,他的饮食开始无序,他的环境开始寂寞。
“蒋院长,这是我上周去医院检查的结果,孙炜帮我取回来了,麻烦您帮我看一看。”赵茹颖从包包中取出报告单,递给蒋颐达。
蒋颐达没有接过赵茹颖手中的报告单,转过身打开自己的双肩包,取出扎好了的一包包中药,说道“我昨天去城里,今天到了医院,我让内科的曾主任在电脑中查看了你的检查结果,我们分析了你的病情,确定了下一步的治疗办法。我帮你配了点药,这些中药,建议你吃一个疗程后再看看。”
“你拿着,坐一会儿,我上楼去换件衣服。”说着,蒋颐达上楼去了。
赵茹颖接过蒋颐达递过来的药,内心悲喜交至。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多么熟悉啊,半个世纪了,也是在这个村,都是这个村里的学生。那时的蒋颐达风华正茂,是六年级那个班的班长,还是学校早晨广播体操领操的英俊少年。那时,自己是五年级的文体委员,一直期盼在操场上能看到他的身影。每当看到这个大哥哥风风火火地在眼前走过,也总是要多看他一眼。只是后来自己到上海顶替父亲户口,就一直没再见面。老了,退休了,大家又都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出生的地方。他爱人不幸走了,自己的先生病着。人的命运是如此多舛。这几年,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给孙柏年及自己很多的帮助,怎么感谢他呢?赵茹颖的心情极其复杂,正如一首诗中提到的,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思。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但曾相见便相知,免教生死作相思。
“好了,让你久等了,”蒋颐达一身休闲装,从楼梯上哒哒地边说边下来。
赵茹颖觉得来了一会儿了,见蒋颐达下楼,便起身说道,“蒋院长,我来一是想请您帮助看看我的检查报告,二是来当面谢谢您的,顺便给您带点好吃的。您想得真细,帮我药也配来了,一会儿我把钱用微信转给您。我和孙柏年一起谢谢您。”
“再坐一会儿,怎么走了?”蒋颐达不解地问。
“我家里还有事,以后再聊吧。”赵茹颖说道。
赵茹颖动情地看着蒋颐达,两人对视了一眼。赵茹颖走出了门,蒋颐达在门口目送着赵茹颖走远。
不过多久,2019年春节将如期而至。这个时期,是苏南最冷的季节。
这几天,太阳还算暖和,风也不算大。蒋颐达穿着他的黑色风衣,习惯性地围着他的紫红色围巾,埋着头向孙柏年、赵茹颖家走去。
蒋颐达抬起头,一阵微风,送来了悠扬的琴声,忽而行云流水,忽而荡气回肠,在这山间农村的胡同里情韵飘扬。
蒋颐达感到这是赵茹颖在弹琴,这好像是一首《怎么会忽然好想念》的曲子,她还会演奏流行歌曲,便默默地随着琴声哼了起来。“心里怎么会忽然好想念,怎么会忽然好心酸,怎么会一下子就触碰了我脆弱的泪点,怎么会忽然好茫然,怎么会忽然好孤单,怎么会心里面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容颜,记忆被拉得太远,觉醒敌不过失眠,昨天欠下的泪水,今天一直在买单。”
蒋颐达走进孙柏年家中,孙柏年坐在客厅,一边听着赵茹颖的演奏,一边看着门外。孙柏年看到蒋颐达走来,扶了一下椅子扶手,慢慢地站了起来。嘴里急巴巴地喊着:“蒋院长……来啦!”
赵茹颖发现动静,转过头,发现蒋颐达来了,急忙起身,与蒋颐达打招呼,请他坐下。
“这几天还好吧,我看看,”蒋颐达看着穿得挺厚实的孙柏年,微笑着说。便靠近他,想扶他一把,走两步看看。
还不等蒋颐达手扶,孙柏年两手撑着座椅扶手,慢慢地站了起来,虽然穿得厚了点,但还是步子比较稳地走了几步,这让赵茹颖和蒋颐达好个高兴,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好!好!”蒋颐达边鼓掌边称赞,赵茹颖热泪盈眶,三人都很激动。
“看来,坚持日常按摩锻炼和药物配合的护理方法,是很有效的,孙工你好棒!”蒋颐达跷起拇指称赞道。此时此刻,蒋颐达很有成就感。无论哪个医生,只要看到自己用过心的病人医治有效,都会非常高兴的!
“幸亏您,……蒋院长,……谢谢您!”孙柏年断断续续地说。
“是,幸亏您的长期指导帮助,蒋院长,谢谢您!我们全家的心感谢您,”赵茹颖说道。
“不要客气,这是缘分。关键是你们俩的积极配合。这地方面湖靠山,环境优美,空气新鲜,康复条件好,以后再慢慢地恢复,孙工的身体还会更好。”蒋院长说道。
“有个问题,不知能不能问您。您该关心一下自己的事了,现在有合适的吗?”赵茹颖看着蒋颐达,忐忑地试探着问道。
孙柏年也看着蒋颐达,听着他的回答。
蒋颐达若有所思,顿了一下,“唉,”长长地叹了口气。“朋友介绍的不少,暂时还不考虑,以后再说吧。”
赵茹颖抬起微低着的头,看着蒋颐达,起身在他及孙柏年的茶杯里加了点开水。说道:“女人怎么都好过,男人不行,需要个做做饭,洗洗刷刷的,再说上了年纪,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有个相伴互相照应。有合适的,不要再推了。”
孙柏年由坐轮椅改为坐相对稳定的木椅了。听着赵茹颖与蒋颐达的对话,看着蒋颐达的表情,急切地也想插上两句。但赵茹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也就放心了。
三人沉默了片刻,蒋颐达告诉赵茹颖和孙柏年,上级卫生部门推荐他帮助本镇卫生院开展五星级卫生院的创建,自己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事,准备早出晚归,帮助规范镇卫生院建设,提高医护人员的业务水平。
孙柏年听着,点着头,表示挺好,赵茹颖觉得,蒋院长医疗技术好,办事细致认真,当前这个时期,去镇卫生院,一则可以加强地方卫生院的建设,二则可以发挥余热,称赞这是个非常好的安排。
秋天到了,盛开在山坡上、道路旁的野菊花、紫茉莉、蔷薇花斗奇争艳,美不胜收。绿叶衬托着的花朵,幽幽暗香,沁人心脾。大自然美的飘逸朴实,令人心醉。
孙柏年从刚来锦鲤村时,需要残疾人车让人推着走,逐步到扶着车走、撑着拐杖走,再到放开依靠自己独立行走,这包含了多少爱人的帮助和自己坚强的意志啊。
赵茹颖跟孙柏年商量,下一步,向提高语言表达和身体的灵活性努力。让他从加强与家人的沟通开始,逐步参与到外界的接触和交流中去。
曾听儿子孙炜讲,孙炜与白帆开办的无人机摄影、植保班和航模船艇班,经常遇到电机故障,若寄回厂家维修,影响课时,真是不方便。
孙柏年琢磨,自己有这方面的专长,要是能参与帮助锦鲤村孩子们的无人机和航模船艇学习,保障他们电机的维修就好了。
于是,孙柏年便在书房的电脑上搜索、阅读,赵茹颖发现老伴在关心无人机原理、操作和故障排除的内容,心里暗自高兴:先生的体力和兴趣正在发生变化。
“在看什么?那么认真?”赵茹颖看着电脑屏幕,问孙柏年。
“想学点航模、无人机、船艇知识,看看上面的电机和遥控装置。”孙柏年回答。
“好啊,我的先生学习高科技,复习老本行啦,我支持!”赵茹颖笑道,拍拍孙柏年的肩膀。
孙柏年想参与无人机和航模船艇班的愿望越加强烈,经与老伴赵茹颖和儿子孙炜商议,以后孙炜辅导无人机和航模船艇班爱好者操作时,孙柏年一起到现场,力所能及地做些技术保障工作。赵茹颖对孙柏年说:“你到现场,我陪你一起去。”
梦幻般的想象出现在赵茹颖的面前,她一会儿盯着孙柏年与无人机爱好者的技术交流和指导,一会儿随着儿子教学的节奏而走动。看着丈夫和儿子这两个最亲的人,他们对所学专业的喜爱,他们对所择专业、事业的执着,心里非常高兴。人生遇到的辛酸苦辣就算是一种经历,一种磨难,一种考验吧。
生活的真谛让赵茹颖体会到,幸福要靠自己努力争取,永不放弃。既然遇到挫折,就要坦然面对,并勇于付出。
赵茹颖认为,要不忘对方对自己的好,知恩报恩,学会知足。与伴侣相互欣赏,相互信任,相互成就,风雨同舟,相濡以沫,这就是婚姻最大的意义。这才是人生最理智的选择。
二〇二〇年临近春节,蒋颐达与孩子商定去城里过年。
蒋颐达难舍的是丁惠芬,他冒着寒冷,一早来到墓地。他擦拭墓碑、打扫树叶、修剪树枝、摆上供品。他思念爱妻,多么想携手一起去女儿女婿家过年。他为玉兰树松土、施肥,抚摸着玉兰树干,似乎看到了玉兰花丛中的丁惠芬。都说玉兰花有忠贞不渝的爱情和知恩图报两种常见的寓意,还被用来象征高洁品质、纯洁天真、真挚友谊和吉祥如意。还说玉兰花有吉祥如意、知恩图报的寓意,但愿让我和女儿这个家变得吉祥如意起来吧!想着、想着,蒋颐达已是热泪盈眶。
女儿、女婿、外孙要来接蒋颐达,他提前好几天,提着篮子,走进了熙熙攘攘的农贸市场。这几天是货源最充足的时候,他怕晚了,买不到心仪的年货。他要欢迎女儿、女婿带着外孙来老家过年。蒋颐达除了太湖鱼、太湖鹅,还买了大对虾、八爪鱼、象鼻子等海货,海货是外孙和女婿喜欢吃的。
蒋颐达正在收拾家里,手机铃声响了:“爸,我们到了!车就停在村口的停车场,好吗?”女儿的电话。
“到啦!好的,好的,我来接你们!”蒋颐达答道,他急忙把手机放在口袋里。他要把想念已久的外孙接回来,把女儿、女婿接回家。
“外公,外公!”见到蒋颐达,小外孙飞也似的扑了过来。蒋颐达高兴地拥抱起心爱的外孙。孩子们像小鸡跟着母鸡一样,回到这个老窝——锦鲤村的家。
女儿发现,这个家只是表面收拾了一下,许多边角还都是灰尘,父亲的衣服、食品零乱堆着,有的房间还有点异味。屋子打扫得不够干净。
吃过午饭,女儿让儿子、先生,跟着外公到村里和周边看看,自己在家里打扫卫生,准备晚饭。
夜幕降临,蒋颐达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他喜欢家里灯火通明、其乐融融的氛围。女儿做了满满的一桌茶,蒋颐达一边给外孙、女儿、女婿夹菜,一边把脸侧向一边,擦着眼睛。
女儿早就发现了,她已经发现父亲在为孩子夹菜的同时,眼睛满含着泪花。女儿太了解父亲了,父亲是想起妈妈了,这个家里,没有了妈妈,尽管自己尽力代替着妈妈的角色,可怎么能抚慰父亲这颗伤了的心呢?
很快,假日将过去了,女儿女婿商量,动员蒋颐达到上海住些时间。在上海体验一下新的环境,以后再确定居所的方向。
位于浦东新区陆家嘴的上海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高耸入云。女儿、女婿带着蒋颐达和儿子,来到电视塔的太空舱、旋转餐厅,品尝这里的美味佳肴,观赏上海城市的壮丽景观。
蒋颐达的女儿、女婿到无锡办事,顺路把蒋颐达带回到了锦鲤村,让他拿些自己常用的衣服和用品,晚上再来把他带回上海。
“孙工、赵老师,在忙什么?”蒋颐达来到孙柏年家,招呼道。
“蒋院长回来啦,”赵茹颖见蒋颐达来到她家,高兴地站起回应。在看电视的孙柏年,按着沙发扶手,站起来迎候。
蒋颐达告诉赵茹颖和孙柏年,女儿女婿去无锡办事,带他回来取点衣物。他告诉孙柏年夫妇,女儿、女婿商量,让他到上海女儿家住些时间,愿意的话就在上海跟她们一起生活,他想试试看。在去上海前。他已考察了镇卫生院的业务和管理情况,作了些指导和要建议,让他们自己先抓一阶段,过些时间再来看看效果。
赵茹颖、孙柏年让蒋颐达安下心来:“还有小半天呢,你留在这里一起吃晚饭,晚饭后再随女儿回上海。”
“哎,人生真是一场梦。”蒋颐达边坐下,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赵茹颖边倒开水,边问道,“怎么啦,唉声叹气的?”
“多好的生活,我和丁惠芬与人为善,热心助人,从不去害人,可天还是塌了下来,让我们摊上了,并毫无回天之力。”蒋颐达伤感地说道。
赵茹颖顺口回答“所以古人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人生没有十全十美。”
“是。”蒋颐达答道。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盯着远方。他想起丁惠芬跟他初恋散步的情景,想起两人游太湖、登天池的情景,想起两人转战南北的情景,想起两人带着女儿探望双方老人的情景,想起女儿结婚时,自己与丁惠芬一起接受亲戚朋友贺喜的情景,想起两人一起购置装修材料、搬迁新居的情景,往事如烟,在脑海里似电影一幕幕出现,悲喜交集。
“一家人天南地北,闯荡了几十年,原以为在南州能安度晚年,可人生无常,其印迹、终点,不测、多变,现实有的使人欣然,有的让人茫然,无法预估。”蒋颐达转过头,对着孙柏年、赵茹颖说道。
“人生,总期盼一帆风顺,兴旺发达,这是愿望。只能珍惜现有的,期待未来的,过好每一天。”赵茹颖回应。
不是吗?在座的三人,都在思考着明天,生命的前方,希望能幸福到老,但面对的结果总是那么地不确定及悲喜起伏,总会因为更多的失落加重心底的萧瑟。可人生的路,总要走下去的。唯独的,只能抬起头,笑迎人生,向前走。
晚饭后,一阵手机铃声,女儿告诉蒋颐达:“车还有半个小时到,准备好在村边停车场上车。”蒋颐达回家切断了电源,检查了一遍门窗,来到村边停车场。
“让你们等我了!”蒋颐达背着行李,急步走过来。
“不急,不急,以后常来,多多保重。”已经在这里的孙柏年夫妇与蒋颐达握手道别。
“叔叔、阿姨再见!谢谢你们对我爸爸的照顾!”女儿发动汽车,按了一下车的喇叭,微笑着与赵茹颖、孙柏年打了招呼,带着蒋颐达回上海了。
二〇二三年一月于太湖之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