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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长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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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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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深处访树家

白云深处访树家

重阳节的中午,武陵仙山,阳光如一地射进树林,白云如一地罩着树冠。仙山深处,此刻却是少有的清静。或许,人们煮了腊肉、推了豆腐、备了好酒,八仙桌上那些归来的闲谈和收获的庄稼已十分稔熟。因此,我能静静地沿着林荫小道,去拜访白云深处多情的树家。

武陵仙山,曾是武陵山脉唯一叫武陵山的所在,一度与同一脉的梵净山齐名。因此,在岁月的史册上,汉马援平武陵蛮驻兵于此,留下了马革裹尸还的豪迈;北宋名臣寇准早年登梯上山,以“武陵乾坤立,独步上天梯。举目红日尽,回首白云低。”明志;清张之洞路过,赞曰“尚爱此山看不足,每逢佳处辄参禅。”

如是,我曾数次悉心造访仙踪仙迹,得和失并非如期而遇,但树们却给我深深的亲切感。今天的安静,是乎是一种久远的等待,因为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访树。

武陵仙山的树,是一个大家庭,当地人总是叫她们树家。树家,简单说是山上的人以树建房而居,是一种便利和依靠。更深一层理解,有树有家,每一棵树都是居民家中的一员,爱树护树是一种传统,才有丰富的资源取之不尽。当然,这不是我的解读,是白云深处老杨用八十年的生命经历,以及上一辈的上一辈代代相传的嘱托,得出的结论。

跟着这样的结论去拜访,我一次次被树们感动,尤其是孤独的合欢、卓尔不群的红豆杉和相依而生的黄杉。

老态龙钟又生机勃勃,是一棵合欢的写照。她是孤独的,三百多年的岁月,没有兄弟姊妹亲热相拥,也没个儿孙膝下呈欢,只有那块金色的保护牌诉说着过去。老态龙钟的她,一直挺立在接近山顶的石梯旁,凭借的是裸露在外高于地面3米左右的硕大树根支撑。硕大的树根与树融为一体,粗看外形与树干别无两样,腐叶的吸附让苔藓、蕨等找到了新家。细瞅,就会发现是假肢。不信?不妨捡一小石块,轻轻敲打,传出的钢筋声是熟悉的。这在公路不通的二三十年前,为了她,村民们硬是用肩膀从山下将10数吨钢筋、石子、水泥等运上来,充实空了的树干,加固延长了树根,为老树作了如此细致又体贴如微的美容术。

孤独的合欢,用她的孤独长成风景,为登山人营造了一个驿站,到此,山顶就近了。于是,抬头仰望,带状的果实已然成熟,少有的几片黄叶,依恋着不肯随风而落,这是何等的有情有义。

与合欢不同,耐旱抗寒的红豆杉不孤独,也不喜群居,总以其挺拔的身姿和深绿的叶子,和散落其间的家人一道呈现在白云之下。尤其是秋天,早早地以晶莹剔透的珍珠红点缀枝头,在树的家族中卓尔不群。其实,我拜访红豆杉,并非是她的卓尔不群,也不是她作为濒临保护植物之一种,而是爱上了这种浅根植物的生长方式。

去山顶贞武观的路,横贯于岩崖间,开凿的痕迹,走过岁月,显得更加狰狞。有红豆杉王之称的她,端坐在路边的岩石上,用发达的侧根绕过坚硬,见缝插针伸进石缝中吸取营养。生长缓慢又傲然挺立于崖壁边,红日的每天升起,无数次先后来临的雪花,林中的某片叶脉变红,以及登山访客的身影,她以坚忍将日月的过往写成诗,不与树们争沃土,敢与崖壁争高低,活成了今天五百多年的潇洒。

在这样的风姿里,舍与得,就像头顶的贞武观遗址,呈现或消失,总是以曾今的烟火成长为亘久的追忆。

同样是这条路边,黄杉与红豆杉为友。但黄杉,少则两根一起多则三五一簇,比着冲过山顶,刺向天空,因此当地人以“天枞”称之。这不,岩崖间的路中生长的两根挺直的天枞,仰视其高,你得脱帽才能;低究其根,了无痕迹,你只得叹其扎根之深。是故,人们叫她兄弟(姐妹)树、夫妻树,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赋予他们不选择生活的环境只选择和谐共生的品质。

访过孤独而不孤单、不群而又相照、相依而又相生的树家,就站到了山顶。白云之下,用清净的心想自己的影,是渺小的,但你已成了峰。因此,目力之外,树家无处不在。

白云之下的石会集镇,是生动的。树家给集镇绘上绿色花边,即使霜降已至,枫的叶还没有作好红的准备。集镇周围,成片的桑,头顶着绿;稻田里,草垛已没了影子,水也不见踪迹;新翻的泥土,透出丝丝诗意,嫩嫩的菜苗拖着绿色的尾巴,向着曾经的生活来年的思想,一步步缓缓而来。再远一点的寨子,成了花边上的另一种点缀,红瓦或青瓦间的炊烟,一柱直上,似乎想要和白云相拥,生动得让人心醉。

不经意间,太阳已靠近远山,想要休息了。白云与树家之间,偶有几声呼朋唤友的叫声,夹着瞬间而逝的倩影,飘在白云和村庄之间,随风远去。因此,我回过身来,重新审视足下的崖顶和陪我的树家们。

山的另一边,几朵白云悠闲而过。缓缓的、绵长的所在,是群山的绿。绿的边缘,是我城里的家。那里,贫富、苦乐已不重要,因为油盐茶醋或已飘香。

归去,是心的清净使然,也是还白云深处树家们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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