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炳熹
发源于莒县萁山的五百里潍河,流经潍莱平原六千平方公里肥沃土地,注入勃海莱州湾。潍河是上古明君虞舜的子民诸城人民的母亲河。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起近百年来,一河清水养育了饮誉全国的文坛巨匠,众多文学大师脱颖而出,取得了举世仰望的文学成就。“现代文学旗手”王统照、“世纪诗魂”臧克家、短篇小说大家王愿坚等,犹如一颗颗璀璨闪烁的明星,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了不可替代的文学地位,照亮了中国现代文学的星空,为“文章府地”诸城文学史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进入21世纪之后,潍河岸边的文学创作新人辈出,异彩纷呈,硕果累累,开始从诸城走向全国,引起世人的关注。一批文学新人推出了被人称道的小说、散文、诗歌等优秀作品,续写着潍河岸边百年跌宕起伏的文学故事。影响巨大的岳南的《南渡北归》《陈寅恪与傅斯年》等以自由知识分子学术精神与情感命运为主体脉络的纪实文学;蜚声文坛的丁一鹤的《清网行动》《东方白帽子军团》《东方黑客》等800余万字的法制纪实文学系列作品;出生于潍河西岸,现为北京某杂志总编、著名剧作家沈默君关门弟子王瑞娴的历史文化散文;知名青年诗人韩宗宝的《潍河滩》诗歌系列;诸城本土新生代儿童文学作家、“幻想动物小说作家第一人”黄鑫的《再见,大黄狗》《龙立方》等系列儿童作品,以及張建平、胡培玉、张有世、王威等人的小说创作,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成为诸城新时代文学创作的靓丽景观。
一 从“六机匠”到“蔡元培”,潍河巨子个体审美取向的突变
臧克家1905年出生于诸城市潍河南岸的臧家庄,1923年18岁时离开家乡到济南求学,毕业后从此开始了闯荡天下的漫漫人生。他们那一代文学巨匠,生于乱世,少小离家,故乡的苦难,故园的衰败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终身难以磨灭的印记。无论走到哪里,对故园亲人的依依眷恋永远无法忘怀。臧克家在诗歌史上的独特地位,就在于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诗人,是“大地的孩子,泥土的人”,“脉管里流入了农民的血”。其处女诗作《难民》,描写的就是农民的生活。全国竟购一空的第一部诗集《烙印》,述说的仍是农民的悲惨情状。童年记忆里的故乡,已经成为他文学创作的不竭源泉。在他那里,劳动人民“不但是我文学创造最好的启蒙老师,也是教我认识人生,同情人民的活教材”。他自己在《十年诗选》序中说:“像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次爱一样,我把整颗心,全个爱,交给了乡村,农民;所以,我不能再爱城市了。”在诗歌《地狱与天堂》中,他分别把乡村和城市比喻为地狱和天堂,诗人叫他去天堂,他却愿意跳下地狱,“不管它有多深”,“我不爱/刺眼的霓虹灯,我爱乡村里/柳梢上的月明。我喜欢农民钢铁的脸,钢铁的话,钢铁的灵魂,钢铁的双肩。”(《钢铁的灵魂》)他对农民有一种强烈的认同感,童年记忆中,佃户六机匠和长工老哥哥是两个永难忘怀的人物。
潍河岸边的21世纪文学新人,降于盛世,适逢社会繁荣,国家强势崛起。逃离故土北漂游学,或高考及第远走他乡,或从军戎装闯荡京华。童年的生活不再是一种梦魇,而是一种极为美好的记忆。他们的视野更为宽广,视角更为宏大。社会波澜壮阔的重大变革,社会生活跌宕起伏的历史进程,深深影响着这一代文学新人的创作和笔触。童年的玩伴“六机匠”、“长工老哥哥”们,或许再难成为他们文学创作的主题。
岳南,一个从潍河岸边走出去的青年文学俊杰。1962年生于诸城西部的农村,诸城五中高中毕业后,求学于解放军艺术学院等北京高校。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关注中国自由知识分子,着重于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故宫博物院、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西南联大等著名学府,热切关注人文知识分子的学术、精神及人生历程。他三下江南,实地采访考察,搜阅近千万字珍贵资料,耗费八年心血,以自由知识分子学术精神与情感命运为主体脉络,最终创作完成了160余万字的《南渡北归》三部曲纪实文学,受到全社会的高度好评,畅销不衰。作品全面描述了二十世纪最后一批大师群体命运的剧烈变迁,囊括了二十世纪人文科学领域大师级人物蔡元培、王国维、梁启超、梅贻琦、陈寅恪、钱钟书等精英群体。
岳南们的文学之笔,其所关注的已经不再是故乡潍河两岸的农民群体。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整个中国的精英群体,专心注视着这些群体埋藏于历史深处的人事纠葛、爱恨情仇。他们所表现的历史事件和人物故事,更具有历史纵深感和现实观照感,更能引起当代人的心理共鸣和群体认同。
本土作家张建平发表于《北京文学》2016年第12期上的小说《隔门有耳》,可谓是一篇极致之作。“费苏勒隔着木门,阴差阳错,竟听到便池里的一段对话。这一听,就生了气,有了恨。”一次无意的隔门私语,一次缘于人性的窃听而一地鸡毛,活生生把当下错综复杂的小城官场的人际关系展现的淋漓尽致。其后,他发表的《漏》《蜻蜓翅》等短篇小说名篇,韵味十足,令人回味无穷,对身在小小官场的一众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读来掩卷难忘。
“行走在潍河岸边的原生态歌者”张有世,多年来孜孜以求自己匠心独具的文学王国——潍河两岸富庶丰饶的原生态沃土。“潍河沙滩”,“潍河芦苇”,“潍河鲤鱼”,“潍河柳编”,“潍河编席”,还有“半砖半瓦的四合院”,那是他的童年故乡。他情有独钟,矢志走进潍河两岸的历史深处,用童年记忆里的乡村俚语,直白平铺地述说那些无比真实的故事和人物,不加修饰的展示草根乡民的爱恨情仇和发自心底的真挚感悟。就在这个文学王国里,他用饱蘸潍水之笔,不经意间,肆意挥洒写尽了潍河岸边大悲大喜的乡谣民歌。他的《平原本色》《爱情生产队》《蒙吉利羊》《刘王庄的故事》等多个中短篇,一篇比一篇成熟老辣,为我们述说了一个又一个“潍河下游东岸上一户普通人家”的悲情故事,一部“潍河人家”的生生息息奋斗史。
家是生命的原点,个人生命开始的地方;国是实现人生价值的广阔平台,“家是温暖幸福的源泉,国是遮风避雨的港湾。”家国一体这种潜意识已经渗透到我们民族的骨髓里,融化于血液中。个人的浩瀚抱负、人生理想及未来命运与群体寄托、民族期望、国家富强有机结合起来,内心生成一种强烈的国家认同感、责任感和使命感。大众群体心中的那份家国情怀,其实就是对家的浓浓依恋,对故国家园的深厚情感,最终上升为对华夏民族的敬仰自豪,对国家伟大复兴的使命担当。
文学主题从“儿时玩伴”到“社会精英,”从“乡愁情结”升华为“家国情怀”,这正是潍河岸边一代文学新人与其前辈巨匠们文学审美取向的传承性突变。他们以其特有的文学个体审美理想和审美追求,展现的不再是上个世纪臧克家们笔下的旧社会农村风俗画卷,不再是别离故土之后的万般惆怅和凄苦眷恋。他们所要表现的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个崭新的社会群体。无论是岳南表现的自由知识分子,还是张建平叙说的底层官员生存状态的一地鸡毛,张有世的“潍河人家”,都被放在中国当下社会大变革的浓重背景下,是一种浓厚家国情怀的深度关照,具有很强的社会性和时代感。从狭小的地域故乡视角走向广袤的国家社会视野,文学洞见的巨大变异,地域直觉的历史性突变,昭示了潍河文学的文学自觉,宣示了一代文学新人的社会担当和文学时代使命,展示了新时代潍河文学意识的巨大进步和美学理念的飞跃升华。
二 从“山雨”到“老家”,潍河学子故园审美价值的突变
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从诸城走出去的卓有成就的小说家、散文家和著名诗人王统照,1897年生于潍河西岸的相州。6岁入家塾,1913年16岁考入山东省立一中,从此寄身文学,一生未辍。在“五四”人文背景下,王统照从“为人生”的创作宗旨出发,追求合理的社会与人生,他的“爱”与“美”创作思想,蕴含着忧伤沉郁的人文情怀。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一代文豪,煌煌巨子,他以自己的创作实践和丰硕成果,猛烈抨击黑暗,向往渴望光明。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冲击下,叠加西方思潮的影响,各种社会问题、人生问题反映到文学上,“了解人生之谜”、“人生究竟是什么”就成为作家探索和创作的主要内容。1921年王统照与郑振铎、沈雁冰等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公开宣称:“将文艺当作高兴时的游戏或失意时的消遣的时候,现在已经过去了。我们相信文学也是一种工作,而且又是于人生很切要的一种工作。”(《文学研究会宣言》)问题小说成为他们创作的基本命题。
王统照1933年出版的《山雨》,可谓是王统照小说的巅峰之作,誉为革命文学的丰碑,“从理想的诗的境界走到《山雨》那样的现实人生的认识”(茅盾语),标志着现实主义的新发展。《山雨》以二十年代山东农村为背景,揭露了经济急剧崩溃的现实。小说主人公奚大有,“臃肿的衣服长到膝部,一双白鞋下的毛窝在月光中分外清显。他沿着巷外的石子街道穿过一带残破的篱笆向村子的东头走去。修长的怪影映在薄有雪痕的地上,大耳的皮鞋,不整齐的衣服,还有斜插在腰带间的长旱烟袋。他身上的一切反映成一幅古趣的画图。”一个旧式农民的悲凉身影鲜活凸显。
流光飞逝,转眼百年,苦难积弱的华夏中国,现今已是快速崛起,民族复兴在即。一汪清清潍河水,明亮如镜;两岸绿树成荫,夜色中华灯斑斓。潍河两岸唯美的土地上,一批文学新人乘势而起,文学创作呈群体突围之势,一批比较优秀的作者快速成长,写出了不少美仑美焕的文学佳篇。
出生于潍河西岸,现为北京某杂志总编、著名剧作家沈默君关门弟子王瑞娴,其历史文化散文,常常用一种只可意会不显山水的文字,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淡淡情结,制造一个难以理喻无以琢磨的迷宫式的彩色语境。她独具慧眼的美文,给潍河文坛带来一股清新的风气。《华丽的凄凉》《沧桑之台》《寻找雩泉的人》《最后的古城墙》《诸城古琴,让我带你回家》等散文,韵味悠长,让人读过感觉奇新。齐鲁文化先人的些微足迹,齐鲁文化散乱的点滴遗存,蓦然间竟被一个女子发现。于是,王瑞娴用那支灵秀隽永之笔,不经意地描述了一个又一个光亮鲜活的文化世界,为我们展现了一个艳丽迷人的文化家园。“常山雩泉”,汉代“斗鸡台”遗址,以及“最后的古城墙”,出走他乡的“诸城古琴”等等无不被她极尽张扬,化腐朽为神奇,绘就出一幅幅优美的历史文化画卷。
历史文化常常带有太多的书卷气,而到了王瑞娴的笔下,历史和现实,遗迹和簇新,生者与死者,鱼水交融,活色活香,如行云流水,如秋夜明月。她把自己看作一个“在历史和现实间迷路的孩子”,执意追根溯源,目的是为了“明确我们这一代的使命”。因为“在很多现代人眼里,五千年的文明和智慧不过是历史留下的一堆垃圾”,而她却感到历史智者“从久远的历史深处向我们望过来”,“在祖宗遗留的天空下,在祖宗耕种过的厚土上,一代代的“我”们将活下去,爱下去,思想下去。”我们有责任窥视历史文化老人的灵魂,温暖抚慰那些“长眠的灵魂”、“散落旷野的灵魂”、“烟飞灰灭的灵魂”、“居所荒凉的灵魂”,希望死者能和生者一样倾听田园牧歌。她的美歌,既是为了唱给自己的同代人,更是为了高歌那些远古的先民。
同样是生于潍河西岸的散文女作家宋兆梅,童年是在潍河西岸的乡村老家度过的。百年文学沃土给予了宋兆梅丰富的文学营养,使她萌发了太多的创作灵感和人生感悟,拥有了饱满的写作激情和文学理想。她的第一本散文集《老家》“老家那些老事情”部分,可以说几乎全部写的都是乡村老家的东西:石夯、犁耧、簸箕、箢子、掏火耙、粪篮子等等。宋兆梅的乡土散文,遣词用句多用方言土语,人物描述直白写实,故事叙述极具暖色,不事张扬,很少跌宕起伏,情感抒发淡淡清许,难得浓烈如酒。她用原生态的潍河岸边的乡村俚语真实记录了老家乡民艰涩而又快乐的生存状态,犹如一座诸城民俗博物馆,凸显出潍河韵味,工于从原汁原味的故土旧事中挖掘生活之美。“我对生命充满了爱,老家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那些伴随我成长的细枝末节,那些敦厚善良的人们,像一颗颗急于挣破冻土去感受春天的种子,让生于斯,长于斯的我,迫切寻找故乡的灵魂,在这块我喜欢我流泪我怀念我愤怒我挚爱我误会我呐喊的土地上,与一些流失了的风情交流着,诉说着,沟通着,以此感恩养育我的土地。”(《老家》一缕炊烟代后记)也许,这才是宋兆梅执着乡土散文的情结所在。
宋兆梅要宣泄的就是童年故园的生活影像,是对童年老家的深情回望。这种回望,已经融进了她自己的审美情趣,是站在一个全新的审美高度上对那段历史的深度反思,是对故园原始景致的美的发现和文学观照。“扒盆锔碗轱辘锅,从原汁原味的乡村旧事中发现故土之美”;“黑铁勺子尿罐子,从土的掉渣的生活元素中发现故园之美”;“娘的柿子婆婆的酱,从灰头土脸的乡亲中发现故人之美”。(见王炳熹《潍河岸边童年“老家”的墨香余韵——评宋兆梅系列乡土散文》)故园家乡巳不再是潍河岸边那个残败破旧的低矮茅屋,而是梦魂萦绕的美丽心灵家园。宋兆梅回望童年老家,已经不是那个原始的老家,乡村的人物、故事和景致已被彻底打碎,而是按照自己的审美方式,揉进丰富的文学元素,进而融入了自己对生命、生活的主观感悟和理性思辨,经过华丽转身,最终演绎成为内涵丰富的精巧故事,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幅美轮美奂异彩纷呈的文学乡村风情画卷。
潍河文学的诗歌创作亦是异彩纷呈,新人辈出。一批年轻歌者在文学舞台上,抒情放歌,声响云天。知名青年诗人韩宗宝,1973年生于山东诸城,诗歌佳作不断,屡见于《诗刊》《星星》《诗选刊》等,入选《中国诗歌精选》《中国最佳诗歌》《中国新诗年鉴》等选本,曾参加诗刊社第二十五届青春诗会。诗作《潍河滩》,那是一个忧郁的男孩对于潍河滩的回望与乡愁,“是一个人心灵的历史,是在冥想中的诉说一个村庄的故事”。“田野空阔/心事苍茫/一个面容模糊的人/把一些什么东西/埋在了靠近河边的土地”(韩宗宝《秋天的潍河滩》)。“在潍河滩你所看到的泪水/是一些小小的炊烟/它们是蓝色的/是和天空的颜色一样的颜色/在整个天空的背景下/那些泪水一样的炊烟”。每一首诗作都是一幅精美的油画,简洁而明快,画面清晰而又有着光线的模糊感。黄浩的诗集《夜行人》《夜航船》,“万千苦难一诗人”的徐艺宁的《徐艺宁诗词》、子苦的《有个不是云的朋友问我懂不懂诗》等都是上乘之作。他们把一次平常的际遇、一次秋色的郊游写得很美,写到了极致;写出了物我无间,浑然两忘的意境,既有绅士的高贵、优雅和唯美,又有心灵的感悟、情殇和骚动,随心而来,随性而发,眼中有泪,笔下有诗。故园的芳香,故乡的炊烟,潍河的苇丛,尽在诗中。“平生不作无聊句,自信胸中有绮梅”。他们用诗记录五百里潍河的靓丽野色,放歌一个时代的激荡,一群草根的奋争。
从“乡愁”到“乡恋”,潍河之子审美追求的巨大变化,正是潍河岸边一百年来社会变迁的真实写照。因由这种突变,带来了潍河文学从内容到形式的颠覆性嬗变,凸显了新时代潍河文学的鲜明地域性特征。
三 从“党费”到“清网行动”,潍河之子社会审美理想的突变
故乡的潍河之于王愿坚、丁一鹤他们,似乎已经远去。他们不再拘泥于故乡潍河童年影像的碎片化追忆。现代科技的发展,完全打破了信息时空的限制,使他们能够有一个不受地域局限的宽广视野,在一个广阔的文学维度上纵横驰骋。他们心有旁骛,身居京华,仰望华夏,文学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异国他乡,投向了更具震撼的人类灵魂深处的黑暗小屋。那是一片值得他们用心耕耘的处女地,值得寄以情怀的还未被人发现的新大陆。他们各自确立了在不同文学领域的江湖地位,发他人所未发,挖掘出属于中国当代文学历史的璀璨瑰宝。
王愿坚1929年出生于潍河西岸诸城市相州镇七村,1945年16岁时离开家乡参加八路军,曾任报社编辑、记者。1954年开始小说创作,即以其独具特色的短篇小说享誉文坛,留名文史。1954年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党费》,受到了一代又一代读者的称颂。“每逢我领到了津贴费,拿出钱来缴党费的时候;每逢我看着党的小组长接过钱,在我的名字下面填上钱数的时候,我就不由得心里一热,想起了1934年的秋天。”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回忆讲述式写法,紧紧围绕交纳党费这一典型事件,截取生活和人物性格发展的一个横断面,着重描写“我”和黄新的两次会面。女共产党员黄新在丈夫随红军长征去后,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组织群众坚持斗争,并千方百计腌制咸菜作为党费,支援山上的游击队,最后为保护同志和组织献出了生命。小说全篇结构严谨,没有冗笔,情节发展曲折变化,人物和事件有着严密的内在联系。其后他又相继发表了《粮食的故事》《七根火柴》《三人行》《支队政委》等名篇佳作。《党费》展现出了一位女共产党员耿耿忠心的冰雪情操和人性之美,那种无与伦比的道德高点和远大理想,那种推翻黑暗统治追求翻身革命的钢铁意志,几乎让人无法企及,为那个时代的社会群体树立了洁白无瑕的极致人格典范。
半个世纪过去了,市场经济的突进,社会生活的历史性变革,曾经大行其道的道德规范似乎不再令人仰望。一种新型的适应市场经济的道德要求,社会认同的化行为准则渐渐步入人们的生活。于是,文学跟随着这种社会人文景观的激剧变迁,开始涌现出一种新型的文学形式:法制纪实文学。
“中国著名法制文学作家”丁一鹤,1987年17岁从诸城市枳沟镇参军入伍,其后定居北京,几乎与王愿坚的经历一样,从当新闻干事、编辑记者肇始,然后步入文学殿堂,先后写出了《清网行动》《东方白帽子军团》《东方黑客》《解密北京大案》系列8卷、《解密中国大案》3卷、《丁一鹤解密案卷系列》10卷等800多万字的法制纪实文学系列作品,近年来蜚声文坛,获建国60周年十大法制文学奖等40多种奖项。其法制纪实文学创作,引起较大反响,获得广泛好评。“我笔下的潍河是阳光鹤鸣下的靓丽河川,是踏歌而行的文学之旅。”“八年来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法制纪实文学的创作”。“我们都在欲望的河边行走。作为法制纪实作家,八年来我采访过的案件当事人不计其数,仅仅被杀头的也有几十个。我在采访中发现他们犯罪的特性,也发现了犯罪人的共性。”这个共性就是“欲壑难填”。“所谓欲壑,也难填也好填,只要认清哪是山峰哪是沟壑,坚守住人生高贵的山峰,用高贵的心理把欲望的沟壑填平,人生之路便是通天大道。千万别在欲壑间堵上几处堰塞湖,一旦决口便是洪水猛兽。”(《欲壑难填>》自序)丁一鹤试图用那些囚徒“带着镣铐的灵魂”及他们生命的最后忏悔,警醒人们邪恶的人性欲望,从囚徒灰暗的生命反观人类灵魂深处的些丝亮光。
黄鑫由江西百花洲文艺出版社隆重推出的中国首套“沙漠幻想动物”题材《龙立方》,系其长篇沙漠幻想动物小说的代表作。风格偏于幽默、温情、忧郁,在语言逻辑界限、美感的呈现方式、与现实连接程度以及作品主题教育等方面,诠释了一种全新的儿童文学审美方式。在结构布局上,温暖而又充满奇幻色彩,构思精巧,层次感丰富,让适龄的孩子在环环相扣、险象环生的热闹故事中寻到乐趣,在探险寻幽中受到教育。故事要告诉孩子的主旨,被精巧布局,用伏笔和隐喻埋藏在故事的文本中,象征意义十足。文字透着淡淡的忧伤,有着直抵心灵的情感力量。《龙立方》文学视角独特,不仅局限于探险,而是把孩子在成长中或许遇到的问题,十分巧妙地安插进探险过程之中,让小读者在探索奇幻故事的同时,学会爱和包容,既能帮助孩子培养探险精神,又能教会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培养独立精神,集故事性、哲理性、文学性、趣味性于一体。奇幻动物小说受到儿童群体的喜爱,因为这种表现手法和题材最容易冲破人类文化的外壳,毫无遮掩地直接表现原生态生命的丑陋与美丽。在一片沙漠绿洲里,人类文化和社会文明光辉夺目,各种生命的残酷竞争、顽强生存和追求辉煌的精神内核更彰显出人性的光辉。在孩子的成长路上,为他们灵魂打下坚实的底色。
胡培玉获山东省“五个一精品工程奖”的长篇小说《乡镇干部》,叙说了一个结构独特,人物生动,不事修饰,语言幽默质朴,极富魅力的优美乡村故事。对于乡镇干部这样一个群体的生活状态和生存方式,以他几十年的官场历炼,深知这个群体的爱恨悲喜,深切了解这个群体的追求、奋斗和理想。他通过“才女和清官”化身的宁小苓心灵深处的苦痛,窥视她们澎湃激荡的灵魂挣扎,试图用一种全景式广视角客观展现乡村生活万花筒式的生动图画。
丁一鹤述说的那些“带着镣铐的灵魂”,胡培玉精心描写的“灵魂挣扎”,黄鑫刻意塑造的“为灵魂打下坚实的底色”,他们用完全不同的文学形式,窥视人类灵魂深处的黑暗小屋。从“道德高地”到“灵魂窥视”,从完美无缺的典范楷模到灵魂深处的苦苦挣扎,潍河之子审美理想的突变,构成了潍河近百年来文学题材及文学视角的根本性差异,既是王愿坚们一个时代的完美终结,又是丁一鹤们新时代的激情出发。
潍河岸边的新时代文学创作,或许萌动刚刚开始,万丈光华的大幕已经开启。真切期望文学新人们用自己的冲天豪情,肆意挥洒出更美更好的作品,飞越前辈文学巨匠曾经矗立的峰巅,让潍河文学走向全国舞台的中央,迸发绚丽的亮光,续写当代中国文学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